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不满

第232章  不满

静晓所代表的成国公府老夫人其实也是瞠目结舌，见过猪队友，没见过猪到这种程度的，只是，成国公府老夫人到如今，其实已经被现任成国公架空了权利，因此，只能是无可奈何看着。

这一段时间里，成国公敏锐发觉了皇帝表弟对成国公府的态度，就像是冬天一般的寒冷，这完全是对待敌人的态度啊！可他们不但是血亲，也是姻亲，关系本应该很和谐很亲密才对。

当年成国公府与靖王的和谐关系被自己母亲毁掉了，直到后来，靖王与成国公府关系才在时间流逝之后稍微缓和，眼见冬天要过去了，春天般的温暖也是可以期待一下的，怎么瞬间又变成了数九寒天呢？

现任成国公也不是傻瓜，面对一个威势大减的成国公府，皇帝本不需要严厉对待的，既然现在不应该的事情发生了，就表明一定是成国公府有地方让皇帝不高兴了。

有前车之鉴，成国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直不甘心的自己母亲，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果真发现事情完全是母亲插手了的，而且，母亲参与的，竟然还是谋害皇嗣，企图在后宫搅风搅雨。

母亲找了这么一个面貌与先王妃相似的人，支持她、送她进宫，未必没有想要扶持她诞下的子嗣夺嫡称帝的想法。

母亲这种宏达的志向，让现任的成国公十分的敬佩，可是却实在是不敢支持，母子俩人谈话不成，见母亲一心想要和柯蓉作对，完全不顾成国公府其他百来口人的身家性命，成国公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的母亲软禁起来。

不是他不孝，实在是不敢跟着母亲的宏大志向走路啊。

因此，在赵慧荃不知不觉中，成国公府，已经无法再给她强力的支持。

赵慧荃不算是天生聪慧的人，但也不算太笨，在静晓一次两次没有给她帮助的情况下，便也逐渐发现了成国公府的支持，已经没了。

既然成国公府的支持没了，那么静晓这个作为成国公府的她那位表姨母的代言人，便也失去了她的作用和地位，好在静晓能被派来辅助赵慧荃，便是为人十分聪明识时务的，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而后放下了身段，开始一心一意为赵慧荃做事，出谋划策。

赵慧荃便是再笨，也知道这宫里，只有静晓是一定会完全忠于自己的，毕竟静晓别无选择。

这一次，听到赵红松的消息之后，静晓在目瞪口呆之余，和赵慧荃一样，瞬间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对赵慧荃的害处，因此，在惊愕愤怒之余，静晓无视还在发脾气的赵慧荃，迅速冷静下来，沉吟一会之后，对赵慧荃说道：“主子，您现在首先需要的，是去和陛下请罪，只要您示弱，想来陛下是不会迁怒于您的。”

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处置办法。

所以赵慧荃迅速地换好衣物，出去探听消息的宫女也回来了，说是此时隆庆帝正在兰樨宫，赵慧荃也顾不得自己一会儿要在柯蓉面前示弱了，急速地朝着兰樨宫而去。

御花园的景致实在是美.妙，可赵慧荃的心情实在是不太美.妙，因此，便只是匆匆而过，让那些很有心情赏景的人，直接嗤笑出声。

叶可儿便是其中一个。

她是一心一意跟着邵紫蓉了，因为邵紫蓉的眼中，对她没有鄙夷，所以两个人的关系，便越来越好，这样的日子，叶可儿很喜欢，日常常到邵紫蓉所在的甘泉宫去聊天，特别是五月十七邵紫蓉诞下麟儿之后，叶可儿便越发喜欢去甘泉宫了。

多个小孩子，便多了极多的生气。如今六皇子将将要满月了，叶可儿便在和邵紫蓉商量给他办满月酒的事情，这是柯蓉给邵紫蓉这个盟友的奖励，让她能够亲手为心爱的儿子做些事情。

虽然份位暂时还未提，可是柯蓉能让她亲手操办自己儿子的满月酒，对邵紫蓉来说，比给她赏赐升份位之类的，有意义多了。

只是她总归还没出月子，所以不能太劳神，叶可儿便自告奋勇地帮她出谋划策，今儿叶可儿过去的时候，看到了慕容霜，顺带还把慕容霜也带上了，慕容霜想想，也觉得去逗逗孩子，未必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便也同意了。

正好遇到赵慧荃急急忙忙赶路的样子，看样子，似乎是要去兰樨宫，慕容霜便轻叹：“看来彤婕妤是要去兰樨宫朝陛下请罪了。”

叶可儿嘴坏，人也是小气的光明正大，她虽然不知道赵慧荃去干什么，但是一听慕容霜的轻叹，便知道赵慧荃待会儿肯定是要低声下气的，急忙拉着慕容霜以嘴快的速度朝着甘泉宫而去。

到了甘泉宫，叶可儿也不去看邵紫蓉，第一时间便去求见了马媛媛。

绿衣生下儿子，明轩有后，一家人和和乐乐的，隆庆帝素来对自己的妃嫔们宽容，像是马媛媛这样韶华易逝、容貌不再的，虽然没有.宠.爱，体面还是会给的，所以马媛媛过的很是舒心，特别是有了孙子之后。

明轩是自己的儿子，马媛媛的孙子，便也是自己的孙子，而且，还是他的第一个孙辈，隆庆帝虽然自己没有去明轩的府上探望，却也允许马媛媛想去住就去住，想把绿衣和孩子接来就接来。

马媛媛无.宠.，尊荣体面，却也不少。

前两日马媛媛正巧回宫，想念孙子了，便着人今儿接了绿衣和孩子进宫，正享着天伦之乐的时候，宫人禀报说叶美人求见。叶美人？已经许久不再参与争.宠.的马媛媛，如果不是因为叶可儿天天来甘泉宫找赵慧荃，怕是根本不会记得这么一个人，听说叶可儿求见，马媛媛扬眉，让绿衣和奶娘抱了孩子下去，自己端坐，请了叶可儿进来。

“嫔妾参见马修容，给修容娘娘请安。”快速请安之后，叶可儿怕错过了机会，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便说道：“娘娘，嫔妾刚刚来甘泉宫的路上碰巧遇到彤婕妤了呢，可惜彤婕妤行色匆匆，还不等嫔妾行礼问安，便急急忙忙走了，看样子，似乎是要去兰樨宫，哦对了，听说陛下现在就在兰樨宫呢。”

这话，马媛媛稍微一思索，就听懂了，瞬间，便拊掌笑出了声。

赵红松父亲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后宫，马媛媛虽然不再争.宠.，可是赵慧荃的毁琴之仇，马媛媛却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虽然柯蓉当日里便以此为契机，把赵慧荃变相禁足，还撤消了侍寝的机会，让马媛媛心底的一口恶气出了出去，但是能见到赵慧荃的狼狈之态，马媛媛还是十分乐意的。

当下，意味深长看了叶可儿一眼，对叶可儿的机灵很是满意，夸赞了一句：“叶美人果真是冰雪聪明的人物，本宫十分喜欢呢，若是以后没事，多来本宫这里坐坐。”

说着，便催着宫人给她换了衣服，风一般出了甘泉宫，朝着兰樨宫而去。

她是可以在宫里乘坐步辇的，一路催着抬辇的太监快点快点再快点，等马媛媛到了兰樨宫的时候，赵慧荃也不过是刚刚见到了隆庆帝，正酝酿了眼泪要哭，就听到宫女在门外通传：“陛下、娘娘，马修容求见。”

隆庆帝和柯蓉都是思维敏捷的人，马媛媛这个最近一年很少出现的人忽然现身，再看看跪在地上的赵慧荃，要说她不是故意的，隆庆帝和柯蓉都不相信。隆庆帝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而柯蓉，则是轻笑出声，朝着白薇挥手：“快去代本宫迎迎马修容。”

末了，还是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她可是好久没来了，今儿难得来一次，本宫怎么也得好好招待才是。”

柯蓉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马媛媛已经旋风一般走了进来，对着隆庆帝和柯蓉行礼之后，坐在了隆庆帝下首、柯蓉的对面，笑着说道：“臣妾想着顺哥儿快要办周岁了，也不知道陛下是个什么章程，所以趁着今儿陛下在后宫，特地来问问，宸淑妃不要嫌弃臣妾抢了陛下才是。”

柯蓉失笑，当时绿衣的产期到了却还没生，一直到了八月，才生下了顺哥儿，因为生得艰难，且顺哥儿身子骨也不是很健壮，所以马媛媛早就说过不会大办，只需要一起吃顿饭就好了，这样的话，提前十来日准备也就是了，根本不需要提前两个月便来她宫里问询。一听就知道，她这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隆庆帝自然也是知道明轩和绿衣的意思的，既然明轩和绿衣都不打算大办，怕小孩子经受不住这样大的福气反而不好，所以也就答应了，只说到了日子，让他们带孩子进宫，他到甘泉宫一起聚一下便是。

可马媛媛这样说，隆庆帝也不好直接拆穿，明显的，她就是来看戏的。

至于赵慧荃，在马媛媛来的那一刻，脑子忽然灵光了起来——叶可儿最近天天去甘泉宫看邵紫蓉那个贱人和她的那个该死的野种，而马媛媛是甘泉宫的主位，要说马媛媛的到来和叶可儿去甘泉宫之间没有一点儿的关系，赵慧荃是不会相信的。

贱人！赵慧荃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了！

为了看赵慧荃狼狈的样子，马媛媛也真是拼了，在隆庆帝无奈、柯蓉好笑、赵慧荃愤恨的情绪里，稳稳坐着一点儿都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赵慧荃咬牙没辙，只能恨恨不已地朝着马媛媛行礼，马媛媛这才像是忽然发现赵慧荃一般，惊“咦”了一声说道：“原来彤婕妤也在啊，快起来吧。”

赵慧荃正因为马媛媛没有为难自己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下一秒就发现自己以为马媛媛不敢在隆庆帝面前放肆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的，真的，天真的不要不要的。

因为马媛媛竟然捂嘴一笑，说道：“听说赵大人放言说这京城没有他害怕的人，本宫实在是很好奇赵大人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才会让整个京城都不敢惹，那天有空彤婕妤请赵大人进来让本宫悄悄可好。”

隆庆帝满脸黑线，轻咳一声之后，面色严厉盯着马媛媛，不许她再胡闹，马媛媛讥讽了赵慧荃一句，而赵慧荃还憋屈的不能说话，马媛媛顿时觉得念头通达，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得到了隆庆帝的警告，马媛媛便安静了下来，反正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赵慧荃本来是想着在柯蓉面狼狈就狼狈吧，毕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忽然又加了一个马媛媛，这让赵慧荃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却也不能不求隆庆帝。

一番哀泣请罪之后，赵慧荃跪在地上，垂着头，啜泣着不再说话。

隆庆帝看着赵慧荃，心中，便是一番沉吟。

赵红松的做法，让他十分的不满意，可是虽然能以此来治罪，可他总归要考虑一下赵慧荃的脸面，若是赵红松成了白身，赵家被打落的话，赵慧荃总归是会吃亏的。

隆庆帝并不想这样。

只是，小宫女口中的那句“说不定人家觉得后位已经握在了掌中了，所以才这么霸气豪放”却在隆庆帝的耳中转来转去的——这样的想法，是赵红松的妄想，还是赵慧荃的野望？不论是哪一个，对隆庆帝来说，都是不愿意接受的。

如今后宫安宁，前朝稳定，并没有像是先帝时候一样，后宫斗得你死我活，朝廷被夺嫡的皇子搅得乌烟瘴气，为什么，因为羽儿这个继承人出色，因为柯蓉这个宸淑妃威望足以服众，所以后宫里，纵然有人争.宠.，也是小打小闹的，不会大动干戈，说起来算是很平静了。

他愿意给赵慧荃.宠.爱，愿意让赵慧荃高出众人，愿意让赵家跻身京城二流门第，可这不代表隆庆帝愿意现在这样的平静局势被打破。

或者说，他是绝不愿意的。

所以不管是赵家的想法还是赵慧荃的想法，都必须要打下去，这是隆庆帝的底线，因此，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慧荃，隆庆帝不是不心疼，可是却还是沉声说道：“尔父如何，爱妃是做女儿的，自然不会置喙，因此赵大人的事情也怪不到你身上，你且回去好好歇着吧……”赵慧荃以为隆庆帝是要轻拿轻放了，正狂喜地想要谢恩，却被下一句弄得心头寒凉。

“没有事情，便不要像今天这般乱跑了……”

隆庆帝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赵慧荃失魂落魄，让马媛媛喜笑颜开，柯蓉自然也是高兴的，可她却没有因为这一次的胜利，便觉得已经打倒了赵慧荃。

赵慧荃的那张脸，便是她的护身符，只是这样的程度，还伤不到她。

轻笑一声，柯蓉在隆庆帝走后，望着窗外繁花，静静站立。

其实如果赵慧荃能安分一点，只要.宠.爱而不想和她相争的话，柯蓉并不愿意这样累心劳神地与她争斗，毕竟松儿最后并没有事情，她的恨意，只需要赵慧荃最近七八年里不要诞下子嗣，保证羽儿的地位不要动摇便可以停止，可是显然，赵慧荃的野望显然不止于此，所以她并未对赵慧荃动手。

只要打掉了赵慧荃背后的依仗，赵慧荃，便不会再有任何的威胁，是的，只要没有人支持，赵慧荃便是生下儿子，她也是不怕的。

不过一个没有根基的皇子而已，便是有盛.宠.在身，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前途的，不过是一个富贵王爷，皇家还是养得起的。

可是赵慧荃不肯安分，她也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赵红松这一次，别想再得到重用了，而赵家的其他人，或许是有可以成材的，但是现在，却大部分已经骄狂起来，不足为虑，而剩下几个，她会很快地让他们也无法成为赵慧荃的助力的。

果真，很快地，赵红松因为“生病”，无法去户部上任的事情便传到了后宫，最后，因为没有适合的位置，暂时便闲置在家，等有合适的职位空出来，才能去上任。而邵紫蓉生的六皇子，在满月宴上，被隆庆帝赐了名字，为“乐”，很直白的表明了隆庆帝对这个儿子的期望，同时，这也是对邵家的期望。

邵家懂，邵紫蓉也懂，因此，现在已经安分了许多。

为此，在柯蓉的建议之下，乐儿满月的当天，隆庆帝下了口谕，封了邵紫蓉为充仪，位列九嫔，成了主位娘娘，赐住宝来宫。

邵家的状态，也让许多京城里的权贵听懂了隆庆帝的心意，因此，俱都低调起来，不敢太过于嚣张，在这样的安静时光里，隆庆四年，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隆庆五年的正月，柔儿和瑶儿的婚事都定了下来，而娇娇，也到了出嫁的时候，宋青枝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便掏心挖肺一般，把自己身边能给娇娇的好东西全都给了，娇娇却不要，对宋青枝说道：“勿须如此，父皇和宸母妃赐下的东西便尽够了，儿这辈子都吃用不完的，您还是把这些东西留着吧。”

宋青枝执意要送，娇娇执意不要，说道：“儿就在京城，什么时候想回宫看您，只要递个牌子给宸母妃便是了，宸母妃定然是不会为难的，儿进了宫也是要吃用的，到时候您把这些给儿花用了不就好了。”

宋青枝这才作罢。

为了让娇娇面上好看，隆庆帝也给宋青枝升了份位，成了婕妤，宋青枝知道，隆庆帝才不会管这些事情了，如果说邵紫蓉的升份位还是有隆庆帝为了安抚邵家的成分在的话，自己这份位的提升，完全是因为柯蓉的大度。

如此，等娇娇嫁了之后，宋青枝专门去谢了柯蓉。

刚送了娇娇出嫁，等第二天娇娇和邵正明进宫来谢恩，眼看娇娇满面羞喜却强装大方的样子，宋青枝便知道起码现在来说，他们小夫妻之间还是极好的，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些。

娇娇正一一拜见宫里的主位娘娘的时候，便有宫女急急来回禀：“娘娘，顾美人那边发动了……”

一众人一听，都四处望望，也是，顾盼儿本来就是到了要生的时候了，这时候发动，确实是正常，一众人便是怎么的，也不能不去看看，便一起跟着柯蓉走了。

顾盼儿的生产，却不像是邵紫蓉那么的顺利，她本来就是体弱的，当时太医便说过，胎儿难保，且便是足月，以顾盼儿的体质，生产也可能会有点困难。

太医口中虽然说的好听，是有点困难，但是那脸色，却表明不是“有点困难”，但是柯蓉和隆庆帝说过之后，便劝过顾盼儿把这一胎去掉，然后好好保养，她还年轻，总是能怀上的。

顾盼儿却像是看仇人一眼看着柯蓉。是，她知道柯蓉没有坏心，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她更清楚自己的体质，本来就弱，若是这一胎去了，下一次能不能怀上都是问题，说实话，便是怀上这一胎，顾盼儿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她想要个孩子的，便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生下来。

因为胎儿很容易落掉，所以顾盼儿怀孕期间一直不敢多走动，生怕一不小心落了胎，本来就瘦弱的身子，也并没有因为她的怀孕而胖起来，反而越见瘦弱。

到了将要生产的时候，那样子，便像是一根细细竹竿上帮着一个大大的水囊，让人看着便是胆战心惊的。

因此，柯蓉早早便已经吩咐了太医随时候命，现在听到顾盼儿发动了，心便提了起来。

就像是柯蓉担心的一样，顾盼儿这一胎生得艰难，甚至，她不多久就昏了过去，是硬生生被掐醒的，不然，孩子生不下来。到了晚上，顾盼儿已经昏过去了三四回，若不是柯蓉准备的周全，怕是顾盼儿早就挨不下去了，便是这样，顾盼儿也已经有气无力，全靠老参吊命了。

隆庆帝晚上也过了来，见柯蓉一直守着，便上前给柯蓉披上自己的大氅，而后静默站着。

稳婆早就不济事了，医女也没用了，太医早就被柯蓉允许进去产房照看顾盼儿，但是这会儿，太医却出来了，直接跪下说道：“陛下，臣等无能，实在是……”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保大人。”虽然说子嗣是越多越好，儿子总比一个妃子贵重，可他不缺儿子，隆庆帝便沉声命令，但是太医却面露难色，嗫嚅了一会儿，才咬牙说道：“顾美人这样子……便是去了孩子……也很难……”

很难活命，后面两个字，太医实在是不敢说出口，这不代表隆庆帝不知道。瞬间隆庆帝便是愤怒无比，呵斥道：“你们不是日日请脉么，怎么到现在不能保全两个，连大人都保不了呢？”

太医面色如土，不敢辩驳，心底却只觉得冤枉，他们早就说过的，顾美人这样的身子，想要诞下子嗣，实在是……难。

好在隆庆帝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眼睛一闭之后，还是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保大人，保下顾美人，朕重重有赏。”

但是到了最后，顾盼儿还是未能留下，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孩子终归是被稳婆从肚子里给“挤”出来了，虽然满脸青紫，气息奄奄，但是在几个专擅儿科的太医的看顾下，还是活下来了。

柯蓉忽然间觉得自己真的是幸运到了极点，无论是羽儿还是松儿，虽然生下来的时候不太好，但是却起码现在是好好的，而自己也还活得好好的，可以陪他们到很久很久以后。

顾盼儿去世，孩子在一个月之后，慢慢恢复了正常，虽然还是羸弱的，而且按照太医的说法，很显然这个孩子因为母体里先天不足的厉害，并不像是羽儿和松儿一样能补起来，所以，他注定这辈子就是一个药罐子。

可就算是药罐子，那也是一个名为“皇子”的药罐子，搂着这个药罐子，好好地把他养大，如此，这辈子她们就有了指望了，不用老了之后没有依靠，孤零零地呆在冷宫里，或许那些年轻的妃子还有着要自己生一个的想法，但是像是雯杏之类的，却早已熄了这个念头。

雯杏和含烟都想要抚养这个孩子，可是她们品级很低，实在是没这个资格，雯杏咬了咬牙，便求到了柯蓉的面前。

柯蓉蹙眉想了很久，才说道：“毕竟七皇子是陛下的子嗣，本宫也不敢擅专，待本宫问过陛下之后再说吧。”

柯蓉并不想雯杏来抚养这个孩子，因为她会记得，雯杏是先王妃的人，而当年，成国公老夫人差点要了她和羽儿的命，晚上和隆庆帝说起的时候，柯蓉便说道了这个问题，说是雯杏的品级实在是太低了，不妥，不若把孩子给刘妍抚养，一来有经验，二来份位高，再还有，等瑶儿嫁了，刘妍也有个伴。

柯蓉不情愿给雯杏抚养的意思表露的很明显，但是隆庆帝却另有想法，雯杏是先王妃的心腹，柯蓉知道，他也知道。

当年表姐唯一一个子嗣，却最后酿成了惨剧，致使表姐早亡，到如今隆庆帝心中还是有遗憾的，他想把这个刚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孩子记在先王妃的名下，免得百年之后，表姐没人祭奠。

但是这个孩子的身体，实在是太单薄了，只要吹个风，就会咳嗽，在多哈一口气，就可能躺着起不来了，这样的身子，他也不知道这个儿子能不能长大，所以，不愿意现在就把他记到表姐名下，免得将来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夭折，对表姐不好。缓缓吧，到个两三岁，再看看。

柯蓉自认了解隆庆帝，但是却也不清楚隆庆帝的想法，完全不知道隆庆帝竟然还有这样的念头，见隆庆帝下了口谕，让云烟和雯杏暂时共同照顾这个孩子，柯蓉虽然不愿意，但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到了隆庆帝五年的冬天，被闲置了许久的赵红松，终于有了差事。

是个很清闲的位置，如果在现代，那叫做“养老单位”，但是现在没这个说法，不过意思是一样的，如此，赵慧荃提了一年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点。

总算，隆庆帝不再刻意打压自己父亲了。

而到了隆庆六年的春天，三年一次的春闱，再次在京城开考。

到了放榜的时候，赵慧荃阴霾了许久的面上，终于出现了笑容看，她的哥哥，位列二甲，虽然还没有殿试，不知道名次，但是除非是特殊原因，不然一个进士出身是跑不掉的。

这代表，赵家在一起有了后续的力量——就算是赵红松指望不上了，赵家还她哥哥可以依靠。

不多久，殿试的成绩便下来了，就像是赵慧荃想的那样，她哥哥赵瑞鹏果真位列二甲，赐进士出身，虽然名次在七十多，没办法进翰林院，但是她还有弟弟，她的弟弟赵瑞华也是个读书的料子，现在已经是秀才了，虽然不敢夸口一定可以中了进士，但是想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这，便是她崛起的底气。

虽然心底有了底气，但是上次父亲赵红松的事情，已经让赵慧荃领受了教训，这一次，完全不敢张扬，还是低调着的，可是，很快就发生了一件让赵慧荃狂喜不已的事情。

经过了隆庆三年、隆庆四年、隆庆五年连续三年的倒霉之后，她要翻身了，要翻身了，要翻身了，要不是太医说怀孕的人不能大悲大喜，会对胎儿有影响的话，赵慧荃恨不能载歌载舞来表示自己的欢喜。

有了身孕之后，赵慧荃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走在了名为幸运的康庄大道上，便是原先令她不喜的人或者事，看着都顺眼了很多，当然，后来怀孕的一些反应，却让赵慧荃又烦躁了起来，但是总体而言，赵慧荃还是觉得十分顺心的。

希望是个皇子！赵慧荃暗中祈祷，就算只是个排行第八的皇子也没关系，只要是皇子，她便有了底气。

这件事情，很快便传遍了后宫——后宫从来就是一个难以保守秘密的地方，闲着没事的女人们，八卦的能力，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柯蓉知道之后，心中，有些微的冰凉，她并不怕妃嫔怀孕，因为总归威胁不大，但是赵慧荃的怀孕，却让她心中觉得不悦，不是怕赵慧荃生下皇子威胁到她，而是，让她对隆庆帝，有一种陌生的疏离感。

在她的感觉中，她能忍受别人怀孕，却独独不包括赵慧荃——因为总会觉得，会有先王妃的影子存在，所以不舒服。

齐雪怡和马媛媛也是不爽的，齐雪怡想着自己原先落掉的一胎，是因为先王妃，那相似的面貌，总让人会有一种难以释怀的芥蒂感，而马媛媛，则是实在不喜欢极了赵慧荃。

但是面对齐雪怡的询问，柯蓉却只是摇摇头，还是个孩子儿子，没有必要去害他，总归还是个孩子，只要打掉了赵家和成国公府，那赵慧荃，便是有皇子伴身，也成不了气候。

再说了，若赵慧荃不死心，她总有法子让她死心的，暂时来说，还没有必要。

她不是认为她的哥哥会有远大前途么？

很快的，她会知道，自己的哥哥，其实真的是走不远的，因为，别人不允许。轻叹一口气，柯蓉垂下眸子，笑了笑，对着齐雪怡说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陛下那么.宠.爱她，生下公主也就算了，要是生下皇子，那她还不翻了天啊，要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齐雪怡自然是担心的，她与柯蓉的利益一直，自然不愿意看到柯蓉和羽儿的地位受到威胁。

“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你放心。”柯蓉向齐雪怡保证，齐雪怡看着柯蓉的笑容，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放心就好。”柯蓉安抚齐雪怡。

说句实话，怀了孕的赵慧荃，在宫里行走的时候，完全像是个瘟神——谁都不愿意见到，更不愿意靠近。

不说如果赵慧荃正好有个什么不好被牵连，便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可赵慧荃其实也不是个平易近人的人啊，被她那炫耀的眼神一看，能让人心塞好几天，还是不要看见她为好。若说这件事情，除了赵慧荃和赵家人高兴之外，另外一个十分高兴的人，那就是隆庆帝了。

隆庆帝原先是想着要把七皇子明康记在先王妃的名下的，但是赵慧荃怀孕之后，隆庆帝却忽然觉得，若是把这个和表姐有着些许血缘关系的孩子记在表姐的名下，或许会更好。

在隆庆帝的感觉里，和先王妃有着相似面貌的赵慧荃怀孕，似乎就像是上天专门来做弥补似的，而他甚至有时候觉得，这个孩子，便是当时他和表姐失去的那个。

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男孩，才好记在表姐名下，为表姐延续香火。

就像是对七皇子明康的处置一样，这一次，隆庆帝的想法还是在心底转了转之后，便暂且搁置，还没生下来呢，等生完再说吧。

在隆庆帝刻意的保护下，赵慧荃并没有受什么伤害，便顺顺利利地到了怀孕的第八个月。这个月，赵慧荃知道了一件事情，她发现，她哥哥的仕途，完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真相又是怎么样的，为什么一件小事最后会演变成大事，赵慧荃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哥哥的仕途完了，这辈子，都别想再有所发展了，不要说在自己的帮衬下成为高官、娶个世家女联姻巩固势力了，便是连现在的小小县官，他都做不下去了。

因为他和别人为了一个女子争执，而后，从楼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虽然最后腿接上了，但是走路却一瘸一瘸的。

这样的人，怎能为官！

赵慧荃心底冰凉，在隆庆帝面前哀哀哭泣，哭自己哥哥才学惊人，哭自己哥哥前途尽毁，哭自己哥哥大志难酬，等等……

隆庆帝面对哀哀哭泣的赵慧荃，又见她挺着大肚子，十分辛苦的样子，自然是心怜不已，柔声安慰了，赵慧荃慢慢止住了哭泣，却哀求道：“哥哥身体已经是这样，嫔妾也不知道哥哥这辈子只能做个富家翁了，也不求别的，但是害了哥哥的凶手，臣妾是一定要找到的，一定不能让他逍遥。”

隆庆帝对于这个几乎是明目张胆要求他借势压人的要求，在皱了皱眉之后，还是答应了，如果真是意外，也就算他们倒霉，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是罪有应得。

只是，查到的结果，却让隆庆帝心一沉。

这件事情，做得并没有特别的隐晦，幕后是谁主使，完全是一目了然，也就是赵家没什么势力，才会看不清楚。

是柯蓉，隆庆帝心底，忽然便十分的为难，且，有些隐隐的难过，为什么会是柯蓉呢？他从未想过会是她，他已经给了她出了皇后之位之外，所有的尊荣，为什么她连一个小小的婕妤都容不下。赵慧荃怀了龙嗣，照例是要进一进份位的，但是他没有提这个事情，就是上次的事情，让隆庆帝心底膈应，又怕赵慧荃真的有野心，怕她恃宠而骄，生了不该生的野望。

所以到现在，赵慧荃也只是一个婕妤。

隐隐的，隆庆帝有些不悦，已经给了你这么多，还想要什么？太贪心，可不是好事。

心底疲惫，那个和赵瑞鹏起了冲突的人，现在就在柯蓉自己的庄子上，虽然也避着人，但是却并不是完全不出现，也不是隐匿状态，只是单纯的表示不惹事罢了。

赵慧荃要惩戒凶手，柯蓉摆明了要袒护，隆庆帝蹙眉，这种小事，一旦涉及到了柯蓉和赵慧荃，便不再是小事，算了，赵瑞鹏的前途已经毁了，柯蓉便是有什么气，也应该出了，让她交人，也算是给赵慧荃一个交代。

打定了注意，隆庆帝叫了小桐子，让他去找柯蓉，只说有个逃犯藏在她的庄子上，让她去个口信，叫庄头帮忙押送京兆府。

“本宫的庄头庄户都是老实的，哪里会收留什么逃犯，陛下真是爱说笑。”柯蓉给小桐子的却是这么一句话，小桐子为难，柯蓉轻轻一笑，说道：“公公不必为难，只要原话告诉陛下就行。”

柯蓉的话，听到了隆庆帝的耳中，却让隆庆帝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有种不知道该怎么表述的情绪冲上心头，或许有气愤、或许有惊怒、或许有失望，不一而足。

小桐子极少见到隆庆帝气得手都在发抖的样子，吓得赶紧跪下，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一点儿的声音，却听到隆庆帝“呵呵”一笑，口中连连道：“好好好，果真是朕的好妃子。”

气怒之下，闭上眼睛，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直到许久之后，小桐子才听到隆庆帝说道：“起来吧。”

小桐子战战兢兢起来，偷眼看去，只见隆庆帝面上喜怒难辨，眼神却是有些骇人的，小桐子便不敢说话，心底却暗暗叫苦，这宸淑妃，往常聪明极了，怎么今次，却忽然这般的强硬，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皇上。

不过就是个下人，交出来皆大欢喜，反正您已经占了最大的便宜了，好吧，您不想交就不想交吧，爱护属下是好的，他觉得这样的主子跟着十分的安心，可是好歹您也亲自来一趟，好好来和陛下说说啊，婉转一点，凭陛下对您的.宠.爱，不会不给您这个面子的，这样强硬，诚心是和陛下怄气啊。

可是陛下就算是很生气，也不会把您怎么样，可我们这些人，真的挡不住陛下的怒火啊。

这么想着，小桐子战战兢兢，就听到隆庆帝吩咐道：“传喻京兆府尹，给我拿人。”

隆庆帝也是起了火，打算来硬的，小桐子苦了脸，这……您二位夫妻打架，别拿别人赌气啊。小桐子很想拖着不去，但是在隆庆帝眼神的逼视下，却不敢不去，往常这事情，他是不需要亲自去的，但是今儿，小桐子却只能亲自跑了一趟，言语间暗示着让京兆府尹不要愣头愣脑地直接冲进去拿人，好好商量，慢慢来，庄头不交人不要紧，抓不到人也不要紧，只要守着不要让人跑了就行了。

小桐子觉得自己暗示的十分明显了，但是很快他就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一般人都听得懂，更不要说是当官的了，但是偏偏就有人是听不懂的，直愣愣闯进去就抓人，还把庄子上许多人都打伤了。

庄头和他好生说话都时候，还十分硬气，说：“别以为你是宸淑妃的走狗，本官就会怕你，告诉你，本官上承皇命，下安百姓，绝对是威武不能屈的，来人，给本官抓人。”

小桐子真心是泪流满面，他想念上一任的京兆府尹了，真的，很想念，为什么他就不能晚一点离任呢。

若是晚一点离任，他也不用和一个脑子里全是浆糊的人打交道啊。

呵呵，威武不能屈？我呸，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痛苦已极的小桐子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回禀隆庆帝，却并没有听到隆庆帝说话，隔了许久，隆庆帝才“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一盘端坐着观政的羽儿，却一声不吭，似乎是没听到京兆尹冲到他母妃的庄子上抓人一般。

那沉稳的样子，让隆庆帝很是欣慰。

等小桐子起来，小心翼翼伺候在旁边的时候，隆庆帝眼睛盯在奏折上，心却有点飞远。

他是真的愿意给柯蓉盛.宠.的，一是因为真心喜爱柯蓉，再就是，他觉得自己愧对柯蓉；但是，同样的，他心底对自己的表姐，也是又敬爱又愧疚，夹在这两人中间的时候，他每每都很无奈。

这一次，如果柯蓉直接把凶手交出来，他二话不说，直接便会把这个案子给压下去，赵慧荃的哥哥是无辜，一个下人顶罪是不够，可是谁让这事情，是他心爱的妃子做的呢，对比赵慧荃，他当然更回护柯蓉。

可是柯蓉那般生硬地拒绝了，一句婉转的话都没有和他说。

隆庆帝愿意.宠.，却决不允许恃.宠.而骄。

因此，他强硬下令，到现在他的命令得到了彻底的执行，隆庆帝却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不对劲，且，还有中说不出的心虚，目光从奏折飘到了儿子身上，隆庆帝犹豫了一下，对羽儿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今儿便这样吧，若是没事，便多去看看你母妃和松儿。”其实羽儿的心底，远没有他外在表现的那么的平静沉稳，那是他的母妃，有人冒犯了他母妃，他怎么可能高兴。

至于这是隆庆帝下的命令这个事实，羽儿并不曾因为隆庆帝是自己的父亲、是皇帝，便选择性忽略，只迁怒京兆府尹，其实隆庆帝的命令，才是事情的起源。

但是父母之间的事情，作为晚辈，羽儿总不好插嘴，可羽儿心底的明晰的，如果真的要让他选择一方站位，那毫无疑问，一定是母妃那边。

见隆庆帝难得的在处理政务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羽儿其实心中是开心的，这表明，父皇在意母妃的心情，所以才会走神，才会破例允许他早早去兰樨宫。

当然，羽儿心底不高兴也是有的，虽然这件事情父母双方谁都没有和他细说，但是不代表他不清楚，母妃和彤婕妤之间的仇隙，他更是清楚，他可是记得的，母妃怀着妹妹松儿的时候，那憔悴的样子，全拜彤婕妤所赐，如今他不能把彤婕妤如何，毕竟父皇还在呢，但是等到以后自己能当家做主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杀人他不屑，但是有的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心底记挂着母妃，松儿却还是从容朝着隆庆帝行礼之后，告退出去，隆庆帝看着羽儿的背影，心里一阵的烦乱，埋头想要继续看折子，却怎么也没了心情，索性推开了折子，起身走出殿外。

赵慧荃的兄长受伤再不能做官的消息，自然不是什么隐秘，特别是赵慧荃已经接近要生了，盯着明馨宫的眼睛多的是，所以赵慧荃哭红的眼睛，没有逃过后宫诸人的注意。

什么事情让赵慧荃这么伤心？

一打听，也就知道了，面上自然是同情的，心中却大多是幸灾乐祸，因为去看望赵慧荃的时候，虽然嘴上全是安慰的话，但是一次一次的，却是完完全全在刺激赵慧荃，让赵慧荃气得发抖，气得太狠了，便只觉得肚子疼得厉害，吓得明馨宫的宫人急急忙忙请了太医来，还惊动了隆庆帝。

因此，隆庆帝便下了命令，不许再来打扰赵慧荃。

当然，这宫里的妃子，家里普遍出身不显赫，所以也探查不到赵慧荃兄长是柯蓉动的手，至于至于昨日隆庆帝吩咐京兆尹去柯蓉庄子上抓人的事情，暂时也还没有传到后宫，所以她们还没把赵慧荃的兄长出事的消息和柯蓉联系起来。

她们只是本能的开心着。

既然开心，自然是要逛园子的，正巧隆庆帝因为京兆府尹冲到柯蓉庄子上抓人的事情正心烦意乱也逛园子，巧遇上了之后，便围着隆庆帝说话，隆庆帝正自烦乱，既然自己妃子都凑在一起玩耍，他坐一会儿也没什么，便应声坐下，接过连淑琴端来的茶，慢慢品着。连淑琴带着明祥，邵紫蓉带着明乐，还有趁着上午阳光好带着七皇子明康出来散步的雯杏和云烟，几人围坐说笑，顺便看着明祥明乐在亭子周围玩耍，而明康身子不好，略微玩了一会儿之后，雯杏就让人把他抱了回来。

隆庆帝安静坐着，听着她们闲聊，正说话间，却看到有个小太监正朝着这边狂奔——这真真是极为犯忌讳的事情，不等主子们发火，小桐子便急忙过去，严厉呵斥：“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不知道陛下和诸位……”

这时候，小桐子也看清了，这狂奔而来的人，是兰樨宫的，心底猛然一突，只觉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话还么说完，就被那个兰樨宫的小太监打断了：“桐……桐公公，不好……不好了，娘娘吐……吐血晕过去了。”

预感成真，小桐子却一点儿欣喜的心情都没有，脸色瞬间大变，急急忙忙朝着隆庆帝冲过去，附耳在隆庆帝耳边说话。隆庆帝脸色亦是大变，突地站起便朝着兰樨宫跑去。

他从没有这么失态过，便是表姐离世时候，也没有。

可这个时候，他忘记了他是一个帝王，需要时刻保持威严。

小桐子见隆庆帝狂奔而去，暗叫了一声苦，也急急忙忙跟上。

得益于柯蓉平日管教，兰樨宫虽然忙碌，却并不乱，且还有羽儿的指挥——羽儿如今已经颇有储君该有的风度威仪，居中指挥丝毫不乱。

是的，他是不懂得该如何管理后宫，但是同样的，皇帝也不知道该如何修筑水利、如何查案断案，他只要会用人、会评判、赏罚分明，这是最基本的。

所以羽儿这会儿要做的，正是如此。

让伺候松儿的宫女嬷嬷把松儿抱走，免得在这地方忙乱之下伤到了松儿；让人赶紧去请太医；让人去通知隆庆帝前来；让人请齐雪怡过来料理事情，分派的丝毫不乱。

兰樨宫很快便正常运转起来。

至于跪在地上的连翘，羽儿想了想，还是让她先起来，连翘却不肯。

一听是宸淑妃娘娘吐血晕倒，太医自然是跑得飞快，而比他们更早一步到来的，却是隆庆帝。

他是跑来的。

他年轻时候允文允武，文武双全，骑射了得，武艺也十分不错，比平常人矫健许多，但是总归当皇帝之后，疏于锻炼，身子已经没有那么康健，这么一会儿疾跑下来，再加上心头焦急，竟有些喘不上气来，羽儿见状，刚刚因为母妃吐血昏迷而积累在心头的怨愤，便忽然间消了不少。

可总归还是怨恨他的，所以虽然行礼时候十分的端正，可却没有以往那么亲近，隆庆帝却根本顾不上羽儿，喘了一口气之后，又冲进了屋里。

“奴婢参见皇上。”屋里的人见到隆庆帝，纷纷行礼，隆庆帝去根本顾不得去看她们，停下脚步喘了两口气之后，才放轻了脚步走到了柯蓉的床边。

白薇和半夏见隆庆帝到来，便都退后一步，让隆庆帝坐在了柯蓉的床头。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隆庆帝看着玫红色锦被中柯蓉苍白的容颜，心头忍不住发紧，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柯蓉的脸，便回头问道。

他目光看向的是半夏。

半夏有医术在身，平日里除了太医日日定时诊脉之外，半夏也是会给柯蓉诊脉的，虽然她水平比不上太医，可是也要对柯蓉的身体情况了然于心。半夏微微犹豫一会儿之后，轻声说道：“回禀陛下，从今年春天开始，娘娘便有些忧思，却又不肯说，因此郁结在心，这事情，太医也是知道的，只是娘娘不让奴婢等人告诉陛下，且也不愿意吃药，奴婢等人多次说要禀告陛下，娘娘却异常坚持，甚至因此十分不悦，好在娘娘忧思并非太严重，奴婢等人便不敢违逆娘娘意思……”

隆庆帝听得大是皱眉，如今已经要入冬了，春日里的事情，一直拖到了现在，还说不严重，这些可恶的奴才！

待要发火，又想起这是兰樨宫，半夏是柯蓉十分喜爱的宫女，而柯蓉现在人还在昏迷着，他便呵斥她的宫女，她怕是会不愿意，便忍不住了，可心头有股火气却是不发不痛快的，便沉着脸，说道：“太医怎么还没到，告诉他们，要是还用这爬一样的速度，以后就不要用脚走路了，一直爬好了。”

被隆庆帝凶厉的话吓得哆嗦了一下，一个宫女急忙倒退着出了宫门，然后疾奔出去，跑了两步看到太医背着药箱正飞奔而来，便松了一口气，喊道：“老大人您们快点，陛下发怒了。”

因为柯蓉的病听着凶险，又是吐血又是昏迷的，所以太医院一下子来了五个太医，以示重视。

看到太医们来了，隆庆帝再看了一眼柯蓉，才起身让开地方，让太医轮流诊脉。

“如何？”第一个上手的朱太医诊完，隆庆帝便急切地问道，而羽儿也同样的一起问出声。

第一个诊脉的朱太医被现在的皇帝和未来的皇帝两个人四只眼睛死死盯着，额头上的汗刷的就流了下来，但是在隆庆帝和羽儿的逼视下，连擦汗都来不及，便战战兢兢行礼，说道：“回禀……”

“别废话。”隆庆帝蹙眉，厉声打断了朱太医的话，目光迫人。朱太医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第一个诊脉要被逼问，他才不要第一个诊脉呢，可是他日常便是照顾柯蓉的，他是天经地义要第一个上前的；朱太医本来想说些套话敷衍一下的，等等后面人的意见，可是在隆庆帝的锐利的眸光下，朱太医咬了咬牙，说道：“臣觉得娘娘吐出这口血，是好事。”

“好事？”隆庆帝眉头依旧皱得紧紧的，盯着朱太医，似乎他要是不给一个合理解释，便绝饶不过他！

毕竟，柯蓉日常的平安脉，都是朱太医问诊的。

既然第一句已经说出口了，朱太医也就豁出去了，医术本就是他擅长的，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朱太医便很有自信，渐渐也不紧张了，说话条理便清晰起来。

“娘娘心绪不畅，长久下来，便会胸闷气短，虽然娘娘并没有明显的表征，但是确实是有些不适的，到今日，娘娘忽然受了大的刺激，平日里那些许的闷气便会放大，堵在胸口，致使气息不畅，而这一口血吐出来，娘娘的心绪便通畅了，等于说是原先的郁气，也随之吐了出来，只要娘娘醒来之后不要再有烦心之事，好好将养一个月，便不会再有事了。”

朱太医一口气说完之后，第二个太医王太医也已经诊完了脉，眼见隆庆帝和羽儿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王太医微微思索之后，点头赞同了朱太医的话。

连续两个太医都这么说，隆庆帝和羽儿这才松口气。

这五个太医里，有擅长针灸的，几个人在一起商量的一番之后，便先拟出了药方去抓药熬药，而擅长针灸的那个，则给柯蓉针灸调理，而后说道：“回禀陛下、回禀殿下，娘娘大约还会昏睡一个时辰，这是好事，等娘娘醒来，最好用些桂圆红豆粥之类益气补血的流食……”自然有宫人细心记下太医的叮嘱。

而隆庆帝这时候，看了羽儿两眼，压低声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羽儿和隆庆帝一样的剑眉蹙起，目光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连翘，说道：“连翘姨，你说，刚刚你和母妃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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