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好马为什么不能吃回头草？
昭华应了一声，吩咐碧螺将人先带去书房。
听到外面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这才舒了口气。
想到裴玄还被关在衣柜中，打开一看，果然见他面色黑沉如铁，一张脸说多臭有多臭。
“我有这么见不得人？”
长腿一跨，将她逼到角落中，灼热的气息，打在她脖颈上。
“那你现在是谁？”昭华伸出一个手指戳他胸膛。
“我……”
他垂下眸子。
对了。
他是林州州牧裴玄，是前驸马，大清早怎么会出现在公主床榻上？
“算了，不计较了。”声音闷闷的，握住她柔若无骨的腰肢，真想将她揉入怀中。
昭华依稀记得昨日醉了酒，猜到应是裴玄照顾了她一整晚。
大度的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即推开了他。
等昭华去见范传正，裴玄忍不住开口问破云：“你说，好马为什么不能吃回头草？”
破云后背一凛。
表面问的是马，实际上要的是他的命啊。
但裴玄目光紧紧盯着，他想了又想，斟酌了半天才开口，“如果那草又嫩又爽口，那自然是回来吃的。但如果那草又老又扎口，那自然就会去寻又嫩又爽口的。”
“你说我老？”裴玄一个眼刀子杀过去，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主子，有句老话说的好，篱笆扎得牢，野狗钻不进。”破云觉得最近的主子太敏感了，深深咽了咽口水，低声嘟囔一句，“况且当初是您松了马厩，好马自然也就跑了，这能怪谁。”
“你找死？”黑色的长袍被秋风吹得飞起袍角，犹如张开翅膀的黑鹰。
破云见他山雨欲来，忙调转话题：“当时，只要殿下看到活着的张御史，定能明白您当日的苦衷。”
裴玄脸色稍微和霁，想到昭华尚未好好用早膳，招了招手。
破云侧耳听后，越听嘴巴张得越大，趁裴玄没变脸色前，一溜烟跑出了府。
半个时辰后。
昭华从书房回屋后，就看到一桌的早膳。
色香味俱全，有桂花糖蒸栗、双色糕点，还有形状奇特的酥，满满摆了一桌子。
“这不嫌干吗？”她眨了眨眼。
“有红豆小圆子。”裴玄还穿着那身白袍。
昭华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太甜了，随手拿了快双色糕点，边吃边问：“你今日不办公？”
“今日休沐。”裴玄盯着她的唇，轻咳一声，“这是鸳鸯戏水糕。”
昭华险被噎住，忙喝了一口茶顺了顺，扔了那黏腻的糕，拿起手边的酥。
可还没吃下去，边上这人又开了口：“这是同心酥。”
昭华一怔，但随即明白几分。
她心中有几分好笑，拿起一块塞到裴玄口中，说的漫不经心：“吃了这鸳鸯戏水糕还真能如愿了？那岂不是世间都没了怨偶？”
裴玄满嘴甜腻，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能试探着开口，“范传正找你什么事？”
“他带了几个朝廷官员来见我。”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裴玄见她回得漫不经心，心中有了几分焦灼，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这几个人是不是很重要？”
“是啊，位置都挺重要的，一个是御史，一个是谏议大夫，哦，对了……”
裴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认出这三个人。
昭华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自好笑，吃着同心酥，过了半晌，这才慢悠悠开口：“对了，这几位大人都顶着一个大肚子，三个人站在我面前，就如同三个大阿福。”
裴玄一怔，随即一股怒气冲上脑门。
他在乎的是这几个人的长相吗？
他让张御史三个人现身，可不是为了给她看什么大肚子的！
“我看着外面的果子像是熟了。”似是吃饱了，昭华撑着脖颈，指着外面那棵石榴树，“好想尝一尝哦。”
看她眸光晶莹，满脸都是期待，裴玄将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大步朝外走去。
昭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
刚才的糕点，还有那些腻歪的名儿，她都听进去了。
他巴巴的让范传正带人过来，又巴巴的买了一桌子的点心赔罪，为的就是隐晦的告诉她，当初他是有苦衷的。
张御史和他往来甚密，已被淮帝察觉。如果他不先下手，只能处处被掣肘。
如若是她，也不会将这等隐秘告诉旁人。
其实，昭华看到张御史他们，就能明白裴玄当日的处境。
她紧随其后，见他倏然转身。
却是只问她：“想摘哪个？”
清眸莹亮，满眼都是她的影子。
她倏然就笑了，指着最上面的说道：“顶上那个最大、最圆的。”
心口某个地方似乎坍陷下去，心口动了一下。
一身玄衫隐在葱翠的树丛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命人搬了个小桌椅，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看着树丛间。
等楚玖玖来找她吐槽时，就看到堂堂林州州牧像个果农爬上了树。
一身清隽姿容，隐在树丛间，外衫下摆兜得满满的石榴，被指挥得团团转。
“你这御夫有术啊！临近几个州恨不得将裴玄当神供起来，你倒好，把人当小厮使唤！”楚玖玖一脸哀叹，“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好不容易看上的男人见我就跑，真是气死我了。”
“喜欢你的人一直在你身边。”昭华抿嘴笑了起来。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楚玖玖四处张望，一身绚烂的红衣如同烈火，伸出胳膊捅了捅昭华，“你差不多就得了，再折腾我都看不下去。”
昭华抬眸。
阳光透过树丛，光亮落在他身上，盈盈亮亮间，似乍暖还冷的一池春水，荡漾的，让人沉醉。
矜冷孤傲如他，此时满心满眼只想摘一个石榴。
只因为，是她想要的。
破云捧着一叠卷宗过来，见到卖力的裴玄，抹了把脸。
他还是回去吧。
裴玄已跳下树，小心将摘的石榴放到她面前。
“就这几个？”昭华绷着脸，语气带着几分埋怨，“都不够我吃的。”
“等着，我再去。”他抿了抿唇，没有丝毫不耐烦。
“不用去了，同政务相比，我这等小事还是不劳大人费心了。”
“这哪是小事？”裴玄微微皱眉，“这石榴树自古就被称为吉祥果，此树又是孕育天地精华而生，果实饱满，意味着我大雍将愈发繁荣丰饶。”
昭华看着他，“这么说，我这么做还是为民祈福了？”
“自然如此。”
昭华看他说的这般一本正经，一时觉得，就连胡诌都能这般严肃，果真好看的男人都是会唬人的。
裴玄见她没说话，眼神朝破云那边飞去，开口问道：“破云，你说是吗？”
“自然是的，石榴更有多子多福的寓意，公主待会可要多吃几个。”破云就觉的杀气铺面而来，嘴皮子格外顺溜。
裴玄满意的点了点，轻声问道：“还想摘哪个？”
他的语气温柔，幽深的眼眸中，都只是她的身影。
倨傲如他，从不向任何人低头。唯独对她，是个例外。
人生短短几十年，如若怕这怕那，就真不要活了。
昭华回过神来，眼眸中多了点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石榴虽好吃，可吃着麻烦，如若有人愿意亲手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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