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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晚晚该庆幸,没有真的嫁他”


落雪被踩得“咯吱”声在身后响起。

姜映晚从凌乱的思绪中被抽回神。

一回头,就见裴砚忱拿着一件雪白的绒氅踏着亭阶走来。

他像从前那样,眉目半垂,将绒氅展开,裹在她身上。

姜映晚侧目瞥着他的动作,没吭声,只冷淡往后退。

但刚有动作,就被他强行按住。

裴砚忱亦没说话,只按着她肩头,将大氅严严实实给她裹好,再亲手给她系上带子。

她仰头,目光冷漠地看向他。

口吻发冷。

“你把容时箐弄到哪儿去了?”

他将她大氅上的结打好,漆黑的眸迎上她焦急的目光,薄唇半掀,瞳仁中泛出一缕不易察觉的冷芒。

没给她答案,只说:

“夫人若是不想再吃苦头,就别再把不相干的人时时挂在嘴边。”

姜映晚:“他是我喜欢的人,是我选定的夫君,何来不相干?”

“裴砚忱,你到底将他如何了?”

他眼底漆色越发冷,缓缓垂于身侧指骨无声蜷起,就这么看着她脸上明晃晃的担心与害怕。

胸膛中的某一个位置,冷不丁的,狠狠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重重刺了下。

痛意弥漫,鲜血直流。

像极了过去每一个站在这里注视远处小院的黄昏,亲眼看着她满眼依赖地扑入容时箐怀中,任由他抱,任由他亲近的时候。

裴砚忱眼底激起沉戾。

在她再一次催促着急声问的时候,他冷笑出声,就这么直白地告诉她:

“正被押送刑部大牢,等待严查拷问。”

姜映晚心脏忽的一停。

她情绪不可控地起伏,眼底的焦灼愤怒几乎凝为实质。

“他无辜无罪,你凭什么让人随意拷问!”

“无辜无罪?”裴砚忱声音幽冷,“夫人真以为,你的旧情郎一身干干净净,无任何罪责?”

他话说得再讽刺不过,“如果他真这么清白,当初又怎会被人平白诬陷为二皇子的余孽?”

裴砚忱掐着她下颌,迫她仰头,看着这双藏不住厌恶与欢喜情绪的美眸。

他眼底嘲讽更浓,动作却轻,指腹看似亲密地轻抚她唇角,“还是在姜姑娘心里,你的时箐哥哥,高风亮节,白璧无瑕,上次是被朝中御史冤枉,这次,是被本大人诬陷?”

姜映晚没说话,裴砚忱撤下力道松开她。

不介意将真相告诉她。

“夫人日日寻找双亲故去的真相,日日痛苦于双亲皆故、家破人亡之仇无从得报,怎么不在与你的时箐哥哥重逢后,好好问问他,你的父母,究竟是如何死的?”

姜映晚脸色蓦地煞白。

她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摇着头下意识反驳,“你胡说什么?堂堂首辅,连挑拨离间这种下作的手段也屑得使用?”

“挑拨离间?”裴砚忱冷嗤,“就他容时箐,也值得我费心思?”

他看向她惨白的脸,残忍笑着,“晚晚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姜映晚无意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裴砚忱:“有什么不可能呢?”

他问她:“邓漳,夫人可认识?”

姜映晚眸色一顿。

裴砚忱语气不变,平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想来夫人应该熟悉,邓漳,容时箐的义父,名义上商贾人士,实则几十年来暗中为大皇子效命,直到四年前,失去踪迹,下落不明,而那段时间,容时箐恰好也不知所踪。”

姜映晚脸色越发白。

裴砚忱轻飘飘瞥她一眼,话中讽刺依旧。

“夫人还觉得,我是在冤枉他吗?”

“还觉得,当初他被御史状告入狱,真的只是被人诬陷吗?”

他靠近她一步,微凉的手指按在她腕骨上,指腹贴着昨晚她挣扎时被绸带在腕骨内侧磨出的红痕。

“晚晚该庆幸,没有真的嫁给他,不然,这刑部的牢狱,夫人也要走一趟了。”

姜映晚颤抖着甩开他。

他倒是也没再强迫她。

风吹落,树枝上的雪霜飘转着落在姜映晚发丝上。

裴砚忱抬手帮她拂去,随后转身。

清冷的空气中,随着他步下亭台,留下一句:

“一个时辰后,我们启程回京,离开前,先去用早膳。”

姜映晚纹丝不动。

好一会儿,她才从外面回到房中。

宅院中的婢女们已经将早膳备好,方才她出去时不见人影的卧房门口,这会儿好几个婢女进进出出,见她过来,齐齐停下手上的动作,忙不迭侧身行礼。

姜映晚没看她们。

也没看桌上的膳食。

直接出声让人退下。

待所有人都离开,门关上后,一路上强压着的僵硬和潮涌的情绪才喷薄而出,她掩面顺着身后冷硬的门扉滑至地上。

雪白的绒氅堆叠在脚边,将里面的衣裙掩住,也将姜映晚无声颤抖着身躯遮盖。

她不愿去信裴砚忱那番话。

也不肯信。

但邓漳这个名字,却将思绪扯回遥远的记忆中。

很多年前,邓漳出身低微,没有入朝的门路,为谋生路,他学着别人经商走四方。

或许是天生就有经商头脑,

又或许是时运得利,没过几年,邓漳还真将积蓄一翻再翻,直到家产万贯。

都说十商九奸,但在姜映晚的印象中,邓漳是个名副其实的儒商。

同在邺城临住的那些年,她父亲每每开设粥堂、雇医者为百姓义诊,他都跟随着她父亲为邺城的百姓贡献一份力。

当某个地方遭受天灾时,他亦会跟着她父亲一道捐银赠粮,尽力挽救无辜的生命。

姜映晚记忆中的邓漳,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因同为商人又是近邻的缘故,与父亲的关系极好,常常把酒言欢,更是将她看成亲女儿疼爱。

她难以接受,那样儒善随和的邓伯父,会与她父母的死有关系。

更难以置信,明面上大名鼎鼎的善人兼儒商,背地里却在皇子夺嫡战役中扮演着不知名的角色。

但同时,理智又告诉她,那些年中,邓漳的行踪,确实有几处异常。

比如四年前。

她双亲故去的那一年。

她父母双亲是在暑夏在南江身故,邓漳是在初春离开的邺城,说是有一笔大生意,离邺城很远,只是时间很紧迫,未多说便匆匆离开了邺城。

后来没多久,传来她父母故去的噩耗,与之同时,听后来的叔婶说,那几日一并传来了邓漳在外不慎重伤的消息,无法接着走商,紧急将容时箐喊了去。

在那之后,她再没有见过容时箐与邓漳。

直到过了三年,才在京城裴府,见到了弃商从政、考取功名并顺利认祖归宗的容时箐。

那些记忆,像尖锐的针,扎的姜映晚脑仁生疼。

她眼眶逐渐模糊,无声的泪顺着指缝流下,蹲靠在地上,脊背单薄绷紧的女子颤抖幅度增大,像极了无声压抑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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