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借酒发飚
李大为直言不讳地告诉陌然,抓陌生是齐烈的主意,是他一手安排的,而且刚才抓来的小青年,还是齐烈指使他去干的。
陌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神情,反而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果陌生和他朋友真有这些事,该抓。”
李大为一听,顿时显得很失望,暗暗叹口气,转身准备回派出所里。
陌然又喊住他问:“大为叔,你刚才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这样对齐书记不好。”
李大为呸了一口道:“我还不晓得齐烈的心思,不就是拿老子当枪使吗?我也不瞒你,齐书记找我谈过话,只要将你赶下去,我李大为他就不动。”
这下陌然再不表现出惊讶的神情,反而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当即故作紧张地问:“齐书记为什么恨我?要赶我下台?”
李大为就深深看了他一眼,迟疑一会说:“镇里要派调查组来,听说都是你搞的事。”
陌然无辜地说:“这是谁在胡说呢?我陌然有那么大本事,能叫来调查组?再说,调查组来查谁呢?”
李大为莫测高深地笑,说:“鬼都明白。”
陌然又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李大为犹豫了一下,叹口气说:“陌村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跟齐书记也有不少人,过去是大有兄弟当村长,大有是我们李家人,有事他替我们担着,齐书记不能把我怎么样。现在大有被撤了,你说,他还会容得下我么?”
陌然不屑地说:“一个村干,搞得像个大干部一样,有毛意思。”
李大为嘿嘿地笑,压低声说:“陌村长,你是刚当上村长,还不知这里面水深水浅,等你都搞明白了,你就知道,做一个村长,可比做一个镇长舒服多了。”
“是么?”陌然微笑着说:“难怪那么多人都争着来做啊!”
“就是!”李大为毫不掩饰地说:“我跟你说,不想当村长的农民,不是个好农民。”
这话逗得陌然哑然失笑,农民的狡黠处处活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比如眼前的这个李大为,看起来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类的人,实际在他心里,弯弯道道还是令人吃惊。他故意透露出抓陌生的主谋是齐烈,就是想把矛盾往齐烈这边转。他要表明,在这件事里,他只是个奉命行事的人。要知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家的孩子被他抓走,谁家还不会恨他一辈子?
他之所以这样跟陌然说,就是要告诉陌然,这不管他的事,冤有头债有主,去找齐烈去。
陌然并非不信他的话,但多少还是有些疑惑。如果齐烈是奔着镇纪委的事来针对他,这就说明,齐烈的手眼还真是通天。要知道镇纪委要派调查组来,陌然也才知道不到一天时间,他齐烈怎么就知道了?而且还出手那么快,来了个釜底抽薪?
难道是吴太华书记走漏了风声?
陌然使劲摇了摇头,从上次在他办公室见过他,吴书记的言语之间似乎对他很不满意,他又怎么会告诉他?何况,镇纪委没有他的命令,谁敢组成调查组来驻村?纪委孟清书记看起来刚正不阿,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能与吴书记抗衡?
他脑袋里一阵迷糊,陌生没能带出来,他不知回去如何跟陌家爹交待。陌生平常在家经常惹得陌家爹娘生气,张口就骂,但真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心痛得不得了。但从许所的话里他能听出音来,陌生的事,看来还真要齐烈出马。
陌然摸出一支烟来点上,看一眼愈来愈浓的夜色,拔腿就往齐烈家走。
他要赶在二十四小时之前将陌生从派出所里带出来,一旦人被送走,再想放人出来,却是难之又难的事了。
齐烈一个人坐在灯下喝酒,看到陌然进来,连忙起身说:“陌村长,这么晚了来家里,有事么?”
陌然嘿嘿地笑,顾自在凳子上坐下,说:“没事,来陪齐书记喝两杯。”
“好!”齐烈高兴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呼喊着老婆子拿来酒杯和筷子。
酒杯一来,陌然也不用劝,径自倒了一杯,仰脖子喝了,抹了一下嘴唇说:“齐书记,我先自罚一杯。”
齐烈笑眯眯地看着他,指着桌子上的菜说:“吃菜吃菜,别喝那么猛。”
陌然就笑,拍着胸口道:“放心,齐书记,我年轻,顶得住。”
“好!”齐烈又赞道:“现在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不中用了。”
三杯下去,陌然便感觉到小腹里一阵滚烫。上午陪肖科长喝的酒劲还未完全散去,现在又补充进去这么多,他不禁有些恍惚起来。
喝酒的人胆大!陌然一样如此。
他张着有些朦胧的眼,看着齐烈说:“齐书记,我有个事要请你出马。”
齐烈手一挥道:“说。”
陌然犹豫一下,低着头说:“我弟弟陌生被派出所抓走了,说他盗窃光缆。齐书记你是知道陌生的,他这个小子打打架还可能,要他去做贼,根本不可能。我们陌家在乌有村也有几辈子人了,齐书记你说,从祖上到我爹这一代,出过一个贼吗?”
齐烈微笑不语。
陌然接着说:“陌生这小子,看起来胆大,其实胆小的出奇。我怕他这么一吓,还真吓出个什么事来。所以,我想请齐书记去派出所说说,陌生没事,就放了他出来。”
齐烈终于开口,大惊小怪地说:“陌村长,你把我老齐看作什么人了?派出所的事,我能插得上手?人家可是有党纪国法的,我就算去说说情,人家不也会当个屁放了?”
陌然心里一急,说道:“齐书记,我知道,派出所的许所长,是你多年的老朋友。你出面,他不可能不给面子。再说,我拿自己担保,如果陌生真有事,人跑了,一切责任我负。”
齐烈看他一眼,冷冷地说:“这违法犯罪的事,谁能担保啊!陌村长,你可是我们乌有村的新村长,大当家的,出不得事的。”
陌然心里想哭,看着弟弟陌生在派出所受苦,他的心里比谁都难受。奈何自己没本事,别人不买账,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受委屈。
他悄悄抹了一把眼睛,低声央求道:“齐书记,看在我们还是亲戚的份上,您就帮帮我。”
齐烈的鼻子里又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陌村长,你还记得我们是亲戚?你就不想想,小燕是怎么嫁到你陌家的?我实话说,老子恨不得把你陌家撕个粉碎。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齐烈突然破口大骂,陌然也不敢出声反抗。在齐烈面前,他陌然确实还是觉得力量太单薄,加上他陌家三兄弟,未必能敌得过齐烈一个老头子。关键是,是他陌家对不起齐家,如果没有大哥陌天做的那件事,陌然根本就不在乎一个齐烈。
齐烈骂了几句,突然住了口,将眼来盯住他看,看得陌然心里像蹦跶着一只小兔子。
“听说镇纪委要派调查组来乌有村,你负责安排他们?”齐烈终究没忍住,开口试探起陌然来。
“是。”陌然老实回答:“镇纪委孟书记说的。”
“查什么?”齐烈将手里的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顿,大声说:“这帮狗日的,吃饱了没事干,当官的奈不何,就来欺侮我们这些老百姓,真是瞎了眼。”
陌然认真地说:“齐书记你也是干部,当官的。”
齐烈哑然失笑,瞪了他一眼说:“老子算个毛干部啊,有事了,找你干。没事了,一脚踢倒天边去了。我们这些村干部,就是这些人的夜壶啊!”
陌然心想,齐烈突然感慨,自然是有感而发。因此也不好劝慰,任他阴阳怪气地说。
“吴太华派人就是要来查我的。”齐烈气愤地说:“查就查,老子还怕查么?老子在乌有村做了三十年的村支书,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一个吴太华,难道就能将我踩到脚底下去?”
陌然接过去话问:“齐书记,吴书记对你有意见吗?”
齐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摇着头说:“算不得有意见。吴太华这人我还不熟吗?当初在县委办公室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人不坏,就是心思多。这不,他要我们乌有村靠河边的土地,我是拒绝了他的,他肯定是怀恨在心,要报复我。”
陌然没料到齐烈会将这些事给自己说。在这之前,乌有村在他心里只有记忆。这么多年过去,乌有村发生了什么事,他陌然还真的一无所知。如果不是这次回来选举当上村长,他陌然这辈子对乌有村都只会停留在记忆里了。
“要我死?”齐烈冷笑着说:“要死,蛇和麻拐(青蛙)一起死。”
陌然没敢贸然说话,齐烈显然是醉了,他在借着酒劲说话。这话也许是说给陌然听的,也许是想通过陌然的嘴,传达到吴太华书记耳朵里去。
但陌然心里清楚,他不会去传达这些话。乌有村的水,他只是感觉到了深浅。
当务之急,就是求齐烈出马,将陌生从派出所带回来。
陌然迟疑了一会,低声道:“齐书记,你看,要不要给许所打个电话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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