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意外碰见

杜钰婷显然有些心动，不过想起自己的侄女如今是在度假中，犹豫着先问道：“那……你现在在哪里？方便说话吗？”

“嗯……待会儿十点十分的时候，我的同学们说有活动要一起去，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来得及的。”

杜钰婷又问：“那么，你……哎？小岑，一个人住一间吗？”

人的一场旅途，有多少分合？应对着这个颇有深意的一句话，或者单单是一个无端又没有意义的想法，杜沁颖想不出什么，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姑妈改变了很多。

过去的杜钰婷，是高傲又张扬的。她自持美貌，又嫁给了梁荣轩做了豪门夫人，对于她这样不算高门的出身来说，着实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其实过去的杜钰婷，对杜沁颖也是颇多照顾。杜钰婷自己没有女儿，亲生的两个儿子梁哲睿和梁哲瀚，再加上一个继子梁哲昱，梁家的三个男孩一个赛一个的精明，又一个赛一个的有手段，在这种环境下，杜钰婷其实是非常喜欢女儿的。

所以她把杜沁颖带在身边，引导她进入上流社会，让她和其他豪门千金一样，受教养变得矜持又端庄。

可是——过去的杜钰婷虽然也会在言语中关心杜沁颖，但那份语气和调子又分明和现在大有不同。杜沁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姑妈并没有从之前那件丑闻的阴影中走出来，她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艰难，她行事的风格越来越谨慎，谨慎到，连对着自己的侄女，都会这样细致又周到起来。

杜沁颖想到这里，不禁鼻头发酸。她从小在杜钰婷身边长大，虽然有时候姑妈苛刻又刻薄，但大部分时候她对自己都是很好的。杜沁颖小时候，甚至是这样仰望着、崇拜着自己的姑妈。可是现在……杜钰婷说话、行事，都低调了很多呢。

杜沁颖回答道：“是的，我一个人住，您可以放心地说话，不会被别人知道的。”

杜钰婷“哦——”了一声，像是放心了很多。然后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这段时间……有留意过梁氏集团的动静吗？”

杜沁颖如实答道：“有的。报纸上铺天盖地报道地都是哲……梁哲昱升任为梁氏集团副总裁的消息。姑妈你没有看到新闻吗？”

“我……我倒是有一次意外碰见过一次，当时还以为这只是媒体讹传呢。”

杜钰婷没有细说，但是杜沁颖总觉得她稍有停顿的省略的话里，掩藏的是难以言说的艰难和心酸。

不过杜沁颖没有提起，又说：“是这样的，在这之前，各个报刊的媒体众说纷纭，只是，今天上午，梁氏集团举办了新闻发布会，宣布梁哲昱升任为公司的副总裁，而且……当场签订了梁氏集团和霍氏集团的合作协议——这已经是十分确定的事情了。”

“这样啊……”杜钰婷缓缓地吐出这三个字，且声音渐弱，听起来像是陷入沉思的样子。

这一通电话陷入了沉默，杜沁颖也没有催促。她知道杜钰婷一改往日的高傲、张扬，落得今天谨小慎微的地步，全是拜梁哲昱所赐。现在又让她得知梁哲昱在公司如鱼得水，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已经从房地产部的项目总监升任为副总裁……她一定很愤怒。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会让人想起就愤怒，却偏偏发泄不了，又纾缓不了，这种情绪实在是让人很难熬。

沉默了一会儿，杜钰婷才说：“这么说，梁哲昱那个贱种，现在简直不能更得意了……”

杜钰婷的一字一句咬的很轻，只是轻描淡写中，又把那种蚀骨的恨意表达得分明。杜沁颖听得心头一惊。

其实杜沁颖知道，梁哲昱远没有报纸、电视上报道的那样得意。

虽然薛诗岑被人绑架的消息，被隐藏得很好，不过最近梁哲昱神神秘秘、很少在梁氏集团出现，而他又是即将升任副总裁的人，就这样给人留下了懒散又不负责任印象。更何况梁哲昱“旷工”的这几天，他手中负责的项目或大或小都出现了一些问题，这让公司内部的高层十分不满。

平时，梁家的几个兄弟再怎么斗，也都还是集团内部的事情，他们都有分寸，不会威胁到梁氏集团的利益。但这个梁哲昱不同，先有温州湾工程的一位投资人、后有霍氏集团的掌权人霍凌夷，这两人都明确地表示过对梁哲昱的态度感到不满，甚至那位投资人张总还威胁过要撤资。

梁哲昱所做的事情，在公司的高层看来，都是跋扈又嚣张的。股东们当然也不愿意看到一个懒散、不负责任、有损公司利益的人，坐上梁氏集团副总裁的位置。

总得来说，梁哲昱现在是面上风光，而风光的背后，多的是不满和指责的声音。

最近，杜沁颖虽然不方便露面，但她以往为了接近梁哲昱，在梁氏集团结交了几位朋友，虽然这份情谊算不上多么深刻，也足够她打听一些公司内部、细节上的事情了。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梁哲昱的事情，她知道得还算清楚。

在杜沁颖心里，梁哲昱一直是有担当、有能力的高大的男人形象。这一次，她也了解得清楚，梁哲昱这样刚升职就受尽千夫所指，全是为了薛诗岑！

杜沁颖想到这里，又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不过要应对杜钰婷，她还是说：“从报纸上来看，梁哲昱最近的确……风光无限。不过梁氏集团这样的大公司，或许内部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呢？姑妈……你最近跟二表哥和三表哥联系了吗？”

那头的杜钰婷又沉默了，仿佛过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杜沁颖才听到那头传来一声悲伤的叹息。

杜沁颖暗骂自己说话不过脑子。之前杜钰婷被梁荣轩关在杂物间里，她去探望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两个表哥都没有去探望过姑妈。在那样的情况下没有雪中送炭的儿子，又怎么会在这种动荡的时刻，想起在母亲面前锦上添花？或许姑妈和两个儿子之间，最近正是纠结难言的复杂关系……

她倒不是有意要戳杜钰婷的痛处，实在是她的姑妈一直在谈梁哲昱，且谈起来还恨得咬牙切齿的，她这样听着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杜钰婷沉默了一会儿，说：“说起来，今天你姑父交代给我一件事情，是关于哲瀚的。”她的声音依然有些低落，不过话锋偏转，已经是在有意地转移话题了。

杜沁颖顺势问道：“哦？是什么事情啊？”

“你姑父说，要我在这个礼拜天，陪着哲瀚去见一下方氏集团的大小姐。”

陪着去见？杜钰婷的用词有些委婉，不过杜沁颖还是立刻就听出了里面的名堂。

杜沁颖问：“姑妈，您说的是……方凝然吗？”

“就是她。”

“这样啊……”杜沁颖说：“这么说，三表哥这是……好事近了？”

“大概吧。你姑父这段时间一直在跟方家的人接触，就是想撮合这桩亲事，现在那边既然同意了让方凝然出来与哲瀚见面，他们的态度也算是表明了吧。”

“嗯……这是件好事啊，姑妈，你怎么听起来，还是那么发愁呢？”

“唉……”杜钰婷叹道：“如果去约见方小姐的人是哲睿，我也就不担心了。你还不知道哲瀚过去做得糊涂事吗？这要是说起来，我实在是……我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哲瀚了，之前打电话过去找他，他的助理只说他忙。这件事，他是什么态度，我这里一点把握都没有，万一又像几年前那样，闹得没有办法收场呢？”

关于梁哲瀚过去的“糊涂事”，杜沁颖当然清楚。

从前梁哲瀚毕业回国，听从梁荣轩的安排，和宋小姐订了婚。可是当两家人都忙碌着筹备婚礼、登报、发请柬、大肆宣传的时候，梁哲瀚又突然变卦，毅然决然地退了这桩婚约，致使梁家和宋家颜面尽失，更使宋家和梁家结下了梁子，到现在，两家企业还偶有争斗。

外部混乱，梁家内部也没有办法安稳。梁荣轩被自己的亲儿子当众驳了颜面，他几乎迁怒到了梁家的每个人身上。梁哲昱暂且不提，那段时间，梁哲睿在公司负责的项目，无论好坏，每隔几天都要挨梁荣轩一通训斥；而杜钰婷照顾梁荣轩的饮食起居，茶烫了，咖啡冷了，稍微有个细节做得不到位，也要挨一通训斥。

而梁哲瀚，在家里内外都搞得一团乱的时候，坚持着要搬出梁家大宅，虽然后来被梁荣轩强硬地驳回了他的提议，但那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梁哲瀚在梁荣轩那里都十分不讨喜。连杜钰婷也因为“教导儿子无方”而多次受到白眼和冷待。

现在，要梁哲瀚去和方小姐见面，对梁家人来说，都意味着旧事重提。而梁哲瀚的态度就更显得至关重要了。

梁家刚刚经历过一次丑闻风波，搞得全家上下鸡犬不宁，现在好不容易稍微安生了点，如果梁哲瀚还像几年前一样不服管教，不听从梁荣轩的安排，那么杜钰婷身为母亲，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所以杜钰婷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忧大于喜。梁哲瀚对待她这个亲生母亲，那样冷漠疏离的态度犹在眼前，现在是让她这样一个地位尴尬的母亲作陪，去见一个他不待见的女人……如果梁哲瀚依然不愿意呢？她该怎么办？

她在梁家可怎么办？她在儿子面前又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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