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孤立无援

“娘娘，”太后批完了奏章，素心走上前去，行礼道，“敏心方才来禀说，四位姑娘那边出了岔子，定国公府的姜姑娘跑出披香苑不见了。”

“哦？”太后抬起头，靠在紫檀圈椅的椅背上，示意素心继续说下去。

行宫里内侍禁军不少，就算姜氏跑出了披香苑，也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万不至于令敏心和素心这样急着将事情禀报给她。

素心道：“另外三位姑娘发现姜姑娘不见后，冯姑娘先是出言指责崔姑娘，崔姑娘化解之后，却反而向冯姑娘请教解决此事的办法，褚姑娘也并无异议，最后由冯姑娘做主，将披香苑内的宫女分成四队，往不同方位寻找姜姑娘去了，人数最多的那队——去了东边。”

“这冯家还真是……”太后呵笑一声，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冯氏女过去是个什么模样，太后看得清楚，要说她第一次来广梁行宫，便能敏锐觉察到披香苑所在的方位，太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那便只能是冯家收买内官，私自绘制了行宫的堪舆图；又或者是冯氏跟姜氏串通好了，本便知晓姜氏的去处。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太后愿意看到的。

尤其是崔家的姑娘还向冯家姑娘低了头，太后道：“去看看瑛姐儿收整好了没有。”

“是，”素心行礼领命，她心知太后还有别的吩咐，并没有立时退下。

果然，就听太后继续道：“多派几个人，去看看姜氏到底去了哪里，经过了什么地方，又都跟哪些人说过话；还有常年在行宫里伺候，又或者是随驾来过行宫的人，查查究竟是哪个嫌命长了。”

素心又应了一声，这才行礼离开。

披香苑的厢房里，崔瑜刚刚坐定，茶还没吃几口，便等来了崔瑛身边伺候的松儿。

“四姑娘，”松儿近前行了一礼，“娘娘命奴婢来看看四姑娘休息的怎么样了，住得习不习惯，若是四姑娘休息好了，娘娘请您过去说话呢。”

“多谢娘娘挂怀，披香苑什么都好，我也休息好了，”崔瑜站起身，跟着松儿的步子往外走。

果不其然，收到了冯姝月和褚妙清冷然的目光。

她无声叹了口气，一路随着松儿进了崔瑛的寝殿。

“娘娘金安，”崔瑜径自朝崔瑛行了礼，就静静站在一旁候着。

在皇宫时，姐妹俩之间已经将话说得明白，此刻自然省了虚与委蛇的步骤。

崔瑛直接道：“四妹妹想靠着向冯氏示弱，让太后娘娘放弃迎你入宫的想法？”

崔瑜摇头，“只是一试而已。”

凭崔瑜对太后的了解，若是太后发觉自己不愿意与冯家姑娘为敌，她要么干脆利落地把自己踢出入宫人选之列，要么想办法让冯姝月主动与自己为敌，再观后效。

崔瑛此刻召见她，便说明太后选择的是后者。

她今日，大概是要随崔瑛一道去泽兰殿领宴，展现内宫对她的偏爱了。

崔瑛闲适地看着她，“四妹妹果真是很讨人喜欢的，太后娘娘远比我认为的更加看重你，上次我邀请四妹妹赴我的赌约，四妹妹不肯，可是如今看来，即便你不愿意跟我打赌，这赌资你也注定是要出的。”

“时候还未到呢，娘娘又何需这样急着下结论，”崔瑜淡淡道。

“好吧，”崔瑛气定神闲道，“四妹妹不肯认输，那我等着看你的手段便是，可若是真的走到了结论既定的那一刻呢？我们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姐妹，难道四妹妹入了宫门，当真要与我为敌？我倒是有个想法，四妹妹不如听我说了，回去之后，再好好想想？”

崔瑜低眉，“请娘娘赐教。”

崔瑛饮了口茶，缓缓道：“四妹妹对我有怨，无非是因为我未曾问过你的意愿，便自作主张，将你拉进了这潭浑水，可是事到如今，即便我有心帮着你脱离，却也自问没有这样的能耐了。”

“所以四妹妹有什么样的本事，尽管使出来，在这期间，我保证不会做出任何妨碍你脱身的事情，若你果真能令太后娘娘放弃册封你的想法，我便只当你我之间从未有过这场龃龉，日后也绝不会再为难于你。可若是你没能做到——”

她好整以暇地看向崔瑜，“四妹妹这般聪明，便该知道，入了宫门，多个盟友总是好过多个对手的，我们姐妹俩总不至于非要鱼死网破吧，自然了，我上次的提议仍然有效，事成之后，我会满足四妹妹所提的所有条件。”

“娘娘的想法听起来似乎是不错。”崔瑜淡然笑道。

崔瑛撇着浮沫，“这样说来，四妹妹是应允了？”

崔瑜却一摇头，“臣女若是应了，又怎么能知道娘娘果真会如自己所言，不会在结论未定之前，做出妨碍臣女的事情呢？”

“那你想如何？”崔瑛凤眸微眯，她对自己的疑心何时起竟然这般重了。

崔瑜道：“娘娘总想与臣女打赌，可是臣女却始终瞧不出娘娘的赔资是什么，这种赌约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我们赌得有趣些，臣女不知道娘娘会否出手妨碍臣女的计划，娘娘您也不知道臣女若是进宫，会不会如您所愿帮您做事，若那一日真的到了，咱们到时候再谈吧。”

崔瑛放下茶盏，盯了崔瑜半晌，倏然自嘲一笑。

她竟然被这个妹妹反将了一军。

崔瑜任她打量，看了眼案几上的沙漏，又继续道，“娘娘这次召臣女来，想是要带臣女同去泽兰殿领宴的，臣女都收整好了，不敢耽误娘娘更衣梳妆，便在此恭候娘娘吧。”

“四妹妹，”崔瑛看着她这副软硬不吃，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甘心道，“你既然猜到了太后娘娘已然命我带你一同赴宴，没道理不明白此举意味着什么吧？”

“今晚之后，任你守拙也好，示好也罢，披香苑那几个人都会将你视作眼中劲敌，你此番再拒绝了我的好意，便等同于在这座行宫里孤立无援了，便是祖母——”

崔瑛忽而笑了一下，“祖母她纵然有天大的能耐，手也是伸不到数百里之外的行宫的，况且，你不会当真以为，我们这位慈爱的祖母，会为了哪个子孙豁上一切吧？”

“若你真正走到了进宫那一天，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崔瑛意味深长道，“四妹妹，到了那日，我便不信你仍旧能对这个轻易将你割舍的母族感情深厚，你总会明白，我们才应当是同路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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