第五十五回：别扭我就要保护小牧

早朝之后，整个禁宫都变得安静下来。或者说，整个朝堂都平息了下来，只是，这样的平静是不是又暗藏汹涌呢。

眼盯着手中的一杯雷鸣钟雾，看叶片慢慢舒展，茶香萦绕鼻尖，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想走出。朝会之后，我随凌楚清到了御书房，却是相顾无言。我的确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能做的只是逃避，避开他的体贴关怀。

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口气，将手中的笔放下，走到我身边坐下。不容我拒绝地握住我的手，眼中的情愫让我不敢直视，“默儿，刺杀之事已经有了线索。是洛寒风派来的。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出兵讨伐澜国。”

我抬起低垂的头，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了计较，这就是所谓的君王之怒，一怒为红颜？确实，这样的战争戴了一张极为华美的面具，“澜国不是想象中那般简单。战争会让我们两败俱伤。”趁他愣神的时候，我挣脱了他的手，站起身来，微微俯首，行了一礼，“皇兄，我先回去了，我得去送送言甄。”

凌楚清看了我一会儿，终于摆了摆手，“去吧，明日言中剑就要回京，记得出席。”

“是。”

走出房门，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与凌楚清似乎有了一层厚厚的屏障，我不敢跨越，也禁止他的靠近。

凌楚清的旨意早已经到了斓羽宫。

我刚进斓羽宫，小牧就冲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衣袖，有些担忧地看着我，“莲姐姐，他们要送姑姑离开。”

我拉过他的手，一起往偏殿走去。等我走进偏殿的时候，言甄已经收拾妥当，彼时她正一脸慈爱地哄着怀里幼小的言熙祯。在看到我走进来的时候，便立刻将熙祯放到床上，走到我身边屈膝跪下。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扶她，却被她一闪而过，言甄伏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然后朝我暖暖一笑，一句话让我心中愧疚，她说，“多谢公主！”

我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我哪里当得起这样一句谢谢呢？伸手将她扶起来，什么也说不出口，久久地吐出三个字，“我送你。”

又一次站在禁宫的门口，又一次送别，又一次望着门外的自由，不能前进。这，就是一种折磨。将言甄她们送上马车，却已经不能在忍受看着他们离开这牢笼的举动。牵起小牧的手，转身往我的精美囚牢走去，小牧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同，拉着我的手紧了紧，“莲姐姐不想姑姑走。”

我望着远处精美的宫殿，嘴角轻抿，“怎么会呢，这里不属于她们。”我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小牧天真的脸，这孩子是不是也想要离开呢，这样想着，口中就不禁问了出来，“小牧想离开吗？”

小牧睁着一双鸽子般明亮的眼睛，歪着头看着我，突然朝我扑过来，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满是濛濛的水雾，“不走，别赶小牧！”

只是一句话，让我心中一暖，伸手弹在他的额头上，“不乖，就送你走喽！”

他看着我含笑的眼睛，咧开嘴一笑，“小牧乖。”

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就看到言之雅气喘嘘嘘却佯装平静的脸，我看着她微微蹙眉，望着已经远去的马车，“之雅，你怎么回来了？”

谁知道她扭过头，看向一边，“我担心小表弟被欺负。”说完就拽开小牧拉着我的手，“走啦！”说着就往斓羽宫的方向走。

我看着小牧三步一回头敢怒不敢言的幽怨表情，很久才反应过来，我竟然被这个小丫头嫌弃了！

回到斓羽宫，远远地就看到言之雅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抱着一本书读，完全不见小牧的影子，这丫头不会半路把小牧甩下，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吧。看着一边伺候的宫女，拧眉问道，“小牧呢？”

“回公主，小公子回房了。”

心中松了一口气，我朝亭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言之雅穿着粉色滚边锦缎小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衬秀美。“去笼个火盆到亭子里，别把她冻坏了！”

说完朝着小牧的房间走去，不曾注意到亭子里的言之雅，嘟着嘴巴猛地将书丢在石桌上，往偏殿走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小牧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朱红的门框，“小牧，我进来喽。”

房中并没有人应声，门却是吱呀一声打开了，抬脚走进去，就看到小牧鞋子也不脱，就趴在床上里间的床榻之上，枕着胳膊安静睡着，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睑，小巧的鼻子微皱着，粉色的嘴巴微张着流出晶莹的口水来，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弯腰帮他把鞋子脱掉，将这个睡得不安稳的小猪放好，让他枕在枕头上，探过身子，撩起床里面的被子，为小牧盖上。坐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儿，浅浅一笑，突然觉得就这样平凡一世也不错。帮他掖了掖被角，刚打算起身离开，就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揶揄地看着躺在床上装睡的孩子，伸手捏住他的小鼻子，呼吸困难的小牧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要逃脱我的禁锢。我也顺势松了手，站在一边佯装恼怒地看着他，“胆子不小啊！竟然敢骗我！”

原本伏在床上大口呼吸的他突然愣住了，颤抖着身体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想要拉我的衣袖，却在看到我凌厉的眼神后放弃，只是奶里奶气地说着，“想姐姐陪，醒了，莲姐姐走。”

原来他在担心，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原木藜说他的情绪已经得到控制，我也放心下来，没想到，这个症状还在，他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该是多么害怕。伸手将他拉起来，把那件小披风围在他身上。“现在我要去看韵律，一起去吗？”

小牧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起来，狠狠地点了点头。

牵着小牧的手转过院中的枯树，推开了韵律的房门。当时是，她正挣扎着坐起来，作势要靠近桌子倒水喝。被我发现后，身体一抖，慌忙扶住桌子，才不至于狼狈摔倒。

我松开小牧的手，三两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扶住她，看着她这般不爱惜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做什么？要什么唤宫女进来就是了。”

韵律的嘴唇因为长时间的干涸已经开裂，在她微微一笑的时候洇出血珠来，“没事儿，我还能走得动！”

原来，只要还肯努力，就还有希望，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不认命，自己闯出一条路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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