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争相认罪
府内的喜宴也是办的有模有样的，几位太太张罗着招呼宾客，唯有老夫人并未久留。
卫家姑娘在松鹤斋的一处小厢房里面待了几日，直到听到远处传来的喜乐之声，才知道今日便是崔琬大婚的日子。
宋妈妈扶着老夫人来到这处厢房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卫姑娘默默的盯着身旁案几上摆着的青花白地瓷梅瓶发呆的模样。
“您来啦……”卫姑娘听到丫环们请安的声音，便收回了落在那花瓶上的目光，起身行礼道。
“民女知道自己不该帮着姑母，谋害贵府的二老爷，请老夫人降罪罢。”
她这样说着，便敛裙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身上已然丝毫不见了之前佯做出来的怯懦模样，又与崔琬那被揭穿了真实面目之后的歇斯底里不尽相似。
这般模样，既不像卫家那位只知道吃酒赌钱的无赖舅爷，也不像之前那位甫一闻着金子银子的味儿，便拼了命的往前凑的舅太太。
反倒是让老夫人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位故人。
老夫人缓缓的走到堂屋里的紫檀木太师椅上坐下，招手唤卫姑娘近前坐着。
“依稀记的，你是与瑜姐儿一年出生的，只是较她小了半个月罢。”
“那个时候，晋哥儿他父亲还尚在人世，大冷的天，你父亲便将襁褓里面的你抱来了府里，说是要让孩子的姑父瞧一瞧，沾沾喜气。”
卫姑娘愣了一愣，不由便将头低了下去。
哪里是什么沾沾喜气，大概便是父亲又缺银子花了，便借着这个由头，来向崔家的那位大老爷讨金银了。
老夫人慢慢的继续道：“门房上的人报到我面前的时候，真是叫我吃了好大的惊，晋哥儿他父亲也生了气，叫丫环们准备了汤婆子，又腾了处暖阁子出来，便让他们赶紧将你抱进府来，去那里暖和着。”
卫姑娘眼眶微红，对那位儒雅和蔼，不似武将的姑父，她也是有印象的。
“可是谁知道，等到小厮们紧赶慢赶的跑到了府门前，却发现你父亲已经离开了，”老夫人的声音依旧平缓。
“当值的人回禀说，是亲家太爷也赶了来，连口热茶都没肯吃，便不由分说将舅爷带回去了。”
卫姑娘垂着头，静静的落了泪下来。
老夫人摆了摆手，芙蕖便走上前去，将自己的锦帕递给卫姑娘擦眼泪用。
“造化弄人啊……约莫是瑜姐儿七八岁的时候罢，京师正是多事之秋，瑜姐儿她们一家离开了京师，你祖父也是那个时候离去的罢？”老夫人也叹息了一声。
“同袍数载，亲家一场，可惜当年的崔家身在风雨之中，竟然没能够好好的送一送他。”
卫姑娘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请老夫人不要这样说，”她抹着眼泪道。
“民女的祖父从来没有因此抱怨过什么，祖父直到离世之前的最后一刻，还在教导民女不可忘恩，更不可借着崔家念旧，便不知晓分寸。”
“是民女没有遵循祖父的遗愿，是民女没有规劝好姑母和父亲，是民女助纣为虐，犯下了这样的罪行，辜负了祖父的教导，请老夫人责罚民女罢，民女都愿意认的。”
老夫人却缓缓的摇了摇头。
“也是那一年，城南那边不少人发了天花，晋哥儿的三叔父当年挂冠之前，做的最后一桩公差，便是督办治疫事宜。”
“天子脚下啊，即便是再怎么边缘的地方，距离皇宫又能够远到哪里去，当年便有不少人上书请旨，说是要将那几个疫症最严重的地方圈起来，一把火烧掉，总好过灾情蔓延，拖累了圣体。”
“卫家姐儿……”老夫人看着卫姑娘道。
“卫家的宅子，距离那年天花频发的地方，只有三四里的路程是不是？”
卫姑娘稍稍一滞，恍然明白了什么，她微微抬起了头。
却又发现她面前的人，并没有丝毫因着遭受了欺瞒诓骗，而动怒的意思。
老夫人只是平静的陈述道：“当年，晋哥儿的三叔，虽然顶住了压力，与那些上书请旨烧村的官员据理力争，但是在朝廷治疫的明旨下来之前，城南那边却仍旧是人心惶惶，还有不少人家，想方设法，拼了命的想要冲开官府所设的关卡，各自逃命。”
“这些人里面，有那运气不好的，当场便被拿住了；也有的，虽然借着熟悉地形，逃离了那个地方，却无奈半路发病，又无人医治，死在荒郊野外了。”
“自然了，也有那运气稍好些的，既躲开了关卡，也逃对了方向，可却还是难逃天花的折磨，仍旧是染了疫症，发了病，这样的人，你便见到了一个，是不是？”
老夫人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七八岁的孩子，能知道天花是什么样了不得的病症啊，刚刚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祖父，便看到了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昏倒在了路边。”
“我猜，那个时候，你定然是想起了你祖父的教导，不忍心看着那样一个可怜人，就此命丧街头的罢。”
“不关石头的事！”卫姑娘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自从在松鹤斋指认大太太谋害二老爷的性命之后，卫姑娘头一次露出了慌张之色。
她忙不迭的道：“老夫人容禀，这事情跟石头没有任何的关系，是我——”
“是我挟恩以报，威胁他替我向父亲传了几句话，他什么都不知道的，真的……”卫姑娘已然是急的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他就是受了我的诓骗，受了我的威胁，您是不是拿住他了？”
“求求您了，您放了他罢，我、我愿意为着此事受任何的惩罚，可是，石头他真的是无辜的，求求您放了他罢。”
“可是，他却不是这样对我说的——”老夫人轻轻叹息，命芙蕖将卫姑娘扶了起来，仍旧看着她道。
“你口中受你威胁，受你诓骗的石头，是自己寻到靖阳侯府的。”
“他对我说，他的父母皆是因着那烧村治疫的流言，死在了官兵的刀锋之下，他记恨着当年督办治疫之事的崔大人，这才利用着你这个幼时的玩伴，妄图下毒害人，想要让崔家血债血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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