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原来是菩提
她喊出的是:“菩提,菩提。”
我头脑中电光火石地一闪,想起了菩提。那个当年在马戏团里总是阴沉沉地一句话不说的老荣,那个依靠我站在绳索上指路,而他进行偷窃的小偷,想不到这么多年没有再见到他,而他在这里出现了。
他爬树的手段,他翻墙的手段,他使用软杆的手段,这一切都只有老荣才会这么做。他的名字叫菩提,这是一个几乎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使用的名字。没问题,他就是菩提,二十年前和我一起在马戏团搭伴行窃的菩提。
现在,菩提被吊在树上,他的嘴巴里被塞进了布片,月光下,我看到他在努力挣扎,可是徒劳无益。一个男人拿着一把尖刀在他的肚子上比划,两个男人拿着铁锨在树下挖坑,等到坑挖好了,他就要被开膛破肚,割断绳子,掉进土坑里。然后,两把铁锨再把土填埋好,天亮后,即使有人站在树下,也不会想到树下埋着一个人。
那个女人坐在地上,他望着吊在树下的人,又喊道:“呆狗。”
披着棉衣的男人照着女人的脸上踹了一脚,女人倒了下去。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布片,也许是手绢,塞进了女人的嘴巴里。女人呜呜挣扎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今晚,菩提和他的女人,都要被活埋了。
我坐在树梢上,故意爆发出咯咯的笑声,我的笑声像刀片一样,割开了浓浓的夜色;也像刀片一样,让那几个在树下忙活的人恐惧。他们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既不想让人听到,也不想让人看到,因为杀人在历朝历代都是要吃官司的。
大树下的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高声喊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妄杀人命,该当何罪。天亮后,会有人找你们算账。”
我喊完后,就沿着大树走到了墙头上,然后跳到了院子外。我听到院子里一片静寂,他们此时肯定惊恐不安,莫衷一是。我听见邻居传来了院门打开的吱扭扭声音,这户人家的丑事很快就要公之于众了。
因为被我看见了,又被我大声叫喊,他们不会再杀人灭迹了。
我走向回客栈的路上,心中充满了得意和激动,我就快要见到菩提了。尽管我当年和菩提并没有多深的交往,但是菩提和每个人都没有多深的交往。只要见到菩提,我就能够打听到翠儿的消息,也会有高树林他们的消息。
我相信了那天晚上偷了那个大户人家的肯定还是菩提,那个大户人家只有一个老仆人在看门。菩提在马戏团形成了顽固的偷窃习惯,见到什么就偷什么,而这次,见到人家的小老婆也偷。我决定先让他吃点苦头,等到天亮后再去解救他。
我回到客栈后,刚刚躺下,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公鸡的啼鸣,接着,远远近近的公鸡都开始啼鸣了,就好像大合唱似的。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悚然而惊,心想肯定是那个长手长脚的人,每次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他都会来帮忙的,这次,我一定要问明白,他到底是谁。
我急急忙忙点亮蜡烛,急急忙忙打开房门,门外一个人一头撞进来,撞得我趔趔趄趄,差点摔倒,他倒在了床上,像被收走了脊骨一样。我一看,是神行太保。
突然看到神行太保回来,我非常高兴,说道:“我的个老哥啊,你这些天去哪里了?昼伏夜出,神出鬼没的。”
神行太保大口大口吸了几口气,然后有气无力地说:“兄弟救我。”
我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神行太保说:“奶奶的,认栽了。”
这些天,我跟着方脸加入了关西帮,而神行太保又进入了赌场。
那家赌场在玉祥门附近。玉祥门和冯玉祥有关,就像革命公园和杨虎城有关一样。那一年,河南军阀围攻西安长达十个月,守军在杨虎城和一个叫李虎臣的率领下,弹尽粮绝,命悬一线,冯玉祥从西边打过来,河南军阀逃走了,杨虎城打开了西边的一道城门,迎接冯玉祥,这道城门以后就改为玉祥门,一直叫到了今天。
神行太保是一个老江湖,他和我一样,这些年在江湖上经历了太多的风浪,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样的江湖骗术都经历过,自以为已经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然而,我们都不知道,老千的水是江湖中最深的水,老千的局,是江湖上最难识破的局。
方脸亮子说,老千是江湖上最复杂的行业,谁也不能清楚地说出这个行业有多少种千术,一千?一万?不,肯定远远大于一千一万,这个行业的千术层出不穷,无法计数,而且与时俱进,花样翻新,今天已经用上了透视麻将和透视眼镜了,人类最先进的技术,都用在了千术上,千术到底哪种强?中国山东找蓝翔。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而最是掌握了几个基础千术的神行太保,居然把自己当成了千术高手,一头撞向了麻将摊。麻将和泥沼一样,进去容易出来难。麻将的魅力太大了,连神行太保这样的老江湖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神行太保在赌场上出千,小赢了两个晚上,他自以为得计,就继续出千,没想到被人抓住了。
被抓了现行的神行太保,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又给人家写了一张两万元的欠条,赌场的打手才放他离开。
神行太保刚刚说完,我就意识到情况不妙,他的身后肯定有人跟踪。
神行太保说:“怎么会跟踪我呢?我写了欠条的。”
赌瘾已经让江湖高手神行太保丧失了所有锐利的感觉,蠢笨的千术取代了他丰富的江湖经验,我说:“你一个外来人,在西安没家没舍,人家会相信你的两万元欠条。你的后面肯定有人跟踪,说不定现在内外。”
我刚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了重重的叩门声,一个瓮声瓮气的男人在门外大声喊道:“开门,快点开门。”
我知道是赌场的人找上门来了。我在房间里寻找着趁手的武器,看到坑墙边靠着一根烧炕桠杈,就绰在手中,靠墙站立,示意让神行太保开门。
出生在西北的人都知道烧炕桠杈,前段开叉,是为了将烧炕的柴草捅进更深的炕洞里。
神行太保打开房门,三个人怒气冲冲走进来。他们只看了我一眼,就用手指恶狠狠地指着神行太保,一个胖子追问他什么时候能够还上两万元钱。
神行太保完全丧失了往日的凶悍,长期的赌场生活让他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三个人说:“我会尽快还上的。”
一个胖子追问:“尽快是多快?给个准信。”
神行太保还没有说完,一个瘦子说:“他妈的,这个穷光蛋能还账,骗鬼去吧。我们前脚走,他后脚就会开溜。”
胖子说:“给他小子十个胆,他也不敢跑。”
神行太保可怜巴巴地说:“是的,我不跑。”
一直没有说话的不胖不瘦的在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用轻蔑的目光看着神行太保。
瘦子说:“你小子住在这么破的猪窝里,也敢夸口还两万元,我看你的嘴是妓女屄,想怎么张就怎么张。”
胖子说:“三天内,还上两万元,你要敢跑,砸断你的腿。”
他们说完后,就争先恐后地在地上吐痰,然后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准备离开。我说:“先甭走,把你们的东西带走。”
瘦子好像刚刚发现了我,他声色俱厉地质问道:“你是谁?带什么东西。”
我伸出左手,指着地上的浓痰说:“要么带走,要么舔干净,你们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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