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我见过生死
隔着一段距离，李海和军医听不清楚无尘大师在说什么，不由的眉心皱起。
“他在嘀嘀咕咕什么呢？”李海问。
军医摇摇头，“瞧不见口型。”
要不然，还能对唇语。
“这妖僧到底有几分本事，瞧着凤鸣楼这毕恭毕敬的狗腿子模样，好像还真的……”李海裹了裹后槽牙，抱紧了怀中剑，“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军医对此，还是保留意见的，“倒也不是全然不可能，毕竟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咱都亲眼瞧见。凤鸣楼自己有本事，如今特意去请了无尘大师，想必……”
“罢了，先看看再说。”李海道，“哎，待会可得警醒着点，莫要被这妖僧钻空子，回头救不了人还伤着人，那可就真的要了王爷的命。”
现如今，陆瑾就是王爷的命。
“知道。”军医也不敢大意。
说话间，无尘大师已经走到了二人跟前。
李海别开头，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军医年岁大，终究也是懂得圆滑为何物之人，双手合十， 算是冲着无尘大师失礼，“待会，就要请大师救命了！”
“阿弥陀佛。”无尘大师一句佛偈，缓步踏入了房内。
屋内，烛火明灭。
因着外头来人，裹挟进来的风，吹得烛火肆意摇曳，落着满室的光影斑驳。
幼时，赵明暄是见过无尘大师的，但幼时的记忆和现在终究是有些差别的，那时候母后病逝，他孤身一人，对什么都是防备甚深。
对于这无尘大师，亦是如此，但仅仅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那一眼还是带着情绪的。
但是现在，赵明暄早已不似当年，情绪不外露，是主帅必备的素质。
“无尘大师？”陆瑾上前。
陆瑾是第一次见着这位无尘大师，让赵明暄痛恨，让凤鸣楼奉为高人，但究竟有多少本事，她确实不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女施主……”无尘大师微微皱起了眉头。
凤鸣楼紧随其后，乍见着屋内的氛围不对，不由的眉心微蹙，不知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凤鸣楼不解。
无尘大师摇摇头，目光仍是落在陆瑾的身上。
这一摇头，倒是将众人给弄懵了，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大人？”凤鸣楼急了，“您这是什么意思？”
无尘大师缓步往前走，看了看屋内的蜡烛，又看了看眼前的陆瑾，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你想说什么？”赵明暄沉着脸。
无尘大师走到了蜡烛跟前，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忧虑之色，“强势留人，未必是好事。逆天改命，容易反噬其身，施主做这些事情之前，可有想过后果？”
这话，很显然是冲着凤鸣楼去的。
“想过。”凤鸣楼如实回答，“但那又如何？人这一辈子，总得拼一回性命，为一人，为一事吧？”
无尘大师回眸看他，一时间竟也没有多说什么，不知道这心里在想什么，指尖轻轻捻着那一串佛珠，神情有些凝重。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赵明暄沉着脸。
凤鸣楼亦是期许着，毕竟这大老远，连夜把人请过来，不是想听这些的，而是等着无尘大师救人的。
“有违天道。”无尘大师望着陆瑾。
陆瑾倒是没多大反应，眉眼间徐徐扬起了一抹笑意，“若是让大师为难了，那就算了！”
“你不想活下去吗？”无尘大师问。
陆瑾不以为意，负手而立，幽然轻叹，“其实想想也是不亏，此生虽然短暂，却也是恣意半生，该做的都做过，甚至于到了寻常人不曾到过的地步，身为女子，已经足够。”
“女施主很是坦然。”无尘大师捻着佛串子，“这倒是出乎老衲的意料。”
陆瑾徐徐落座，“大师也别站着了，既然来了，不如说会话，能不能救且看我的命数，其他的倒是不算强求吧？”
“是！”无尘大师坐定，“姑娘这般坦荡，出乎老衲的意料，但……能让王爷倾心至此，想来也不是寻常女子。”
赵明暄没说话。
凤鸣楼却是不高兴，转头看了赵明暄一眼。
“大师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明白，我是谁了吧？”陆瑾瞧着他。
无尘大师低头一笑，“芸芸众生，皆平等待之，不管是谁，都是沧海一粟，苍生罢了！”
“苍生？”陆瑾瞧着他，“诸国混战的时候，大师在哪？”
无尘大师笑而不语。
“苍生自相残杀的时候，您又在哪？”陆瑾继续问。
凤鸣楼几欲开口，又生生顿住。
“苍生在哭，大师为何不救啊？”陆瑾嗓音低沉。
可是，字字句句皆诛心，一言一语皆带血。
“天道？”陆瑾摇头，“若真有天道，大师应该顺应天道，不该来此。”
无尘大师瞧着她，“女施主不想活下来吗？”
“想啊，可是如大师所言，一切皆是命，苍生有苍生的命，我有我自己的命，谁都奈何不了。今日我若身死，也只是天下少一人，谁会在意呢？纵然眼下在意，十年二十年之后，谁还会记得我？”陆瑾苦笑。
无尘大师点点头，“女施主很是通透。”
“那是因为历经生死，也见过生死，大师可见过伏尸百万，见过血流漂杵？”陆瑾笑问，“你可知道，跟着自己多年的生死弟兄，死在自己跟前，你却伸手不能救是什么滋味吗？”
无尘大师只看着她，始终保持着微笑，捻着手里的佛串子。
“我见过，也哭过。”陆瑾叹口气，“大师，没有人天生就该死，有时候救人不一定是要问天道，而是问人心。大师以为呢？”
无尘大师敛眸，“老衲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女施主天生聪敏，善于攻心，不知是福是祸啊！”
“天意难违，天意难测。”陆瑾笑道，“至于是福是祸，且待来日，不是吗？”
无尘大师点点头，“姑娘所言极是，若就这么死去，着实是可惜了，理该有另外一种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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