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孕检
陈升跟在梁哲昱身边的时间不算短了，他对杜沁颖一点都不陌生——至少医院初遇之前，他是这样以为的。
那个女人应该是有点姿色的艳俗模样，一直想得到老板的瞩目，又站在跟老板敌对的一方，这样看起来脑子也不怎么好用……
可是等他见到了人，才发现那些先入为主的判断完全错了啊。
她现在应该是惊惶失措的……她好像经常这样，孤立无援，一有风吹草动就像是惊弓之鸟，生怕有什么事情被捅出去，她就没有了立足之地……
陈升开着车，不时开一下转向、晃动一下方向盘，脑子里的念头七七八八，都是关于杜沁颖的。然后他又想起来，自己好像是答应她帮忙、至少检查的这类事情是一定要保密的。
于是他又把耳机戴上，分出攀在方向盘上的一只手来打了一个电话。这通电话交代的事情当然离不开“检查”，他跟对方说完事情收线后，脑中又开始思维四散地想事情。
所以……检查了之后呢？如果她真的怀孕了该怎么办？
未婚先孕，总是牵扯到孩子的“去”或者“留”，她会怎么选择呢？他当然愿意娶她，可是他配得上她吗？
陈升的思维一路发散，车子也很快行驶到了约定的地点。他远远的已经看到杜沁颖人站在路边，穿着瘦腿裤、长款风衣，头上戴了一顶韩款毛呢帽子，微垂着头，在风中已看出几分无助的样子。
陈升过来的方向，靠右是杜沁颖所站的位置的对面。他默不作声地往前开了一段路调了头，然后把车慢慢滑到杜沁颖面前，伸手按下了副驾驶座那一侧的窗子。
“你……”杜沁颖微微躬下身子，透过车窗看到陈升，清亮的双眸频繁地眨了两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陈升解开安全带下车、绕过车身走到杜沁颖面前，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说：“杜小姐，先上车吧。”
杜沁颖微微点了点头，矮身坐进去了。
陈升帮她把车门关好，自己又绕到另一侧去坐到驾驶座上，很快发动了车子。
杜沁颖这时把手包放在膝盖上，两手都按在上面，手指不时在皮具表面剐蹭两下，从神情到细微的动作都十分不安的样子。
陈升开着车，同时注意着左右的车辆，只偏头看了杜沁颖一眼，轻声说：“我想，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杜沁颖听到这句话，双肩不易察觉地瑟缩了一下，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陈升继续说：“虽然我知道……一句道歉挽回不了什么，但是，真的对不起。”
杜沁颖和这个男人接触的次数不是很多，其实她也是在酒店那次，才发现陈升是梁哲昱的助理这件事。陈升和她的寥寥几次碰面，都很照顾她，做事情既细心又周到，她其实是心存感激的，除了……
那个晚上仿佛没有什么需要陈升道歉的地方，他没有喝酒，她也没有受到逼迫，这种事情在名流圈子的暗处其实再正常不过，只是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说事情就那样过去了，不再提起，也还好。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的生理期被推迟了，她的周期一向是固定的，很有规律，身体也算是健康。这一番推迟，她做贼心虚似的，立刻就联想到了那方面。于是她偷偷地买了验孕棒来测试……
可是验孕棒总有出错的时候，对吧？
这时面临陈升语气真挚的道歉，杜沁颖轻轻摇了摇头。
陈升不知道她的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用道歉？还是不要再提？
杜沁颖自己也不知道。从验孕棒显示弱阳性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脑子就乱成了一锅粥。
陈升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可是她呢，她是怎么陷入到这种无助绝望的境地……当然是那个罪魁祸首……可是，可是那天晚上……究竟是谁糊涂了……
杜沁颖把手指叩在手包上，指尖在皮具表面按下凹痕。
她轻声问：“去医院检查……不会有人知道的吧？”
陈升觉得自己不需要偏头去看，凭这个声音就能想象出，这个女人现在是怎样的忐忑。她不安地问声让陈升觉得自己心疼得有些急切起来。
陈升说：“嗯，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人知道的。”
杜沁颖点点头。
其实凭她对陈升的那点滴的了解，她就应该知道的，这个男人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她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都能办得周全。
她就是那么问一声，可以多听一遍保证，或者说，多听一遍……他的保证。
陈升的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意，他微微偏头，跟杜沁颖的目光相接了一下，又很快收回了视线，说：“有我在，你放心。”
有我在，你放心。
这是多么让人安心的一句话。
接下来的车程，他们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题可聊。现在的情况，现在的他们，说什么都会显得有些尴尬。这两人共同认识的是梁哲昱，但说起来，一个是梁哲昱的助理，一个是梁哲昱名义上的表妹，又是一心想要嫁给梁哲昱的女人，这到底是哪跟哪呢？他们为什么会坐在同一辆车上？为什么是他要陪她去做孕检？
如果不是身处其中，杜沁颖甚至觉得这个场面让人啼笑皆非。
后事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前路同样。如果检查结果是验孕棒犯了错误，她以为的孩子并不存在，那什么都好说。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呢？她怎么办？陈升怎么办？
杜沁颖的肩头一直微微瑟缩着，她渐渐地把身形往右边侧过去，头部缓缓靠在玻璃窗上，两眼无神地盯着窗外倒退的景象。
陈升默默地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很快调转视线，把注意力放在路况和周遭的车辆上，也没有说话。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地方。是两人都不陌生的那家私立医院，梁哲昱从方城归来重伤入住的、杜沁颖来摸到这里探病的、陈升和杜沁颖在大厅意外结识的、都是这个地方。
这个医院当初是夏铃托关系安排进来的，也是为了让梁哲昱受伤的消息保密，梁哲昱住院期间，陈升在梁哲昱的授意下暗中活动了关系，让这里也可以直接为他们提供方便。
陈升停车的间隙，还默默地在心里调侃自己。他手头的资源、人脉，其实都是老板的，可是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是什么？碰了不该碰的女人，犯了不该犯的错，然后撇下老板后院失火的急事、动用老板的资源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陈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停好车子，和杜沁颖两人下车，杜沁颖从下了车之后就微垂着头，她佩戴的帽子帽檐稍微大一点，现在看起来就是方便她挡脸用的。
陈升和医院打过招呼，直接走了贵宾通道，把杜沁颖带到约定好的楼层。
两人一出电梯，已经有小护士在门前等着迎接了。护士问了陈升两个问题、确定这是她要接待的贵宾，就要把杜沁颖带过去做检查。
杜沁颖一时站着没动，微抿着唇看向陈升，脸上充斥着的都是无助和不安的神色。
陈升微笑着安抚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杜沁颖还是有些犹豫，她侧头看了一眼护士，脚下挪动了两步靠近陈升，小声说：“那……她要登记我的信息什么的……怎么办？”
陈升说：“就照实说就好，没关系的。”
杜沁颖眨了眨眼睛，还是没动。
陈升看着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握了两下，重复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嗯。”杜沁颖又垂下头，轻声应了一声，抽出手来跟护士去了。
做检查的时间……应该不长吧？
陈升其实不太清楚检查是否怀孕，到底是怎么个检查法。他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来，也脑袋后仰靠在墙面上，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盘算着事情。
他还没安静两分钟，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陈升掏出手机来一看，是他之前吩咐去查薛庭那个手机号码的属下。他赶紧接了起来，语气如常地说：“有消息了吗？”
电话那头说：“头儿，我们这边查了那个号码办理的信息和时间，确实是最近才开的户，但是机主的信息……完全对不上号啊。”
陈升微皱着眉，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什么？”
“难道对你来说，用假身份办一个手机号很难吗？”
“不难啊。”
“所以你从这方面查到底有什么用？”
“……”
那边的属下沉默了。这边的陈升也沉默了。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养出这种废物来？
事赶事堆在一起的时候完全帮不上忙，他是来卖蠢逗他笑的吗？
陈升猛地掐断了电话。
他左右看了看，又摸到楼梯间里去打了几个电话。拨出去、打进来、拨出去、打进来，他不亲自去办梁哲昱吩咐的事情，又不想让梁哲昱察觉到自己这边思想和行动上同时在开小差，他就要花费很大的功夫去填补自己的位置空缺。
陈升也没有去数自己到底来来去去打了多少个电话，后来他总算清闲了一点，摸回走廊里，还左右转转找到茶水间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端着纸杯走到之前坐过的椅子上重新坐下来。
陈升手里的温水还没有散发几分热度，杜沁颖就出来了。
她的脸色跟之前相比更白了。
陈升迎上去，问：“怎么样？”
杜沁颖身后跟出来的小护士解释说：“该做的检查都做过了，报告要过两天才能出，到时候我们会给您打电话联系的。”
陈升冲护士点了点头，这时已经顾不上礼貌地道谢了。他的目光紧盯着杜沁颖，问：“你还好吗？”
杜沁颖只是脸色有点难看，看起来精神没什么问题。她轻声说：“嗯，我没事。”
“那，现在……？”
“送我回去，可以吗？”
陈升怎么会说不可以呢？
车子又一路沉默地踏上了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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