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人间行路难
吕顺叮嘱：“别跟你妹妹说，不然她得生气。”
吕四海连连点头：“肯定不说。”
枕边风最可怕，日后还得仰仗妹夫，这个妹妹绝对不能得罪了。
随后又说道：“爹，卢将军是不是对妹夫有别样的意思啊？”
没事儿就爱往周诚跟前凑，除了亲信，对谁都不苟言笑，对周诚则又是另一个态度。
他妹夫可真够招女人稀罕，他又高又壮长的也不赖，女将军怎就多瞅他一眼。
吕顺瞥他一眼：“这个也别跟你妹妹说。”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傻儿子还问他，傻不傻。
话说回来。
周诚脾气好，似乎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事，这样的男人谁不喜欢。
他要是女的他也喜欢。
不，他是男人也很欣赏周诚。
有这样的女婿他骄傲。
“嗯嗯嗯，不说不说。”
他要说了素禾不就知道妹夫在城里待了半个月么。
吕四海想想吕素禾记仇的性子，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三缄其口。
他爹大嘴巴说出去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
如卢清婉所言，翻过几座山果然遇到许多逃难的百姓。
这些难民跟周诚先前见过的难民完全不同。
瘦的皮包骨，唇角干裂，破衣烂衫，看到他们的马眼里冒出瘆人的光。
那是饿了许久，见到食物的人才会有的表情。
若非有百十号带刀士兵护送，周诚毫不怀疑他们会一拥而上抢走两辆马车上的粮食。
与满目青色照西县不同，西北戈壁荒滩沙漠多，极度缺水，条件恶劣。
粮食年年歉收。
穷是真穷。
中部平原遇到旱涝灾害只有逃荒一条路，西北也差不多。
满目荒凉，树皮草根都没得吃。
这么一比，住在靠山靠海的百姓日子怎么也要强一些。
一个老妇不怕死的冲过来拦在前面，哀求：“好心人，求求给点水给点吃的吧。”
周诚视线扫过两百多号难民。
有老人也有孩子，更为难的是，队伍中还有些小女孩儿。
人命不如牲畜的时代，女孩儿的命更贱。
多少人家逃荒前就直接将女孩儿贱价卖了。
看这群难民的样子，逃难时间应该有段时间，没有舍弃女孩儿已经很难得。
周诚出发时听说有难民便多带了些粮食，护送的士兵每人也都带了二三十斤粮食。
水有些，不多，不仅是人要喝水，马也要喝水。
在青州能找到水源，从这里过去要走两天才能找到水源。
去了还要回来，得留够了粮食。
难民人数多，分到人手也就只有一两斤，杯水车薪。
难民们都非常有眼色，见周诚露出不忍的眼神立马都围了过来。
面容凶神恶煞的李有贵挥着鞭子驱赶：“让开。”
众人惊惧地往两边退。
“李大哥，我带了多余的粮食，拿三袋分给他们。”
白得了十四万斤粮食，他想把那些粮食都拿出来送给需要的人。
若非路上难走他不会只带两车粮食。
人生之路太过艰难，有能力的情况下拉一下弱者又何妨。
李有贵虽也同情这些难民，却不赞同周诚的做法，只是嘴上没说什么。
让士兵从马车上拿了三袋粮食，一桶水给难民。
周诚善意提醒：“绕过这座山往东走就有水源，大概半日脚程能到，山林里有野菜可采。”
一山之隔，一边是黄沙漫天的荒凉甘州，一边是有湖泊的青州。
别说人心是偏的，大自然也一样。
“多谢多谢。”
难民们感激道谢，甚至有人跪下。
水不多，只够他们润润嗓子，不管大人孩子每人分到一碗青稞。
之后周诚又遇到几个举村逃难的村民，到了六子所在的村庄时两辆马车上的七八百斤粮食只剩下不到三十斤。
李有贵以为周诚带两车粮食是要送给六子，没想到全都给了逃荒的难民。
难民可怜但与他何干，天下的可怜人太多，哪能管得过来
他跟六子多年兄弟，情感上自然是偏向六子。
可粮食是周诚花银子买的，想给谁是他的自由。
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对周诚有些许不满。
“李大哥，我想带六子哥回大营子沟，为他治病。
如果，他这辈子都好不了我就养他一辈子，还有他的家人的花销都由我来负担。
若是六子康复了我送他回京都。”
周诚不想让六子留在这荒凉的大漠。
六子的爹娘就他一个独子，他相信国公府会照顾六子的爹娘，可他也想做点什么。
李有贵的不满顿时化为感动和感激。
他就知道周诚不会不管六子，他就知道.....
他竟然误会了周诚，真是该死。
李有贵眼眶微红地点头。
“将军本想带他去青州，他那媳妇不愿走，他现在又只听那女人的，两口子都说不通。”
周诚没想到还有这茬。
“我来试试。”
这次来无论如何也要带走六子。
阿木尔和六子所在村子的村民都逃荒去了，就剩下她和六子。
她见过周诚家存水的水窖，在窑洞里挖了个水窖，下雨的时候存了水。
粮食也不缺，她不想带着六子去逃荒，更不想去青州。
只想跟六子两人安安静静的待在西北。
周诚一行人到的时候她正在做饭。
周诚万万没想到六子的媳妇是阿木尔。
说隋玉瞻傻了其实也不是全傻，只是智力只有五六岁孩子的程度，其他都好好的。
一点不吃亏，受了欺负会反抗。
六子是真傻了，不认识任何人，见到人就会嘿嘿傻笑，就连吃饭都要阿木尔喂。
不过一年多不见，豪迈粗犷梦想做土匪头子的六子成了生活无法自理的傻子。
因为阿木尔照料的细致，他对阿木尔有很深的依赖。
昔日的兄弟战友一靠近他就躲在阿木尔背后。
阿木尔喂完肉干糙米粥，温柔的替六子将嘴边的残留物擦去。
“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他根本就不会受伤。”阿木尔自责。
她跟六子都不是狠心到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的人，却忘了他们杀了别人的儿子和父亲，人家也是要报仇的。
是她的错。
死了也是活该，六子替她承担了一切灾难，她有责任照顾他一辈子。
周诚抿了抿唇角。
“这里荒无人烟，你和六子无论谁生病都很麻烦，距离驻军有几十里，远水解不了近渴。
去大营子沟起码还有我们照看，吃穿住你都不用担心，这些我来提供。”
周诚的话戳中阿木尔的心。
上个月她忙着做事没看好六子，六子受凉高热，她只能拉着他去营地找军医。
半道上遇到狼，好在是匹孤狼。
原来村里有人还能请人帮忙，人活着就没有不生病的，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哪天也生病起不来，六子该怎么办。
她不在乎自己怎么样，反正她孑然一身，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就怕没人照顾六子。
周诚见她有所动摇，继续劝道：“更何况六子的病不是全然没治。
兴许多见见熟悉的人和事，也有利于他的病情。
退一步讲，六子喜爱美味的吃食，就是他这辈子都好不了，我希望他能每天都吃到喜欢的食物。”
六子有大将军照顾，粮食不愁，可甘州条件太差，冬日里想吃点绿色的蔬菜根本不可能。
“你也希望他往后余生能过的舒适，对吧。”
周诚没费太多口舌。
阿木尔同意跟他回大营子沟。
六子黏她，只要说动了阿木尔，六子自然会跟她走。
只带走了粮食肉干、御寒的随身衣物，以及从西域带回来的一些种子，其他杂物都没要。
李有贵知道有条去照西县的路近路，不用再从青州绕。
天气越来越冷，到照西县已是大雪纷飞。
到了县城就彻底安全了，李有贵等人还要赶回青州，周诚没让他们送到村里。
在县城请众人吃顿饭。
然后将李有贵带去先前买的一栋宅子，先一步进门，提前将两百多袋稻谷放在屋子里。
“李大哥，辛苦诸位一路护送，这些粮食你带回去，粮食不多，是我对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卢清婉的军队没多少粮草，不然赵庆也不会急着开荒种地。
这些粮食坚持不了多久。
李有贵眼睛瞪的像铜铃。
两万多斤粮食还不多。
灾荒年月什么最值钱，当然是粮食。
李有贵没想到周诚会如此慷慨。
“周兄弟，这会不会太多了点，你家里还有余粮吗？”
“有，还够吃几个月，李大哥不用担心。”
李有贵思索了一下说：“这些粮食算我们借的，等明年一定还你。”
周诚没拒绝。
“好，青州城里有些无父无母的小乞儿，本来我想带他们回大营子沟，当时他们没考虑好，后来忙着搭棚种粮食忘记了。
还请李大哥多照顾他们一二，如果他们愿意让他们帮着做事给他们口饭吃。”
“这个没问题，交给我。”
粮食交给李有贵周诚就没再管，带着六子三人回村。
李有贵跟随卢家军驻守西北，有时会去其他地方收购粮草，有的是办法把粮食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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