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大队长,那这娃咋办
萧和平和张老棍还没回来,上向阳公社喊人的民兵却先哭丧着脸跑回来了,“大队长,徐社长她媳妇说这都不知道谁的种他们家不当这冤大头,而且徐社长也说了,他跟徐勇民早就划清界限了,不管谁的种都跟他没关系。”
“嘿你说这姓徐的,这个时候倒敌我分明的很。”王宝生刚把烟点着,说话就往出走,到了门口了又折回来,“也是,徐勇民都不认的种还指望他认?”
说到这他又“嘿”了一声,然后就不吭气自己坐一边儿抽烟去了。
张老棍马上就回来了,毁的是他的婚礼,他是正主儿又是公社社长,咋着也轮不到他这个大队长操这份闲心。
这样也好,这种晦气的事谁愿意多沾。
“大队长,那这娃咋办?”抱着娃的那个民兵实在不知道咋安置这娃,又把娃抱来了大队办公室。
“反正不能咱大队养,自个儿的娃都吃不饱了还管别人,大队里有这闲粮还不如给咱们分分!”一块儿跟来的社员们急红眼了,拼命往门里挤。
有几个妇女甚至把矛头直指宋恩礼,“老四媳妇不是挺积极嘛,不然让她抱去养着呗,反正他们家条件也好不差这口吃的。”
反正只要不从他们碗里分粮,咋都成!
“说的是,奶一个也是奶,奶一双也是奶,以前刘芬芳跟他们家老四可亲得很,成天和平哥长和平哥短的,帮这点小忙不是应该的嘛。”
突然有人长长的“欸”了一下,本来义愤填膺意的人群便开始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好像窥破了啥天机。
宋恩礼也笑,扭头看向这几个女人时眼梢挑得过分凌厉,“我听说刘孀妇以前老缠着你们某些人的男人,难不成那刘翠芳就得归你们养?”
社员们听得直乐,那几人气急,狠狠啐道:“你们家男人才跟老刘家的有一腿!我看这娃就是你们家老四的,不然你能这么上心?!”
“都想干啥?”萧和平裹着满身风雪从外面进来,眉宇间俱是寒意。
不知为何,原本闹腾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非常自觉的从中间给他分出条道儿来。
他冷着脸进屋,一身熨烫笔挺的呢料制服把他的身形拉得格外修长板正,转身走至办公桌旁时,手上的皮手套“吧嗒”摔下,“你们咋闹腾我不管,活埋了也好丢上游河也好,只一条你别招我媳妇儿。”
萧和平平时鲜少与社员接触,更鲜少出门,以至于那些个喜欢在背地里议论他的人早就忘了他的脾气其实并不好,冷不丁看到他这幅模样,才突然想起来他曾经拿枪指着刘芬芳脑门的狠劲儿,不由得皆是后脊背一凉!
刚还跟宋恩礼耍横的人忙陪上笑脸,“老四,咱们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不是这个意思跟我没关系。”萧和平朝宋恩礼招招手,“走了,咱回家。”
坐在火炉子旁拨弄炉火的人握着柴火棍不肯起来。
要是她走了,估计他们真能把这娃扔了,如果还没被张老棍收养呢就先给冻死了,那不是全乱套了?
萧和平没辙儿,只得亲自走过去请她,“不是不让你凑热闹,总得先回家把早饭吃了吧,这里老舅会处理好的。”
那脸却是跟会变似的立马换了一张,甭提多温和,像是春天时候被大太阳晒化开的冰。
直看得众人一愣一愣。
宋恩礼这才不情不愿的丢开柴火棍朝他走去。
回到家,王秀英偷摸着烧了个火盆让他们俩跨了才给进门,然而就这她还嫌不够,吃过早饭又烧了好几锅热水非让两人大清早洗了个澡重新换了身衣裳。
张老棍翘首以盼的婚礼到底还是没能耽误,人花了一上午把受到惊吓的媳妇哄好,然后让人把刘芬芳的尸体抬到坟沟沟扔了,该干嘛还干嘛。
就是那娃的情况跟宋恩礼知道的完全不一样,他最后还是被送去了徐家,徐社长被张老棍攥了小辫子在手上,不想收着都不行。
“我虽然姓张,但我的心是实实在在跟着我姐姓宋的,以前你们可能不清楚,今天我借这个机会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宋红旗同志是我张东方的亲姐,萧和平是我亲姐夫,所以我结婚这第一杯酒就敬他们俩!”
按说婚礼上第一杯酒得敬舅舅,但张老棍家里一个亲人也没剩下,想敬谁全凭他自己,他重视谁就敬谁。
眼下啥话都不需要多说,只这个态度一出来,在场的在外头看热闹的就全明白了,以后萧家人只怕在大队里横着走都没人再敢说半个“不”字,尤其是宋恩礼,毕竟在社员们眼里,公社社长那就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比谁都镇得住。
“姐,姐夫。”李芸虽然以前跟宋恩礼不对付,但现在被张老棍治得服服帖帖,也老老实实端着酒杯子跟着他叫。
宋恩礼立马给她封了个大红包,说了句祝福的话。
她才出月子,还不能喝太多的酒,所以意思一杯后就没再拿起来,把闹闹叮嘱给萧和平,又继续跟丁俊兰两人收份子钱去了。
“这张老棍可真会来事儿。”丁俊兰回头看了眼喝得红光满面的一对新人,对宋恩礼小声道。
“嗯。”宋恩礼正在低头清点手上的随礼,听到这话的时候也回了下头,认同似的点了点头,“他是个聪明人。”
相比他们结婚时候的人情往来,张老棍这儿搞人际关系的更多一些,所以随的礼都不轻,三毛五的少,基本都是一两块,甚至更多,拢在手上厚厚好几沓,加起来咋着也得有个两三百;还有各式各样的礼,米面鸡蛋啥的在门口堆得有山高。
估计着不会再来客了,她就用登记名单的本子把钱卷了卷,一股脑儿全给装进提前准备好的布袋子里,准备趁张老棍还没喝醉的时候拿去给他。
才要叫人来抬那一堆东西,就听见有人在院门口叫她名字。
冬天天黑的早,农村又没通电,所以今晚张家院子里特地生了一丛旺盛的篝火用来照明也顺便给院里添点暖气,所以宋恩礼一眼就看清了来人,当下眉头微簇,“周振兴你来干嘛?”
张老棍的宾客名单她是看过的,上头可没这人的名字。
“我,我跟李芸是同乡,我们俩一块儿插的队……”周振兴看上去比这次离开大队又回来前要惨得多,在村口被冻了个半死后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却把原来周正的相貌给冻没了,脸上的皮肤全部被冻伤,口鼻微歪还有那么些个面瘫的意思,两只手更是惨不忍睹,长满溃烂的冻疮。
丁嫂子和胖妹对他也不再上心,穿的还是那身破得到处漏风的旧棉衣,瞧着比早两年的张老棍还能再砢碜上几分。
“所以呢?”宋恩礼堵在门口不让,倒是叫几个在外头跺着脚看热闹的妇女给叽叽喳喳的围住了,“老四媳妇啊,听说今儿晚上张社长家菜色好得很,你跟我们说说呗,都有啥?这味儿闻着可实在是香啊!”
“可不是,我活这么大还没闻见过这么香的味儿,他老四媳妇你回头去帮咱们装点剩菜啥的呗,也让咱们尝尝,张社长结婚这么大的喜事,咱们也得跟着乐呵乐呵不是。”
听这几人的破锣鼓大嗓门就知道是谁,上午才在大队办公室梗着脖子跟她吵架,这会儿倒是说话客气的很。
宋恩礼抬了抬眼皮子没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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