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彤婕妤

第224章  彤婕妤

稍稍想了一下，柯蓉瞟了一眼唐心红，这是一个英气勃发的姑娘，将门虎女，倒是和慕容霜有些相似的气质，不过慕容霜父亲品级不高，自然没有唐心红这般的底气，而裴若晴，年纪不大，看上去傲气十足，很是刁蛮，柯蓉面上带笑，眼中却有些冷，便是再刁蛮再傲气，在这皇宫里便敢起了冲突，这两个人，也实在是大胆了一点，如果说唐心红是从她父亲这一代才才发迹的，底蕴不够，因此教养不行的话，那宁国公府世代勋贵，他家的姑娘，不会这么不知轻重才是。

毕竟，在青鸾宫吵起来，等于是把宁国公府的脸都丢尽了，且，一不小心冲撞了人，还会连累家族，柯蓉不信裴若晴不会这么不知轻重。

今儿这事情，到底是意外还是有预谋的？柯蓉瞟了裴若晴一眼，自然看得到她傲气面容下的惊惶，反而是唐心红，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昂扬，柯蓉便点了点唐心红：“说吧，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语气颇为温和。

唐心红便有些气愤地开口：“回禀淑妃娘娘，臣女今儿刚出门，裴若晴便讥讽臣女首饰搭配不得当，说臣女不知高雅也为何物还偏要装高雅，这就算了，她还说臣女父亲是屠夫，大字不识还充儒雅……”

柯蓉静静听着，看了裴若晴一眼，却见她虽然眼中有着惊惶，却也隐然有着不以为意，显然她讥讽唐心红的话，还真是出自本心。

老贵族看不起新贵族。

柯蓉放下茶杯，低低一笑，看着唐心红：“她说错了么？唐将军不是屠夫出身？”

“臣女……”唐心红没想到柯蓉会这么说，争辩了一句，却哑然，是的，她父亲虽然如今是将军，但是，还真是屠夫出身，这事情，虽然她羞于让人知道，但本朝却是人尽皆知。

“你这么在意别人说自己的出身，是因为你也看不起自己出身么？”柯蓉又说了一句，唐心红猛然面色涨红：“臣女没有看不起自己出身。”

柯蓉浅浅一笑，唐心红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却听柯蓉又说到：“我虽然不清楚唐将军到底有哪些功绩，但是想来，能积功升为正二品的将军，必然是有大功劳的，为什么会有大功劳？因为唐将军打了胜战么？不……是因为唐将军守卫我朝疆土、护卫我朝百姓，流汗流血不流泪，所以，不管唐将军是什么出身，都是有功于百姓、有功于社稷的……我们这些妇人，托庇于那些泥里来水里去的将士，才会有如此安逸生活，却竟然还看不起他们，唐小姐，你觉得对么？”

唐心红咬唇，她只记得，她出去应酬的时候，因为不懂得琴棋书画被人笑话；因为官话不标准，总把“鱼”说成“女”，被人讥讽；因为父亲在与同侪宴饮时候做出了“哎呀我的妈，好大一树杈”之类的诗句，被人嘲笑，却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今的日子，全是靠了父亲流血流汗。

唐心红垂下头。

“更何况，先皇都从未因为唐将军是屠夫出身而看不起，不然，怎会封他做了将军，难道唐小姐觉得先皇是错的？”

“臣女不敢。”柯蓉这句话有些重了，唐心红急忙认罪，而裴若晴，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柯蓉是在教训唐心红，可是，今儿她们会起了冲突，原因也是她先讥讽唐将军和唐心红，照柯蓉这么说起来，她也是又大不敬罪名的。

赵慧荃低垂着头，跪伏着，心中不以为意，却深深觉得，这位宸淑妃，能到如此高位，实在不是好相与的。

“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第一代宁国公，原是打铁出身，裴小姐，本宫说得可对？”

裴若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羞窘的红晕，虽然如今宁国公府百般遮掩，但是第一代宁国公打铁出身的事实，还是有许多人知道，只是因为大家都给宁国公府面子，所以从未在宁国公府的人面前说过，如今被柯蓉一下子点出来，在她刚刚讥讽过唐将军的出身之后，显得她分外的愚蠢。

“百善孝为先，若连自己的祖宗长辈都不认了，还谈什么高雅什么文雅，乌鸦尚且反哺，狐死也要首丘，那些数典忘祖的人，实则不若畜生。”

裴若晴从小被宠着，何尝被人如此训斥过，眼睛里便有了泪水，柯蓉却没有安慰她，只是继续说道：“念在你们年纪尚小，有些小脾气是属正常，本宫便不罚你们，只是可一不可再，若有下次，本宫定然不饶，听到没有？”

“是……”唐心红和裴若晴急忙应声，柯蓉满意点头，让她们起来，然后笑着说道：“唐小姐，天下那么多屠夫，却独独只有唐将军从屠夫变成了将军，那是何等的了不起？唐将军守疆卫土、保家卫国，是最可爱的人，你应该为唐将军骄傲的。”

唐心红面上，原先羞愤的红晕变成了亢奋的红晕，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竟然被称为最可爱的人……

面上，便有了自豪神色，是了，不会诗词歌赋怕什么，父亲，守疆卫土，保家卫国，自然是值得尊敬的。

见唐心红面色转变，柯蓉心底满意，唐将军追随老成国公多年，如今对新任成国公也是言听计从，却因为成国公府的遭遇，对先皇颇有微辞，进而对隆庆帝也有些心结，柯蓉虽然不过问军事，但是因为她和成国公老夫人的过节，对成国公府多有关注，自然，也注意到了唐将军。

搞定唐心红，不等于搞定了唐将军，可是唐心红，却也会对唐将军有些影响，让他知道，他可爱，是因为他守卫疆土守卫百姓，却不是因为他打了多少胜仗或者追随于谁。

若非为了唐将军，柯蓉才不会和她们费这么多口舌。

安抚孤了唐心红之后，柯蓉眼光在赵慧荃身上转了一圈，看着身上的衣物并不花俏，不过料子，却都是很不错的，花样是也京城时兴的样子，因此虽然人长得若唐心红和裴若晴美丽，但是倒也显得端庄沉稳。

白薇见柯蓉的眼光停在赵慧荃的身上，便压低声音说了赵慧荃的背景，柯蓉闻言，再次看了赵慧荃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一个七品知县的女儿？家里不甚富裕？可她身上这些衣料，可是不便宜啊……

只是这么想着，柯蓉微一沉吟，转而叫唐心红和裴若晴起身，微笑着训诫了两句，不外乎是要友爱之类的，至于赵慧荃，柯蓉关心了两句，又赏了药，不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虽然不知道唐心红和裴若晴这般大胆怎么会吵起来，但是赵慧荃这儿，动或者不动都不好:。

因为，这女人忽然出现在宫里，且惊动了隆庆帝，便不是她能处理的了，只当作空气，那便是最好了。

赵慧荃领着赏赐的膏药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脸色，便十分难看了起来，本来，是表姨和裴若晴说好要闹大的，裴若晴不想进宫，只想嫁给表哥，而她，则想进宫，且需要一个好名声、一个机会，让皇上注意她、喜欢她……

本来今天就可以的，唐心红的鲁莽和裴若晴的刁蛮，会衬托出她的友爱端庄，让皇上心生好感，可是，那宸淑妃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解决了，结果雷声大雨点小，与表姨设想的不一样啊……没有引起皇上注意，怎么办……

柯蓉却不知道，她为了安抚唐心红拉拢唐将军的话，无意间，让裴若晴也有些羞惭，且她的威严，让裴若晴害怕，不敢再闹，最后，却是打破了赵慧荃表姨的算计。

小桐子拿着拂尘，站在承乾殿的门口，昂着头听完小太监的汇报，微微蹙眉。

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不知道，这人出现了，对本还算平静的后宫来说，是好还是坏。

挥手让小太监退下，小桐子站在门口，思索该怎么回话，这赵小姐，听小太监的话，似乎是个端庄沉稳的女子，只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不管她性情如何，最起码，现在这个时候，他是要留心着的，不为其他，只因为她那张脸，只要她不犯大错，便是一辈子前程无忧。

不过……总归，越不过另一人去……心底拿定了主意，小桐子轻手轻脚进了大殿，在隆庆帝批阅奏折告一段落之后，才悄悄上前，把事情讲了。隆庆帝眸中暴起一抹亮光，灼灼看着小桐子：“你说得可是真的？”

小桐子深深垂下头，“奴才不敢妄言，赵小姐与先王妃，确实是十分相似。”

似乎，皇上还是特别在意……看来他对那位赵小姐的留意，还要再多几分……

隆庆帝不知道小桐子在想什么，他只觉得心中悸动，本是已经放弃了寻找的，却没想到，人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他面前，这是上天给他的缘分么？

隆庆帝心中有些欢喜，面上，却也没怎么露出喜悦神色，只是瞟了小桐子一眼，小桐子便心领神会，低低开始讲柯蓉是怎么处理的，叙述过程中，隆庆帝面上，渐渐带了微笑。

小桐子便心底有了谱，果真，他选择在后面详细说宸淑妃的事情，把皇上的注意力转移到宸淑妃身上，是正确的。宸淑妃，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是皇上最在意的人，有关她的事情，总会让皇上十分关心又开心不已。

“最可爱的人？”隆庆帝听到小桐子的转述，不禁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怎么想出这种说法，不过，守疆卫土保家卫国、值得骄傲么？还真是不错的说法，甚至，让他都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隆庆帝总觉得，有个人总能体会自己心意，实在是一件令人心情舒畅的事情。

从青鸾宫回去的路上，齐雪怡的兴致不高。

“看着今年的秀女青春活泼，便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老了。”齐雪怡在柯蓉的兰樨宫里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叹息，垂下的眼眸里，却全是焦躁。

柯蓉自然也看得出她的烦躁，却没有劝解，只是笑了笑，问道：“是么？”凑近了，仔细看了半天，点了点头，肯定道：“嗯，眼角有皱纹了，是老了。”

齐雪怡额上满是黑线，白了柯蓉一眼，这不雅的动作，是她跟柯蓉学的，你别说，还真的挺好用的，特别是现在用来，十分应景。

柯蓉就偷笑，两人就着选秀的事情又聊了一会儿，见柯蓉有些倦怠了，齐雪怡便先回了自己的熙宁宫，晚上，齐雪怡便听到宫人说，隆庆帝赏了赵慧荃一盒子点心……点心却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是，它出自隆庆帝之手，那点心，便比金子还贵重了。

齐雪怡脸色十分不好看。

柯蓉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微微一笑，垂了眼眸喝茶，至于阴霾，自然是遮掩的严严实实的。

赵慧荃……你这张脸，能让你得先王妃的几分荫庇呢？我拭目以待，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柯蓉眉目间，渐渐有了三分凌厉——先王妃已经死了，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先王妃，能把她逼到那种境地，若这赵慧荃不识趣，她也不介意教教她，什么叫做安分。

时间过的飞快，半月后，便是选秀之期，晨起，白薇很认真帮着柯蓉搭配首饰，用半夏的话来说，一定要给那些新进宫的女人们一点厉害瞧瞧，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做尊卑。

柯蓉狠狠瞪了半夏一眼，赤金米珠流苏的凤钗、赤金累丝嵌红宝石宝石的步摇、外加分心之类的……整整加起来没有十几也有七八斤，这是给那些秀女厉害么？分明是要压垮她好么？

半夏十分不乐意，只能把她最中意的一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给收起来，由着白薇给柯蓉用了一套翡翠头面。

青鸾宫，今日的选秀就在此处。

柯蓉到了的时候，见到青鸾宫内的平地上，正并排站着两派秀女，皆是青春年少身段窈窕，至于面目，则因为离得远，并不能看得很清楚，柯蓉并没有在意，在宫人的簇拥下，进了正殿。她没有在意，但是远处的秀女看着她被众星捧月的样子，却生出了由衷的羡慕，不管她们出身好坏，这一刻，在这个女子的面前，她们都是要跪拜的。

悄悄打量着，却因为宫里的教养姑姑就在旁边，没人敢太过明目张胆，有消息灵通的，便知道，这是如今皇上最宠爱的宸淑妃，也是晟王爷的母妃，将来……

不知道自己，今儿，能不能成功留下……一直藏于心底的忐忑，便再次出现。

也有很笃定自己今日一定能留下的，如兵部尚书的孙女邵紫蓉，自然是一点都不担心，看着便的秀女紧张的样子，便很有些优越感，嘴角的笑容更加从容自得。

赵慧荃微微眯眼，远远望了一眼之后，便垂下了眼眸，做出端淑的样子，心底，却是笃定的，因为，那日唐心红和裴若晴冲突之后，她虽然没有见到皇上，但是，晚上的时候，皇上却赐了点心，说是赏她的，不管如何，总算是，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今儿，她应该不会被刷下来吧。

柯蓉自是不知道她们的羡慕或者得意的，她进殿的时候，齐雪怡和马媛媛已经在了，同时在的还有孙凝歌、连淑琴还有刘妍，五人正坐着说笑，见柯蓉到了，便都笑着站了起来，迎接柯蓉。

孙凝歌三个月前生了一位小公主俏俏，俏俏是隆庆帝的第五个女儿；而后，连淑琴也为隆庆帝生了五皇子明祥，两人因此都进了份位，连淑琴是三品下的修媛，孙凝歌是四品下的充媛，柯蓉看着孩子，其实也是羡慕的，她也想再要一个，毕竟羽儿如今受着储君的教育，很少有时间能陪着她的，只是却一直没有身孕，柯蓉也是很无奈。

刘妍则是因为娘家新近立功，也进了份位，如今是四品中的充容。马媛媛则是隆庆帝看在她资格老的份上，升了三品中的修容，位居柯蓉和齐雪怡之下。

这五个人，便是除了柯蓉之外，如今后宫的主位，能居正殿、自称本宫、也被人称娘娘的。

正殿里的上首主位只有两个，柯蓉不是皇后，自然不能直接坐了主位，便在左边第一个椅子上坐下，既然是给皇帝选小老婆，那自然是要问过皇帝的意见的，因此，皇帝没来，这选秀也不好即时开始，几人便聊了起来。

自然也是有感叹自己人老珠黄的，不过在坐的，都是有了子嗣的，虽然依然着重盛宠，可是因为有了孩子这个寄托，便也对争宠的心思稍微淡了那么一些，坐在一起互相打趣一下，也是乐事。

连淑琴生了五皇子明祥之后，性格开朗了一些，和柯蓉几人有说有笑的，反而是孙凝歌，从原先的张扬变得沉默了起来，她如今，宠爱不多。对比原先，再对比现在，孙凝歌虽然有些蠢笨，却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当年隆庆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对她那般的盛.宠.，不是因为有多么喜欢，而是——新鲜。

新鲜，又有利用价值，那时候，自然是宠着的。

可其实，到现在，孙凝歌才明白，宠爱虽然经常连在一起说，可宠不是爱。

目光忍不住落在了柯氏的身上。

当年她隆庆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是柯氏已经回了东宫，太子也几乎是宿在凝舞轩的，所以她以为，柯氏已经失.宠.了，而她才是最受.宠.的一个，这两年，她自己慢慢想了一些，身边的嬷嬷提点了一些，她渐渐才明白，那时候，贵妃还在掌权、阿古丽飞扬跋扈，谁最受.宠.，谁便是别人的目标，所以，她除了有些利用价值之外，便还是作为挡箭牌存在的。

孙凝歌到现在还是嫉恨的，只是，两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她也已经明白，她争不过，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却也庆幸，她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不然，她也不可能被允许生下一个女儿。

孙凝歌再看了一眼柯蓉，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这两年，除了看着稍微圆润了一些，她几乎是没有变化的，也是，她是事事如意的，自己得宠，儿子受宠又孝顺，还是内定的储君，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便是有什么为难的，内宫有齐修仪外有皇上，事事帮她摆平了，娘家在外面也不给她惹事，反而处处能帮着她，她完事不用烦心，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不像自己……孙凝歌想想昨儿得到的消息，便觉得心底堵得难受，心底恨死了自家兄长不但不给她长脸，反而处处掣肘，要她帮着收拾烂摊子。

再想想，今日有貌美又年轻的新人进宫，这后宫的人多了，她本来就单薄的宠爱，怕是又要被分走了，还会有出头的日子么？

想着这些，孙凝歌便烦透了，没有了任何说话的兴趣，但是偏偏，这青鸾宫的正殿里，她份位最低，不能不说话，今儿选秀，她也不能借着生病之类一走了之。

深吸了一口气，孙凝歌打起精神听着众人交谈，间或插上一句，直到太监高声通传：“皇上驾到。”

柯蓉与众人一起起身行礼，隆庆帝笑着扶了柯蓉的手，让众人免礼，自己坐了上首左边的椅子。

待隆庆帝落座，其他人才又坐了，略略说了两句话，齐雪怡便说道：“皇上，眼瞅着着太阳也高起了，咱们在殿里阴凉，外面花一般的秀女们怕是要遭罪了，那白雪一般的凝肤要是被晒黑了，那就是臣妾等人的罪过了，要么便传进来吧……”

隆庆帝笑了笑，“不知道原来怡儿也是惜花人。”

说了一句，便看着柯蓉：“蓉儿可有看过，有哪些是合适的？”

柯蓉歪着头想了想，说道：“皇上应该知道，臣妾的审美……”

隆庆帝便不问了，哂笑一声，对小桐子示意了一下。

便有太监唱名，自然有或娇媚或温婉或端庄的秀女随着召唤声进殿来，战战兢兢行礼，恭恭敬敬答话，头低低地垂下，瞧着便是十分守礼的样子。

排最前面进来的，自然是勋贵人家的女儿，隆庆帝似乎兴趣不太大，六个秀女一个都没有留，其中，便有宁国公家的裴若晴。

接下来，自然便是朝臣家的子女，打头的便是内阁阁老的孙女，之后，便是六部尚书的家的女子，听到邵紫蓉，十七，国子监祭酒之女的时候，柯蓉微微一顿，这个邵紫蓉，她两年前便知道，她是一定会入宫的。

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过，若把一个刚进宫的秀女当作对手，那她便已经是输了，所以柯蓉虽然好奇，但也并不太在意。

抬头望去的时候，面上挂着微微笑容，便看到一个相貌绝美的女子，银红色的衣裙衬得她更是明艳无比。

飞扬的神采、即便是低着头也挺直的脊梁，看起来，是个骄傲的女子。

很漂亮，隆庆帝好福气，柯蓉这么想着。

自然是留了牌子的，且直接便封了美人。

除了阁老的那个会被赐婚的孙女外，邵紫蓉，是真真正正被留下的第一人，她便很有些骄傲。

接下来进来的几人中，其中一个让马媛媛刘妍都微微一惊——尚未秀选，秀女便争执了起来，这事情，自然是后宫全都知道了，而有个秀女与先王妃相似的事情，自然马媛媛她们也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和见到，是两回事。

真真见到的，那种忌惮，便从心底升起，令人十分不舒服。

几人齐齐坐直了身体，便是连隆庆帝，也怔了一下，而后，目光里全是复杂的情绪。

正殿里瞬时静默了下来，这让刚进来的其他秀女受惊不浅，战战兢兢地呼吸都不敢了，而赵慧荃，也垂下了眸子，端庄地行礼。

孙凝歌和连淑琴自然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虽然不解，但是却也都知道少说少问的道理，只是垂了眼眸看着自己的手，仿佛手上长出了一朵花一般。

“留吧……封婕妤。”隆庆帝吐出这句话的时候，柯蓉等人尽皆垂下了眼眸。

这赵慧荃，只是小小知县的女儿，却一下子便封了婕妤，便是兵部尚书的孙女，也不过是美人而已。

孙凝歌和连淑琴有些惊疑，到底，这个秀女身上，有什么秘密。

接下来的十几人里，隆庆帝只留下了一个，封的位置也不高，只是一个才人，而过程中，柯蓉一直懒懒的，隆庆帝见她那个样子，便微微蹙眉。

因此，对进来的秀女便更不上心了，只略微扫一眼，便也说了不留。

柯蓉看着，倒是微微笑了笑，这隆庆帝，其实对女色上，并不是特别的看重，不然，也不会登基两年，后宫只多了一个由宫女承宠而封的宝林了。

到最后，除了阁老的孙女之外，却是只留下了邵紫蓉赵慧荃和另外一个女子。

虽然留得不多，却让齐雪怡有些忧心忡忡。“婕妤啊……”和柯蓉一起出了正殿的时候，齐雪怡轻轻嘀咕，柯蓉，眯了眯眼看着已经高起的太阳，没有说话。

是啊，婕妤，呵呵。

“婕妤就婕妤吧……”柯蓉淡淡一笑，皇帝是金口玉言，自然不可能更改，赵慧荃，只是像王妃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

“皇上亲口封得，谁能怎么办。”马媛媛也觉得心头不畅快，说话便有点冲，柯蓉扫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刘妍没说话，只是静静跟在后面，她们都是知道王妃在隆庆帝心中的位置的，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女，如果不是因为那张脸，她便是生了皇子，爬上一辈子，一个婕妤，也就是顶了。

可现在，还未承宠，便已经是婕妤了。

等承宠了升一级，生了子嗣升一级……啧啧。

孙凝歌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被排斥在了外面，便有些不悦，只说道：“俏俏还小，臣妾便先回去了……”

便径自走了。

柯蓉眯了眯眼，似乎是觉得阳光刺目了，便说道：“走吧，先回去吧，日头老高了，你就知道怜惜秀女的雪肤，不晓得也怜惜一下自己么。”

齐雪怡不是很有所谓，反正她宠爱不多，打扮再好看也没用，马媛媛和刘妍反正无事，便跟在了柯蓉身边，几人刚走了几步，便见得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恭恭敬敬见过几人之后，传了隆庆帝的口谕。

邵紫蓉随着马媛媛居住，其他两人一个随着孙凝歌，一个随着刘妍，只有赵慧荃……

“婕妤赵慧荃秀外慧中，端庄贤淑，赐住明馨宫正殿……”

齐雪怡三人脸色微微一变，一般九嫔以下的妃嫔，都是随着主位娘娘居住，这赵慧荃，却被赐居明馨宫正殿……且还是独自居住，不像她们，还得带着其他低位的妃嫔共居……

这宫里，如今唯一一个独居一宫的，只有柯蓉，齐雪怡看了一眼柯蓉，见她面带着淡淡微笑，便忍住了到口的话，心底却更是不忿——这是当主位娘娘宠着了么？

马媛媛十分不甘心，却也不好说什么，一甩帕子，转身走了。

柯蓉心底，泛起淡淡的不悦，赐居正殿？

刚到了兰樨宫门口，就看到林公公正站着，身后跟着太医装束的人，见到柯蓉，林公公急忙迎了上来行礼，柯蓉笑笑，问道：“林公公怎么在这儿，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刚刚才离开青鸾宫，那会儿不说，现在又遣人过来，干啥？

林公公笑着说道：“皇上见娘娘刚刚似乎有些倦怠，一直挂心着，便命奴才请了太医来给娘娘请脉。”

齐雪怡刘妍都有些有些嫉妒，不过倒也没说什么，见柯蓉有事，便告辞而去，柯蓉进了兰樨宫，让太医把完脉之后，太医眉毛拧了起来。

半夏藿香等人心底咯噔一下，以为柯蓉有什么不好了，不由得焦急看着太医。

太医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娘娘无事，只是最近劳神，有些累到了，只需要好好休息便是了，不需要吃药。”

半夏和藿香半信半疑，但是见太医说得笃定，再加上半夏自己懂医术，时常给柯蓉把脉，并不觉得柯蓉有什么不妥，因此，便没再追问。

柯蓉睇了太医一眼，这太医并不是她惯常用的朱太医，她便也没问，打算明日让朱太医来一趟。

太医随着林公公出了兰樨宫之后，林公公却不像是柯蓉主仆一样好说话，直接便说道：“皇上见宸淑妃脸色不好，便十分挂心宸淑妃身子，太医既然说宸淑妃无事，咱家自然是信得，不过若是接下来宸淑妃……”

太医自然懂得林公公的威胁，便讨饶，说了几句，林公公一听，急忙拉着太医去见了隆庆帝。

“怎么样？”隆庆帝见林公公回来了，抬头便问。

林公公急忙上前回禀，隆庆帝一听，眉毛一扬：“果真？”

“说是时间太短，脉象尚不真切，因此不敢确诊，不过是八.九不离十了。”林公公急忙回道，隆庆帝轻“嗯”了一声，只觉得一种喜悦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他又要有子嗣了么？

其实这两年中，连淑琴和孙凝歌都给他生了孩子，他是喜悦的，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但是，那种喜悦，却怎么也及不上现在的浓烈。

站起身来，也不再管案几上的奏折，隆庆帝大步踏出承乾殿，直接朝着后宫走去，只是走了两步，看到外面跪着的太医，想了想，还是退了回来，现在还没有确诊，如果他满脸喜色的过去了，最后却发现没有怀孕，那，岂不是让她白高兴一场？

这么想着，隆庆帝便退了回去，只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医，说道：“这事儿先别让宸淑妃知道，等确诊了，再告诉她。”

而后又吩咐小桐子把事情告诉白薇藿香，让她们小心伺候着，不允许有半点的闪失。

小桐子见隆庆帝高兴的样子，急忙应下了，之后，自然是把事情办得妥妥的。到了傍晚，有太监用托盘捧着牌子上来让隆庆帝翻牌子的时候，隆庆帝直接摆摆手让他下去了，之后，早早去了明馨宫。

这让宫里其他女人嫉妒不已，隆庆帝是个勤勉的帝王，很少会在后宫多逗留，今儿却这么早就到了后宫，这赵婕妤，才进宫第一日，便让隆庆帝为她破了例……

咬牙嫉恨的，绞得帕子像是风干的老咸菜一般。

赵慧荃也是惊喜不已，其中，更多还是自得——果真，自己这张脸，是利器。

爱惜抚了抚自己的面容，赵慧荃以前常常埋怨自己长得不够美，今儿，却觉得，自己的面容，实在是自己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殷勤却不谄媚的伺候着隆庆帝，赵慧荃含着笑意，端上自己泡的茶，得了隆庆帝夸奖之后，便欢喜不已。“天色已晚，爱妃刚进宫，怕是还不适应，早些歇着吧。”只是，半个时辰之后，隆庆帝却起身说要离开，赵慧荃一惊，有些无措看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静晓一眼，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让隆庆帝竟然要走。

隆庆帝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出了明馨宫，往兰樨宫而去。

柯蓉看到隆庆帝的时候，微微一惊，她以为隆庆帝今儿会留宿明馨宫，却没想到，去了又到了自己这儿。

心底思忖，面上却带着笑迎了隆庆帝进来，看他笑意满面，便也笑着问道：“什么事情让皇上这么高兴？”

明明他今儿从青鸾宫离开的时候，虽然面上带笑，但是其实情绪是不太好的，赵慧荃让他想起了先王妃。

他们感情深，他会伤感，是正常的。隆庆帝心情好，握了柯蓉的手坐下，笑着说道：“怎么，难道朕平常来蓉儿这儿的时候都是板着脸的？”

柯蓉笑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笑，隆庆帝也不以为忤，直接吩咐了晚膳摆在兰樨宫，等用完晚膳，洗漱了之后，便直接说自己困了，歇着吧。

柯蓉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天还很早好么？

只是既然皇帝陛下说要歇息，她自然也不好忤逆，便也洗漱了躺着，两个人都有些睡不着，隆庆帝便和柯蓉说起了要给羽儿选伴读的事情，想让柯家的人来，柯蓉对这些都不发表意见。

她是羽儿的母亲，而隆庆帝是羽儿的父亲，两个人都是疼爱羽儿的，隆庆帝自然会尽心尽力，不会害了羽儿。

别看隆庆帝问她的意见，她若是真的插了嘴，那便不好了。

两人便聊了起来，一边聊着，柯蓉一边撇嘴，这就是困了？

隆庆三年的晚春，风有点大，吹在人脸上，十分的不舒服，齐雪怡遣退后宫的管事宫女太监，站在风里，便觉得十分不爽意。

赵慧荃赵婕妤，在进宫的第二日，也便是昨晚，便承宠了，之后，赏赐流水一般送了过去，这不算什么，最让齐雪怡心底不舒服，却是今儿早上隆庆帝的一道口谕，他赐了赵慧荃封号——彤，如今见着了赵慧荃，便要称彤婕妤了。

彤者，红色也，那种正红的颜色，是只有正妻才可以穿着的色彩，隆庆帝赐予这样的封号，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齐雪怡面色阴郁，这满后宫里，有封号的，除了宸淑妃之外，赵慧荃是第一人，齐雪怡还记得，便是当年的宸淑妃，也是在受尽了搓磨之后，才得了隆庆帝的青眼，却也没有能如同赵慧荃这般，短短三天，便从一介七品知县的女儿，成了这天下女人中最尊贵的第七人，荣耀无比。是不是隔一段时间，自己也要被赵慧荃压在底下了？

不过就是一张脸罢了，这宫里的女人，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的东西，赵慧荃凭着一张脸，不过短短三天，便轻而易举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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