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酒意
闹洞房的事情，未出阁的姑娘们循例是不参与的。
新人拜堂之后，崔瑜便和堂姐们一起去了后院的花厅，陪着赴宴的姑娘们说话。
不知道是谁感慨了一句，“这才像是成亲的模样嘛，先前永成侯府的褚姑娘出嫁之时，我也随着母亲去了，那冷冷清清的样子，都吓的我不想出嫁了。”
“呀，那陈家姐姐今日见了卲大姑娘成亲的模样，可是又变的恨嫁了？”有人出言打趣了一声，引的先前说话的那位陈姑娘当即便红了脸，伸手便要挠她。
几个聚在一处说话的姑娘，见状都纷纷笑着凑趣了起来。
到了喜宴正式开始的时候，气氛便更是欢快热闹了。
崔瑜也因着这久违的喜事，多饮了两杯琼花酿。
卢淮书由仆从引着，来向姑母辞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垂柳之下，隐含两分酒意的崔瑜。
“表兄安好，”崔瑜从身前的湖面上，看到卢淮书的倒影，当即便转过身来，赶在卢淮书开口之前，清浅的福了一礼。
还认得人，总算不是真的吃多了酒。
卢淮书蹙起的眉心稍稍散开。
他一向自律，至宴散之时，也不过是只饮了三杯清酒，神智清明的很，此刻又将垂柳下的人看了一眼，确信崔瑜并无醉酒的痕迹，他这才开口道：“夜里风凉，表妹还是快些回去安置的好，虽逢喜事，但是，也不可因此放纵，若是为此着凉受风，耽误了课业，反倒是不妙了。”
崔瑜的嘴角不由抽了一抽。
面前站着的疏朗少年，仪态端方，清冷自持。
玉面虽然尚未完全褪去年少之时的青涩，却在正式步入官场之后，愈发有了几分日后于朝廷之中，笔墨谋太平的沉稳模样。
据说，她的外祖父，在朝为官之时，也是这样刀剑难屈，朗月正冠的模样，与今时今日的莳花弄草，修篱烹茶的悠闲悠哉很不相似。
“表兄，”崔瑜歪了歪头，轻微的酒意之下，倏然涌出了几分好奇之心。
她问：“若是很多年后，你也致仕回乡，会做些什么事情啊？”
崔瑜实在是想象不出小卢大人一袭青衫，自得其乐的潇洒模样。
不过，那个时候的大雍，应当是盛世清明，远胜她死去的那年吧，也不知道边疆的烽火，有没有彻底平息。
她还是饮多了酒。
卢淮书的眉心重新蹙了起来。
与醉酒之人相处，无论是讲道理，还是呵斥责罚，都是没有用的。
“扶你们姑娘回房休息吧——”
卢淮书转而看向崔瑜身后，满脸讶然，正试图悄悄拽住倏然多起话来的崔瑜的玉书，又叮嘱道：“给她煮碗饮酒汤，等她明日酒醒之后，再将今日之事告知，让她日后莫要再多饮了。”
玉书忙不迭地应了一声是，又行了一礼，便跟玉翘一人一边，匆匆扶着自家姑娘离开了。
表公子果真是懂的什么叫做杀人诛心的。
等到姑娘醒了酒，知道了自己今日，在往常避之唯恐不及的表公子面前说了些什么，少说一月，多则一年，姑娘怕是都不敢再吃酒了。
卢淮书看着她们的身影走出三丈远，这才抬步远远的跟了上去。
靖阳侯府今日外客不少，若是有哪位男客也饮多了酒，又误闯进了后院，难保不会出什么事情。
直到远远看到崔瑜主仆一行人踏进霁月居，卢淮书才停下步子，转身往四太太的鹿溪苑走去。
还是需要提醒姑母一声，请她看好表妹，不要再让她吃酒为佳。
……
与崔瑜的浅醉不同，崔琬今日是真的放了量。
酒宴上的说笑之声听在崔琬的耳朵里，便像是无数的小人，凑在她耳边嘲讽着她的婚事。
崔琬几乎可以想象的到，等到几个月之后，她出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模样了。
她定然会沦落为京师这些千金们口中的笑话，被她们嘲笑死的。
不。
这些人各个自命不凡，又怎么可能会来参加什么商户人家的婚宴，送一个商人妇出阁呢？
等她成亲之后，这些人定然是连提起她，都觉得会脏了自己的嘴巴吧。
崔琬心里满是不甘与愤恨，一杯接着一杯的端起了手里的酒盏。
这番情态，也悉数落到了末座上的卫姑娘眼里。
“大喜的日子，二姑娘即便是再替二公子开心，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啊，若是喝伤了身子，二公子和二奶奶也会愧疚的，”她陪坐到宴散之时，才佯做心疼的走上前去，赶在丫环们之前，扶住了崔琬。
“愧疚？”崔琬七八盏温酒下肚，神智已经不大清醒了，她挣开卫姑娘的手，扶着抄手游廊的红柱子，缓缓的滑坐了下去。
“你当他们真的将我当成妹妹呢？哈——”她双颊泛红，满目怨憎的抚上心口，“二哥他若是将我当妹妹，便不会任由着祖母和母亲在婚事上羞辱我，而不为我说半句话，他眼里何曾有过我这个妹妹？他的好妹妹……”
崔琬越说越是愤恨，“他的好妹妹，只有崔珍那个一母同胞的呢，就连崔瑜那个隔了房的堂妹，都要较我重要的多了。”
“二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卫姑娘似是被崔琬这番话给唬住了。
她当即花容失色的看向崔琬身后的丫环，慌张道：“二姑娘是喝醉了，这话不能当真的，还请姑娘千万不要将这话传出去，还是……还是给二姑娘取盏醒酒汤来吧，我替你在此照看着二姑娘。”
芙蓉轻蔑的瞥了坐在栏杆上的崔琬一眼。
凭她做的那些事情，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脸面指摘二公子的，还将老夫人和太太也一并埋怨了。
若非担心崔琬此刻的这番作态，落到外客的眼里，会带累了靖阳侯府的名声，芙蓉才不会替她跑腿，去膳房取那劳什子醒酒汤呢。
若是崔琬真的醉死了，反倒干净。
便是不知道大房这个打秋风的穷亲戚，这样扒着崔琬，又是图个什么。
不过，现在旁人都被临时抽调去喜宴上帮忙了，这位卫家表姑娘也不过是一个借居靖阳侯府的弱女子，想是也翻不出什么花样的。
芙蓉稍稍想了想，便觑着卫姑娘道：“那便有劳卫家表姑娘了，不过，还是请您多费些心，若是又惹出了什么不体面的事情，奴婢担心，会连累您，陪着二姑娘一起吃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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