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尽快手术

陈升和杜沁颖并排走进店里，这家店铺面积较大，设置的有货架有餐桌。

陈升选了店铺一个里间的位置，他很绅士地为杜沁颖拉开座椅、让她坐下，又垂头问道：“吃点什么？”

杜沁颖抿唇，轻轻勾起一抹浅笑，眼眸里却是淡静，毫无笑意。她说：“随便吧。”

陈升没有再问，转身往货架走去。

他其实并不了解杜沁颖的喜好、口味等等，当然凭他的能力，他想要知道这些，即使不跟杜沁颖接触，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陈升想要的了解，恰恰是两个人之间相互吸引、相互接触，从而逐渐了解到的。

陈升目光巡视着、慢慢走过两排货架后，又想，也许对于现在的杜沁颖来说，吃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吧，甜或者咸、浓或者淡，对她来说，兴许没有什么区别。

最后陈升买了两块抹茶幕斯，和两杯连锁店铺自制的酸奶。抹茶幕斯的甜味没有那么重，酸奶较之纯牛奶更容易下咽，他尽量选择了会让杜沁颖舒服一点的吃食。

他到前台去结了账、又把自己动手把托盘端到杜沁颖面前。

和陈升估计得差不多，杜沁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陈升拿来的食物，也没有什么表示，拿起酸奶抿了一口。

陈升说：“这家自制的酸奶，味道还不错。”

杜沁颖轻轻“嗯”了一声，她又拿起叉子、挖下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没有说话。

陈升问：“抹茶幕斯，你喜欢吗？”

他其实就是没话找话。

杜沁颖点了下头，说：“挺好的。”

这样的回答……陈升还是不知道，她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而且现在的杜沁颖脸色平静又……消沉，食之无味的样子，他也无法从表情、眼神来判断她的喜好。

陈升又暗想自己这是在转移注意力——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甜品是最重要的吗？

可是杜沁颖看起来又是有点饿的样子，从陈升把食物拿过来开始，她的手、口就没有停过，吃喝交替，很快把蛋糕和酸奶都吃到了肚子里，然后她抬起一双清润澄澈的眼眸，定定地看着陈升，还是没有说话。

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陈升觉得，她的意思大概是没有吃够。

于是陈升又起身到货架那里转了一圈，他觉得给杜沁颖拿到她吃得下去的食物，仿佛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这一次，他选了一块黑森林蛋糕，和一杯柠檬水。

杜沁颖还是一言不发地吃下去了。搞得陈升有点拿捏不准，她是两次都喜欢吃呢？还是现在不挑食、来什么吃什么呢？

陈升就像一个犯了大罪即将被判刑的人，拼命地拿无聊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敢多想自己真正挂心的那件事。

见到杜沁颖这副平静的、如死水一般的模样，陈升才发现他有多么怯懦。他为她心疼、为她焦灼，见到了她的面，却提也不敢提。

她会怪他吗？她的处境已经那么艰难，又遭遇了这天大的麻烦。

……是的。天大的麻烦。

杜沁颖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又拿起柠檬水小口喝下两口，才抬头看看陈升。发现陈升面前还是完好的抹茶幕斯和整杯的酸奶，她的眼中流露出少许疑惑。

好像在问，你怎么不吃？一瞬间，她好像不再把上午收到的消息、当作什么足够毁掉她的人生的噩耗，神情、目光，都像是平常的样子。

没过几秒钟，杜沁颖的眼神又沉静下去。

陈升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时间，大概是到了。

果然，杜沁颖开口道：“你……能帮我安排手术，是吗？”

就像陈升之前强调过好几次的那样，有什么事情、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找他，是吗？

陈升心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勉强扬起唇角，依然保持着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地笑容，说：“是的。”

“那……尽快，好吗？”

陈升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失去了声音，他张开嘴、又轻轻闭上，脑中回转的是纷杂的念头。

尽快？他可以很快很快，快到打一个电话、然后现在就可以进行手术……

可是他上赶着去安排、送走的是他的骨肉，要躺上手术台、承受痛苦的是他喜欢的女人。

陈升一瞬闭目、又缓缓睁开，说：“可以。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真的吗？那……”杜沁颖听到他的回答，霎时抬头，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后半句的内容，陈升可以猜个大概。

“你是想、今天？”陈升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地束缚住了，他只说了几个字，仿佛是从嗓子眼里一点一点憋出来那样艰难。

杜沁颖垂下眼眸，低声说：“如果可以的话……就今天吧……”

其实她早就有决定了吧。

等待检查结果的这几天，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的，又经历了怎样的忐忑难安，但是既然是空闲、焦灼的等待，她不可能不去设想，如果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然后，日子到了今天，证实了她真的怀孕了。

如果不是陈升让医院拖延，那个小生命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又要提前三天了。

三天太短，对于这样一个存在还不满一个月的小生命来说……这已经是将他的生命无限拉长了。

时间到了，他，该走了吧。

陈升点点头。

再痛心再懊悔，他也不会拒绝她。

陈升拿出手机，当着杜沁颖的面打了几个电话，在她凄婉又悲切的目光中，一字一句敲定了手术——为了杀死她腹中的孩子而做的手术。

陈升挂掉最后一通电话，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看着杜沁颖，没有说话。

杜沁颖的目光跟随着陈升幅度细微的动作，渐渐落在了陈升的手机上。

手机其实是一个比较神奇的存在，如果拿来别人的手机仔细翻，或许能看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消息，隐私的、不应该被人察觉的。

而刚刚，那个手机帮了自己一个忙，它传递了消息说，自己可以很快做手术了吧……

“是，是今天吗？”杜沁颖轻声问。

陈升点点头，说：“你还要吃点什么吗？”

“不了，我……吃不下了。”杜沁颖其实有点反胃。刚才吃了蛋糕，只是想要有所动作，她的心里装满了悲伤和惊惶，这种状态下，她吃下去的每一口东西，都显得干涩、难以下咽，而心中的沉重时时压着，她觉得自己再吃点东西可能会吐。

陈升说：“那……就……一个小时之后吧。”

杜沁颖抬眸看他，没有说什么话，但从她殷殷悲切的目光中，陈升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还是那家医院，你放心，保密措施会做得很好。”陈升说：“我想要跟你确定的是后续的事情……你可以瞒住梁、杜两家，搬出来一段时间吗？”

“搬出来？”杜沁颖低声重复着。

“嗯，我想，你在梁家或者杜家，都不会受到体贴的照顾。”陈升看着她，目光传递出来的是细致和温柔，他说：“所以我想，如果你能搬出来一段时间，我会请人好好照顾你，当然，也一定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杜沁颖抬眸看着他，目光中浮现出少许复杂的神色。

陈升的话说得不是很明白，但她是知道的，做了手术之后，身体虚弱，是应该得到近身照顾，只是她如果在杜家或者梁家，只说要费尽心思隐瞒，还怕精力不足。

如果……如果能瞒着那两家消失一段时间，这个男人，真的能让她得到良好的照顾，是吗？

她考虑了一下，其实跟他们说一声，找个度假或者培训之类的借口，也还算容易。但是她人还在北市，难免会心虚。最后她说：“我想一下吧。”

“这件事，也要尽快。”陈升说：“多拖一天，对你的身体，也是一种伤害。”

杜沁颖听到这句话有些愣，她直视着陈升的眼眸，觉得他目光里的深邃和柔情，直盯到自己的心口处了。

杜沁颖说不再吃东西了，陈升也没有吃一口什么东西。这两人从身份来说，也不适合在大马路上多走动，陈升临走时又买了一杯橙汁给他自己拿着，两人出了店铺就上了车。陈升跟医院那边协调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后，北市地广，他们赶过去，也差不多就是时候了。

陈升照旧为杜沁颖打开车门，送她坐上副驾驶，然后才自己绕到车的另一边坐进驾驶座。

其实从杜沁颖的身份来说，虽然在上流社会有些尴尬，但该有的优待、礼遇，她从来不缺，被人周到地服侍，像是开车门、拉开座位这种事，她并不陌生。但是这些细小的事情换作陈升来做，意味好像就不同了。

陈升给她的感觉，像并不是出于礼节、或者出于下层对上级的名媛应有的礼待，而是……出于他对她的认真，和真心。

杜沁颖看着陈升从另一侧上车来，盯着他沉稳俊逸的面容，心想，真的是可惜了。

她回头无路，只能坚定向前。

她要走得这一生，前路后路，难遇真心。

不信、更不能接受。

陈升和杜沁颖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走出店门、又上车的这几十步的时间里，马路上开过了一辆很惹眼的天蓝色玛莎拉蒂。

而开着车的男人，只是微微侧目，确定了是那两人之后，就转过头继续走他的路，倒是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低声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那辆玛莎拉蒂很快转了个弯不见了。

陈升也发动了自己的车子，纯黑色、低调又贵气的汽车很快行驶上马路，向着医院前行。

杜沁颖和陈升之间，最多的应该就是沉默了。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而陈升，这个男人已经体贴到了极致吧，他真的没有问过一声，挽留过一声，从头到尾把她的意愿放在首位。

杜沁颖微微侧头看向窗外，一只手却悄悄抬起来，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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