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欲盖弥彰
而会场这边，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本来以霍凌夷的身份，想要上来攀谈结交的企业老板不在少数，只是仪式结束之后，霍凌夷一直跟梁哲昱挨在一起低声交谈着，霍氏和梁氏刚刚签了合作协议，梁哲昱最近一段时间又势头正盛，旁人还没那么不识趣凑上去夹在两人中间。
现在梁哲昱急不可耐地去追自己的妻子了，周围还有两个脚步慢一点、还没离开会场的老板立刻借机凑了上来。
这两个男人都已至中年，如果要算起辈分大概还要高于霍凌夷，但是这两家的企业——霍凌夷在暗中将北市商场上的格局了解得非常清楚，他心知这两个自持为长辈、又明显放低身段上来攀交情的两人，他们的家族本身跟霍家的关系并不密切，大概现在故作熟稔，也是要欺负他一个小辈吧。
霍凌夷扬起一抹习惯性的公式般的笑容。他能从平辈一众竞争对手之中脱颖而出，也凭自己的能力稳住霍氏在德国的地位，他确实还年轻，但是现在，北市的这些或大或小的企业老总，即便是跟他父亲是平辈的，霍凌夷也不愿放在眼里了。
只是他还是那副和善的谈笑模样，说话客客气气的，把两个叔辈的老总哄得愉快，给足了他们面子。
后来那两人也渐渐放松了想要黏着霍氏的姿态，心满意足地客套着离去了。
但是要说起来，霍凌夷没有给他们任何形势的承诺。
霍凌夷盯着两个老总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变得有些玩味。他们要讨的并没有得到，却还能这样乐呵着离开。有时候看着商城上有一些人的愚昧丑态，真是……挺有意思的。
霍凌夷的目光微转，瞥到梁哲瀚也还没有离开，正跟在梁荣轩身边，梁荣轩正和一个企业的老总说着话，看样子是会提到梁哲瀚、颇有为梁哲瀚引荐、扩展人脉的意思。而梁哲瀚也含笑应着，十分乖巧讨喜的模样。
霍凌夷和梁哲瀚的目光在不经意间碰撞在一起，彼此从对方的眼中都读出了哂笑的意味。
他不禁往正跟梁荣轩、梁哲瀚交谈的那个老总身上看去，盯着那人的面容仔细想了想，霍凌夷认出了那人大概是姓方。
这位方总旗下的企业，主营业务其实跟梁氏是沾不上边的，两家从来没有合作过，但是看梁荣轩的意思，又和方总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友好关系。如果是再熟悉一点北市的格局的人，比如说霍凌夷，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位方总其实跟宋家的来往一直很密切。
是梁哲瀚曾经退婚、让对方颜面尽失的那个宋家。
霍凌夷不禁眯起眼来。他本来不太清楚瀚曾经订过婚的事情，但上次两人相聚时，他听梁哲瀚说起这桩旧事，后来也着重查了一下宋家的情况。
当年梁哲瀚和那位宋小姐订婚，也是碰上北市商场上的一番变动，新军突起，梁、宋这样的老牌商家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两家的结亲对彼此都是互为助力，一举多得。
所以可以想见，梁哲瀚执意退婚，损得不仅仅是宋家的颜面，也在一定意义上阻碍了梁、宋当时既定的发展方向，间接促成了那支“新军”稳固自己的地位。
而宋氏的掌权人，在自家女儿被梁哲瀚退婚、自觉发展之途被阻碍之后，反应迅速地转向了当时行业里新起的一股势力，也就是原本他想和梁家联手打压的方氏。
这几年宋氏在商场上竭力想要打击梁氏，宋家和梁家的交恶早就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北市的其他企业一致是明哲保身，从来不参与在这两家的是非之中，这两家的斗争，从刚开始的颜面之争，到后来交涉渐深，旧账也越积累越多，眼看着是算不清了，大概就是这样无休无止地斗下去。
梁氏集团不管是谁上位，或者谁跟他合作，这种发布会梁家不会发出邀请，宋家跟不可能出席。
倒是和宋家交好多年的方总这一番来了，还表现出和梁荣轩很是熟稔的样子，在发布会之前就已经引发了媒体的一众猜疑。
到现在，宋家的那位独生女儿依然没有定亲，他们在自家女儿的婚事问题上是慎之又慎。至于方氏的年轻一辈，有一男一女两位直亲血脉，方总的长子早已成家生子，其此女倒是还没有婚配。
霍凌夷这一番脑洞大开的分析到了最后，自己先撑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有了瀚和宋家千金订婚的“前科”，一碰到这种场面，总觉得梁荣轩依然是想“拉郎配”——也不怪霍凌夷恶趣味，梁哲昱现在在梁氏集团势头太盛，这一切在梁荣轩看来，权势在梁哲昱娶回薛诗岑之后的事情。更何况明里暗里，梁哲昱在薛晔铭面前都立了大功，梁荣轩再想打压自己的儿子，势必也要过薛氏那一关。
现在看梁荣轩越过梁哲睿不提，倒是当年也是一样，和宋家结亲却钦点了梁哲瀚……
霍凌夷不由地想起，他和梁哲瀚第一次见面时，梁哲瀚说，他的父亲并不喜欢那么精明的儿子。
可是即使是梁哲瀚这些年煞费苦心地装腔作势起了作用……现在的梁荣轩又给梁哲瀚执行总裁之位、又为他张罗势力强盛的岳家，如果梁荣轩真的觉得自己的小儿子很好掌控，那这个掌权人也未免太容易被蒙蔽了吧？
霍凌夷有点不解这件事。但是现在的情形，也是他不可能得到答案的。梁荣轩和方总的交谈还在继续，霍凌夷向梁哲瀚递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又三言两语打发了刚刚凑过来的一家公司的公子哥，转身离开了会场。
霍凌夷在地下车库中找到了自己的车，他坐上去系好安全带，先就戴好了耳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才发动了汽车。
霍凌夷车子开出去的同时，电话也接通了，那头是一个说话不急不缓的沉稳男人，接起电话就恭敬地叫了一声：“少爷。”
“嗯。”霍凌夷应了一声，问：“找到连生了吗？”
“还没有。”男人回答：“连生很擅长躲藏，而且这两天他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做，专注地躲着，我们很难查探到蛛丝马迹。”
没有找到，对于霍凌夷来说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猜想亲姐姐落入敌手，现在的连生已经是草木皆兵的状态。说起来，虽然现在谁找上他都未必是出于善心，但是霍凌夷好歹是曾经帮助过薛庭的人——说起来也是他藏得深，看起来薛庭当时已经有了不再继续活着的打算，对于自己的一干亲信，也没有交代太多这方面的隐情。
霍凌夷说：“继续找，实在没头绪就盯着梁哲昱那边，总归别让他们先找到人就是了。”
“是。”男人答应道。
“对了，柏林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男人像是也有准备要说起此事，很快答道：“Adi昨天打电话来说，想要生事的那个人已经被处理了。”
Adi，说起来是霍凌夷的一个堂弟。霍氏尊承祖训不忘本，家族中人都保留了自己的中文姓名，倒是Adi是个中德混血，家庭情况又有些复杂，从小就没在霍家长大，对于自己体内一半的亚洲血统不屑一顾，无论对内对外，都只是介绍自己的本名。
Adi不在霍氏长大，也无心争夺霍氏的大权，却意外地又被逼迫回到霍家，阴差阳错之下，成为霍凌夷的一份助力。
霍凌夷想起Adi顽劣又狠毒的性情，有点不放心地问：“怎么‘处置’的？”
当年霍凌夷在柏林大展拳脚、收服了霍氏的大权之后，也着实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他大部分都是在应对霍氏这个庞大家族的不计其数的不服气、不甘心的落败之人。在他忙晕了头无法照顾到方方面面时，Adi在他身边也确实帮了不少忙——可是有时Adi的手段太过残忍、不计后果，施以弹压就常常造成反作用，将手下败将逼得太急，反而给霍凌夷添了更多麻烦。
Adi一向是张扬又放纵的那种类型。本来他生为霍氏血脉，并不缺才思急智，被卷进霍家的风波之后应对得还不算吃力，更别说他后来和霍凌夷结成盟友。只是他自身不屑于争权夺势，本来也不必像霍凌夷那样谨慎筹谋，霍氏的夺权风波平息之后，他在霍凌夷的关照之下，可以自由自在的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他拿着霍凌夷给的花不完的钱，又通过自己感兴趣的途经去获取更多的资产，远离权谋是非，日子过得十分自在。
只是Adi的逍遥没有持续太久，依然是有人不服于霍凌夷的上位，却又拿霍凌夷本人毫无办法，加上Adi在霍家时始终不改张扬作风，也引得很多人暗中记恨——那段时间霍凌夷依然忙着霍氏的事情，没有来得及照顾Adi，等他收到消息的时候，Adi人在慕尼黑出了车祸，差一点就没能救回来。
车祸，可意外可人为，要害Adi的那个人显然是新手，做完事情收拾得不干不净，很快就被霍凌夷顺藤摸瓜揪了出来。当时霍凌夷没有处置，只是找了个借口把人扣下了。等Adi在医院昏迷了十几天醒过来，霍凌夷也没有和他商量，直接说会把凶手交给他处理。
Adi把事情做得又直接又绝对。那人想让他死，他就让那人去死。
在此之前，也曾经有那人的亲人，托了人情甚至出卖资产，求霍凌夷网开一面。但是霍凌夷没有劝，Adi明知道霍凌夷那边面对着的人和事，依然没有留情。
只是那件事，也让霍凌夷意识到Adi强硬不懂得宛转的作风如果不改，迟早还是要出事。Adi自持与霍氏的纷争毫无牵扯，但是他生为霍家人，这一世就注定了没有办法彻底地逍遥自在。
后来霍凌夷给Adi了一个虚职，依然放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是时不时也会用霍氏的事情将他困住一段时间，让他在多个事情中渐渐适应，学着改掉自己强硬狠绝的处事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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