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雨中雕塑
果然是粥，白色的米粒已经被熬制的彻底松软，里面还加了干枣桂圆和红豆，混合在一起，满满的香甜之气。
“饿了吧？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沈佳人不可思议的说，“你还会做饭？”
“当然了，老光棍一个，什么都得会。外面的东西又吃的不放心，自己不动手，就得挨饿。”
他这半开玩笑的话，听的沈佳人轻轻笑了。
忽然，那残破的半张照片，却忽然闪入了她的脑海。
好想……好想问啊。
见到她似乎欲言又止，陆煜说，“怎么了？”
沈佳人鼓足勇气，“那个……你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一起住呢？这样也方便些。”
问完这话，她不由得有些莫名紧张。
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她觉得这男人一定有什么沉重的过往，这问题他或许并不会回答，然而，他却回答的非常干脆。
“找过，而且，我还结过婚。”
沈佳人下意识又问，“那……你妻子呢？为什么没和你一起住？”
男人那搅动着砂锅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眼中的神色也微微有些变化，只是短暂的一秒过后，一切又恢复如初。
“性格不合，算是和平分手吧。”
“那……你还爱她吗？”
陆煜缓缓转眸望着她那满是认真的脸庞，摇了摇头。
“没什么爱与不爱，时间能带走一切，那些往日，早已淡忘了。”
他这个回答，沈佳人却不怎么信。
若是真的淡忘了，他又怎么会还留着那张照片？他宁可剪掉照片上妻子的部分，也要留着那照片，恰恰说明他还是放不下，哪怕是恨，也是一种无法忘记的方式。
他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只是他不会轻易说出他的故事。
这就是此刻沈佳人在心里给这个男人贴上的标签。
“好了，来尝尝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话间，男人已经给沈佳人盛了一碗粥，放在了餐桌上。
“谢谢。”
沈佳人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默默地喝起粥来。
她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她想挖出这男人所有的过往和秘密，只可惜，他似乎不愿意多说，甚至故意岔开话题。
这让沈佳人多少感到有些失望，同时，也在心里鄙夷她自己。
真是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怎么样？我做的粥，味道如何？”一旁传来男人轻声的询问。
“啊？”沈佳人顿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以至于不知不觉粥吃了半碗，却完全没有心思在意味道。
“那个……很好吃！”她赶紧张口回答，嘴角边的笑容总觉得有些心虚。
“是吗？那就好，多吃点。”
说完，陆煜又给她添了一碗。
……
今天刚好是周末，不用去公司上班，刚好苏小今天出差归来，沈佳人便和陆煜一起去机场接机。
这下好了，苏小回来，她可以去苏小家里借宿了，总不好一直麻烦自己的老板。
机场出口通道里，苏小出现了。
她的头发烫下端烫成了波浪，还渲染成了酒红色，光鲜又亮丽。精致的玉足踩着一双高跟鞋，裙摆随着步伐轻快摆动，身后的行李箱拖的“呼啦啦”作响。
“嗨！苏小！”沈佳人眼尖，先在人潮中见到了她，赶紧挥了挥手。
苏小瞧见了二人，面色一喜，赶紧跑了过来，沈佳人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苏小，你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苏小无奈地笑笑，“才两三天而已，没这么夸张吧？”
沈佳人讪讪地笑笑，牵着好闺蜜的手，撒着娇说，“其实呢……我是有事相求，不过，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奇了，你居然能有事求我，说吧。”
一旁的陆煜笑着插嘴，“是这样的，佳人最近无家可归，想在你家里借宿一阵子。”
“纳尼？”苏小眼眸倏然瞪大，“无家可归？什么情况？你和单北川……”
她话还没说完，沈佳人便向她投去了一个嗔怪的目光。
苏小立刻会意，赶紧收了声，讪讪一笑，“嘿，先不说了。老板，我先带佳人回去，你忙去吧。”
“我送你们吧？”
“不了，我的车就停在附近停车场，拜拜！”
陆煜倚在他的车子上，望着她们二人渐渐远去，目光渐渐复杂。
他缓缓抬手，从西装的内侧贴身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残缺照片的另一半。
女人妆容精致，头戴钻冕，身着一袭洁白的婚纱，漂亮的脸上，笑颜如花。
她和沈佳人长得一模一样。
直到那照片展现在眼前，陆煜这才收回了目光，望着那照片失神。
良久，他喃喃自语。
“楠，你背叛了我，可我从未忘记过爱你。但现在，老天又给了我一个机会，这次……我想我必须要忘记你了。”
白色的劳斯莱斯渐渐远去，车轮驶过的地上，那沾染了尘埃的半张照片静静地躺着，仿若在寂静无声的诉说着一段尘封的过往。
……
晚上，在苏小所租住的公寓里，得知了一切的她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沈佳人。
“其实我觉得吧……这事儿也怨不得单北川，他是军人，就要遵守规则和立场。”
沈佳人坐在床边，神色复杂说，“我知道，我理解他的做法，可就是无法接受。”
苏小一声轻叹，“可你想想，单北川他为你舍弃了那么多，就连大校军衔都不要了，你这样对他……他该有多受伤啊？”
听到这话，沈佳人不由得又开始难过。
心里涩涩的，说不出的滋味。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雨点很大，透过从敞开的窗子“簌簌”砸落在卧室的地板上，白色窗帘被风吹的狂乱飞舞。
“糟糕，窗子忘关了！”
苏小惊呼了一声，赶紧去关窗户。
沈佳人还沉浸在纷扰的思绪中，手机却响起了铃声，屏幕上“单北川”三个字格外醒目，直刺入她的心脏里。
心头不由一紧，颤抖的手拿过手机，任由它在掌心震动。
深吸了口气，她接起。
“佳人，你还在生我的气吗？”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却有些嘶哑。
沈佳人不说话，单北川又说，“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不该瞒你，你在哪儿，我去找你，我们谈谈。”
“不用了，我现在……现在还不想和你谈。”她眼圈渐渐泛红。
电话那边沉默了十几秒，男人语气忽然变了，变得肃然了几分。
“我在东街广场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你别这样，我……”
“嘟——”电话被他挂断了。
望着那断掉的通话记录，沈佳人一时间心乱如麻。
苏小凑了上来，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子，“你啊你，这情侣之间，有什么误会是不能解开的呢？冷战是最伤人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哦！”
默默将手机放在一旁，沈佳人缓缓地在床上躺了下来，望着天花板，怔怔失神。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急促敲击着窗户，“噼啪”作响。
于是里传来一阵“哗哗”的流水声，苏小在洗澡。沈佳人心里不安，从床上起身，来到窗子前站定。
雨痕划过的玻璃上，映照出了她那神色复杂的脸庞。
当苏小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却找不见沈佳人，正疑惑间，却发现她的车钥匙也不见了。
“唉，真是的，既然放心不下就别闹别扭啊，累不累。”
……
雨很急，一路上，沈佳人开的很小心。
东街广场到了。
车窗前的雨刷反反复复的摆动，空旷的广场中央，大雨中男人的身影也快速的清晰又迷糊，宛若一尊雕塑。
他就站在那儿，保持着十分标准的立正姿势，任由瓢泼大雨倾泻在身上，浑身都湿透了，却依旧巍然不动。
从他的身上，沈佳人仿佛见到了一位铁血军人那永不磨灭的倔强的魂。
几乎是瞬间，她红了眼眶。
雨水冲刷在单北川的身上，湿透的头发粘在了一起，水珠沿着发梢扯起了珠帘，眼睛里也是酸涩胀痛，几乎快要睁不开。
当他见到在雨中撑开的那把白色雨伞渐渐向他靠近时，苍白的脸庞之上，紧抿成直线的薄唇终于掀起了一道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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