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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一年未见,可要为夫,贺夫人一句再嫁之喜?”


大婚前一日,雾蒙蒙的天无声下起了雪。

庭院中很快被一层雪白覆盖。

紫烟踩着刚落下的雪花,端着都承盘中火红的嫁衣,脚步轻快地走上台阶推开房门,喜笑颜开地朝里走去。

“小姐。”她声音脆生生的,话中尽是喜色,“奴婢将嫁衣拿来了,姑爷说袖摆处做了稍微的修裁,让您重新试试。”

姜映晚正挑捡着红纸剪窗花,见这丫头高兴的眼都快眯成了条缝,她无奈失笑着摇头,嗔笑打趣她:

“还乐着呢?你家小姐成个亲,你跟捡了个金疙瘩似的。”

紫烟笑意不改地将都承盘放在旁边,转过身几步朝她走去,笑呵呵地说:

“小姐开心,奴婢自然开心呀!”

“而且小姐只看到了奴婢高兴,在小姐没看到的地方,姑爷更高兴呢,从昨晚开始,姑爷就一盘一盘地往下赏银子。”

她两眼亮晶晶地凑到姜映晚面前,像只偷到了甜果儿的馋狐狸一样,高兴得尾巴都快要摇上天。

“——咱们院里和姑爷院中的下人都领到了赏钱,昨儿个奴婢去给姑爷送喜服,也讨得了整整两锭银子呢!”

姜映晚被她逗得高高扬着的唇角压不住。

尤其听到后面,见这丫头尾巴都要翘上天的兴奋样儿,她轻弹了下这丫头脑门,佯装吃味。

“你家小姐我隔三差五便给你赏钱,吃的用的尽挑好的来,从不短你半分,如今你这未行夫妻大礼的准姑爷只是赏了你两锭银子,就高兴地尽为他说好话了?”

紫烟轻轻跺了跺脚,随后又紧紧抱住姜映晚的手臂,仰头眼巴巴地瞧着她,眉欢眼笑地努着嘴说:

“奴婢这不是为小姐高兴么,要是小姐不喜欢姑爷,任凭准姑爷给奴婢再多的赏钱,奴婢也笑不出一下,更别想为他说半个字好话。”

姜映晚还能不了解这丫头爱憎分明的性子?逗过了身边的小丫头后,她喊着紫烟一道剪窗花。

紫烟喜滋滋地去对面,熟稔地拿起笺纸,边陪着姜映晚说话,边在笺纸上剪出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图案。

黄昏左右,容时箐来了小院。

紫烟看了眼准姑爷,又看了眼自家小姐,随即很有眼色地放下刚剪好的窗纸,笑着福身退下。

“天晚了,奴婢去让人备膳。”

紫烟走后,容时箐转眸间瞥见旁边案上静静放着的嫁衣,看向窗前小案上收窗纸的姑娘,眉眼温柔地问:

“嫁衣让人改了些小细节,晚晚重新试过了吗?”

姜映晚拿起一个兔子形状的窗纸,“还没有,入了夜再试。”

说话间,她起身,将手中这个兔子啃草的窗纸递到他面前让他看。

女子眉目灼亮,举着窗纸,红唇勾笑瞧着他,像只讨夸奖的猫儿。

“如何?好看吗?”

容时箐接过窗纸,认认真真看着手中栩栩如生的图案,随后长臂一伸,勾着小姑娘的软腰,将人温柔地搂紧怀里。

毫不吝啬地夸奖,“自然好看,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比绣娘手中的萌兔还要活灵活现三分。”

姜映晚唇角高高扬着。

搂住他腰,靠在他怀里。

窗外的雪下的越发大,不足两个时辰的功夫,地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映得昏暗的天色都白茫茫一片。

姜映晚将剪好的窗纸贴在窗上,容时箐在旁边帮忙,外面冰彻寒风吹动着片片雪白打在窗上,落下转瞬即逝的一点暗影。

贴完窗纸,姜映晚懒洋洋地托腮坐在窗前往外看,容时箐怕她受凉,从屏风处拿来一件披风,裹在她身上。

姜映晚望着外面的落雪弯起眉眼,“瑞雪兆丰年,来年必定又是一个好年景。”

容时箐轻揉她脑袋,温声附和。

下人们备好了饭菜,姜映晚留容时箐在这边一道用了晚膳。

明日大婚,容时箐那边还有零星的琐事没处理完,晚膳后,他与姜映晚说了会儿话便先行回了对面的院子。

姜映晚则是让紫烟去备了水准备沐浴,随后试穿嫁衣。

亥时三刻,姜映晚穿着嫁衣站在铜镜前,脚不沾地忙活着帮姜映晚整理裙摆的紫烟星星眼瞧着自家主子,一个劲儿夸好看。

姜映晚无奈笑出声。

紫烟整理完裙摆起身围着自家主子打量一圈,声音压低,揶揄地对着姜映晚说:

“说来姑爷还没见过小姐穿嫁衣的样子吧?等明日大婚时,姑爷见着了小姐,肯定挪不开眼。”

这丫头跟打了鸡血一样,嘴里羞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听得姜映晚都想把这丫头的嘴捂上。

姜映晚在镜中打量了两眼身上的嫁衣,见没什么不合适的,指节搭上腰间的束带,准备脱下就寝。

结果束带还没扯开,院外陡然传来异乱,混杂着渐行渐近的马蹄声。

姜映晚神色一凛,下意识转身。

还未来得及往外走,看看怎么回事,就见无数火光涌进院子,将漆黑的雪夜,照得亮如白昼。

姜映晚心底没来由地一慌。

随着火光涌进,院外杂乱的刀剑相向的声音与叫嚷声也一并响起。

姜映晚心头“怦”地乱跳开来。

身上的嫁衣来不及换下,在外面传来李叔急迫且慌乱地喊容时箐的声音时,姜映晚迅速推开想说什么的紫烟,步伐慌乱地往外跑去。

紫烟也狠狠愣住。

见自家主子出去,她迅速回神,忙跑着跟过去。

结果一推开门,就见院中乌泱泱涌进了许多黑甲兵,无数火把上的火光冲天,将小院中凛于寒风中的红绸照得刺目。

鹅毛般的雪花依旧簌簌落着。

一层层覆在地上厚重的积雪上。

却掩不住那洒在雪地上的鲜血。

红绸迎风舞动的小院中,裴砚忱立于正中央,手中长剑沾满了鲜血,浓稠的血顺着剑身、汇聚于剑尖,再坠于冷白到极致的雪花中。

院中其他反抗的侍从与李叔等人,轻而易举被裴砚忱的人按压住。

侧前方的两个黑甲兵往旁边退去,顺着院中混乱往中央黑甲兵聚集处看去的紫烟,一眼就看到了身上月白锦袍染血,口吐鲜血的容时箐。

她瞳仁骤缩,下意识惊呼出声:“姑爷!”

小院中死寂沉沉,呼啸凌厉的风雪无情地扑在身上直往骨子里钻。

姜映晚一颗心像是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嘴唇颤抖着喊容时箐的名字。

但当她往前跑到一半,视线触及到黑甲兵让出的道路上,提着长剑,慢条斯理转身望过来的男人时,所有动作登时滞住。

姜映晚平日中最怕冷,但凡穿得少点,双手就冰凉。

入了冬,在槐临的这些时间,只要她在外面,容时箐就习惯性地将她纳入怀中,用身体帮她挡住所有冷风,再紧紧捂住她的手,用他掌心的温度,替她维持着手指的温热。

在槐临待了太久,久到姜映晚早已习惯了容时箐无微不至地帮她祛寒避风。

可今夜,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寒风刺骨的风雪,一双腿僵住似的再也抬不动,整个身子惧得厉害,全身像是被人在一瞬之间死死掐住命运咽喉般再也动弹不得。

她森惧惊惶的视线中,全是肆虐风雪中跪伏于地生死不明的容时箐和院中央侧转过身,沉沉抬眼,似笑非笑冷睨着她的裴砚忱。

那种消散许久、隐于骨子中的惧意,在一刹之间如疯狂翻卷的冰水,从头浸没到脚。

就连全身的血液,都一瞬间凝固住。

诡异的平静和混乱中,裴砚忱身披的鹤氅纤尘不染。

男人薄削唇侧冷冷挑起若有似无的冷厉弧度,提着长剑,碾过容时箐受伤时掉在地上的、姜映晚亲手绣的璎珞香囊,踩着厚重的积雪,耳边环绕着方才紫烟情急之下对容时箐喊出来的那声“姑爷”。

再有这满院刺目碍眼的红绸。

裴砚忱阴鸷扯唇,目光定格在廊下红绸前、满眼惧意、一身火红嫁衣的姜映晚身上。

压迫冷锐的视线,裹着让人看不清的阴暗情绪,在她身上从上至下扫过。

最终再回到那双绝美、却在对着他时,永远只有虚伪和惶恐的清凌澄澈眼眸上。

“一年不见——”他勾着唇角,缓缓笑开,但身上的戾气却越发重,步步朝她逼近:

“可要为夫,贺夫人一句再嫁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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