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纳妾？

容瑾一出永宁堂，一颗乱蹦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心道往后在说起生孩子便得赶紧得溜。

随后她快步返回浅云居，管库房的张妈妈战战兢兢立在屋里，禀报说清点物件时发觉去岁新进的一对儿唐三彩骆驼栽乐俑不见了，她寻遍了东西库房，甚至连手底下人，近一个月到库房支取东西的奴婢都问过了，也无收获。

那是件很有年头的古董，丢了可不是小事。

库房一向不许人随意进出，且上了一把大铜锁，能在张妈妈的眼皮子低下偷东西，那只能是她手下那帮奴才了。

容瑾于是命辛妈妈和王妈妈把管库房的一共二十二位仆妇，无论是管事还是小丫鬟，都带去审问，只是不能动刑。

此事交代完了，已是午饭时分，容瑾还不见沈阔回来，便吩咐红袖道：“你瞧瞧去，可是祖母留他用午饭了？”

红袖说没有，“方才奴婢便见秋纹回来了，一脸的不高兴，奴婢便去问了几句，原来老太太来了兴致，领着新来的两位小姐和二爷他们去橘园看橘子去了。听说那苏二小姐总往咱们二爷身边挤，还招二爷说话，二爷烦了，便借口酒楼有事出了门，秋纹为此气了个半死。”

容瑾扑哧一声笑出来，感叹道：“爷们儿长成崇明那样儿，可不得招人喜欢？往后还有的醋吃呢！”

自然，容瑾说的吃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秋纹。

其实这些日子容瑾一直暗地里观察秋纹，发觉这丫头除了人懒些，爱摆架子些，其余没什么可挑剔的。她伺候沈阔尽心，也没什么心眼子，且是老太太拨过来的，抬姨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至于那个献殷情的苏二小姐么？容瑾看她第一眼便知沈阔不会喜欢那样的，披金戴银的，俗了。

两三日后，入画这个包打听又同容瑾抱怨了一件事。

“奴婢听闻前两日邱姨娘专门领着新来的两位小姐在和玺路转悠，二爷从外头回来，总能“偶遇”她们。不是说那两姑娘是为大爷预备的么，怎就堵上咱们二爷了？就这还是大家小姐呢，没羞没躁的！”

“入画，你说话当心些，”容瑾肃道：“这是在我房里，若是让旁人听了去，怕是要说我带的人口无遮拦，编排他们沈家的主子呢！”

入画撅着嘴低下头，弱弱应了声是。其实她平日里也不这么编排人的，只是想着自己作为容瑾身边有头脸的丫鬟，将来指不定要收房，她可不愿有人先来占坑。

容瑾这便摆手命她退下，而后一手揉了揉额角，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净瓶里的花枝。

那样一个美人，天天在沈阔跟前晃悠，也难保他不喜欢，万一哪天昏了头看上了怎办，那可是邱姨娘的亲戚，回头浅云居非闹个鸡飞狗跳不可！

于是，当日用晚饭时，容瑾冷不丁问了他一句：“你说那苏二小姐生得美不美啊？”

沈阔全没在意，专心致志用银筷子剔鱼鳃后的嫩肉，“美啊，就是打扮得俗了些。”

“那比之我如何呢？”容瑾用筷子挑了挑米饭。

“旁人怎么看我不晓得，在我眼里姐姐最美！”沈阔终于剔下那块月牙肉，搁在容瑾碗里，“这个嫩，好吃。”

这话说得十分自然，没一点奉承之意，仿佛发自肺腑。

容瑾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过了年你便十六了，这年纪也差不多，祖母大概一早便想抱曾孙了罢，所以才会吩咐厨下日日给咱们送送子汤，这回她看那两个苏家小姐生得好，兴许动了心思想指给你做妾，不过这我可不答应啊！邱姨娘的亲戚，品貌再佳，也不能入浅云居，你说呢？”

沈阔从她说第一句话就开始窃喜，这会儿高兴得连筷子都有些握不住了，激动得想起身对着虚空打两拳。

“姐姐嫁过来那一日我便说了，往后姐姐说甚么便是甚么，浅云居里所有奴婢，甚至我沈阔，都由你调遣！”沈阔说着，笑得凤眸眯起，凑过脸去问：“姐姐说我过了年就到年纪了，这是……甚么意思？”

容瑾放下筷子，用帕子摁摁嘴角，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意思便是到了可纳妾的年纪了，我看那秋纹便不错，她又把你伺候得——”

“我不要她！”沈阔倏地变了脸色，他满心欢喜地以为她不嫌弃他年纪小，愿与他同床共枕了，没成想是要给他纳妾。他打断她：“我从未听过哪个做正室的，上赶着往自己夫君房里添人。”

“这……这不是……”容瑾看了眼左右，示意她们退下，待房里只剩下二人时她才压声道：“咱们这不是假夫妻么？我是为你着想啊！”

“你这是为我着想么？”沈阔咬牙望着容瑾，不敢对媳妇说话，可心里又委屈，便将双银筷子在碧梗米饭里乱搅，“你就是不想喝送子汤，怕老太太又催你生孩子，便想把责任推出去，让别人给我生孩子！”

“才不是，”容瑾心虚了，“我是怕你寂寞，往……往丽春院去，”她羞得脸通红，恨不能把脑袋埋在饭碗里。

沈阔嗤的一笑，“所以你就真像个姐姐似的，替我张罗起纳妾来了？”沈阔委屈又愤怒，他见容瑾不答，搁下筷子起身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又顿住步子背对她道：“我只同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敦伦，可不像我爹似的，还非得纳个妾，”说罢便推门走了出去……

容瑾呆住了，这人什么意思？当初求娶她时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他那时答应了若是她一辈子不肯做他的妻，他便纳妾，妾生的孩子归在她名下养着，怎的这会儿全变了？

是了，她那时只当沈阔是个小弟弟，如今与他相处数月，她才看明白，这人就是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忽悠人什么的他最拿手了！

容瑾觉着自己进了沈阔布置好的圈套，这辈子只怕都出不去了，她深深吐了口气，再没兴致用饭了。

另一头，沈阔气冲冲地跑去厢房，今夜便歇在那儿了。

其实沈阔并无强逼容瑾的意思，他原先想的是先把人娶来，待他长大了，二人也相处出了感情，便顺理成章了。

可这才多久呢，她就急急地为他张罗纳妾，可见心里全没把他当丈夫看，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睡不着。

于是接下来几日，沈阔愈加早出晚归，请安还得与容瑾岔开了去，回府之后也不去正房用饭，自己在厢房随意对付几口便是。

可如此容瑾反倒安了心，她真怕那人脾气一上来便对她用强，她这小身板可招架不住啊！

如此反常的情形看在邱姨娘眼里，便成了容瑾因苏潼与沈阔走的近而打翻了醋坛子，她愈发得意，也愈加使劲儿把苏潼往沈阔眼前凑。怪的是沈阔与容瑾闹别扭后，对苏潼反倒更待见了，二人说话时他偶尔也答应几句。

此事传入容瑾耳朵里，红袖和入画都为容瑾着急，建言献策让容瑾去向沈阔服软。

不知怎的，容瑾一听他与旁的女子走的近，竟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心里也有了气，她反倒不愿去就沈阔了。

却说沈度那头，颓废了几日后到底按沈世坤的意思，接手了沈阔的布庄。

接手后的头一件事便是把沈阔请的师傅绣娘辞退，开在布庄旁的成衣铺子也关了，一切恢复原样。

总之，沈阔要办的，他便偏要推翻。在他眼里，卖布就卖布，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哪怕生意红火也只是客人一时图新鲜，往后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入秋了，酉时时分便暮色沉沉，沈度从布庄回来了。弄玉小筑的丫鬟萍儿已在府门口候了一刻钟，一见沈度便含笑迎上前，“大爷，娘子备好了酒菜请您过去，两位苏家小姐来府里多日了您都不曾见过，娘子说今儿让您们见见，您可要先去回去换身衣裳？”

沈度眉头一拢，冷冷丢下一句“不去！”便绕过她朝自己院里走。

萍儿忙追上去，“大爷，您就去一趟罢，娘子说了，这回您再不去，便把两位小姐领到您的渺风院。”

沈度烦躁地看了她一眼，到底踅身往弄玉小筑去了……

沈度行得极快，夜风扬起石青色的袍角，他背着手大步进门，看也没看八仙桌旁坐的两个美貌小姐，而是冷冷望着诧异万分的邱姨娘，而后他抓起酒壶斟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拱手道：“姨娘，酒我喝了，告退！”

“表哥，”苏家两姐妹站起身，齐齐向他行礼。

沈度冷眼扫过去，目光触及苏韫时忽的愣住了。

这姑娘的眉眼同容瑾十分相似，尤其她今日这一身的湖蓝色梅兰竹纹交领绫裙，同头回见容瑾时她那身几乎一模一样。

邱姨娘看沈度这眼神便猜到了七八分，果然自己这傻儿子喜欢容瑾那模样的，于是她忙抬手介绍苏家两姐妹，“这是你舅舅的两个外甥女，幼年时在你舅舅府上见过的，这位是苏大姑娘，韫儿，这位是二姑娘潼儿。”

沈度微微低头，敛去面上失望之色，朝二人拱手见礼。

曾经他之所以赶去千里之外的京城见容瑾，只是因着林家的家世，想着娶林家的小姐于他有助益，不想竟一见难忘。如今来了个苏韫，面相与她三分相似，可苏家他知道，只经营着两家药材铺子，如此家世可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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