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我怕你们没这个胆
拓跋远一直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父亲的死讯只是为了迷惑陆世偃和陆瑾，为了暂时消除皇帝夏侯轩的忌惮罢了！
可没想到，竟是亲眼见到了父亲拓跋烈的尸体，所有的疑惑都变成了自欺欺人，甚至于是不可挽回的局面，这就意味着他出了这都城之后，怕是也没办法再回去了。
再回去，估摸着只能是死路一条……
拓跋远再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无星无月，唯有一盏豆灯照亮着周遭，入目所见皆是昏昏暗暗的，让人分不清楚现实还是梦境，但是身上的无力感，却是那么的真实。
“少将军醒了？”副将上前，扶着拓跋远坐起身来。
瞧着近在咫尺的人，看着熟悉的面孔，所有的记忆都在倒灌，一下子涌入了脑子里，让拓跋远忽然清醒过来，难以言说的痛苦瞬间蔓延周身。
“不是的，我只是在做梦对吗？”拓跋远无力的握紧了副将的手腕，“我爹还活着，对不对？”
副将痛苦的垂下眼帘，别开了头，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对不对？”拓跋远无力的撕喊着，“回答我！”
副将张了张嘴，所有的话如鲠在喉，哪儿还能说得出来，这件事所有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已经不需要在解释什么。
“你说话啊！”拓跋远忽然落下泪来，“说啊！说啊！”
副将哽咽着，带着哭腔开口，“请少将军节哀！”
“一句节哀，就想把一切都抚平吗？我爹呢？把我爹还给我！你知不知道，我爹这一走，整个拓跋家都完了，都完了！”拓跋远失声痛哭。
为父亲，为拓跋家，也为自己……
“少将军还需振作，现在整个拓跋家就只能靠您自己了！”副将哆哆嗦嗦的开口，“您看看，是不是……是不是……”
拓跋远掀开了被褥，跌跌撞撞的冲下了床榻。
这是破庙。
棺椁停在后殿，火光摇曳，有专人看守。
拓跋远站在院中，好半晌没有上前，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那口棺材。
里面，躺着他的父亲。
说实话，此时此刻的拓跋远，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出来要说点什么，也想不出来要做点什么，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可若不该如此，又该怎样呢？
所有的迷梦都在此时此刻破灭，眼见着是到手的皇位，九五之尊……都付诸一炬。
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完了……
“爹！”拓跋远一步一顿的朝着棺材走去。
军士皆不敢言语，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这样的场面，不适合有外人在场。
副将在外面看了看，终是没有进来，吩咐人加强戒备，便悄摸着退了下去。
夜里的气温极低，却是最大程度的保持了尸身不腐。
拓跋远伸手，轻轻握住了父亲的手。
冰冷的，僵硬的。
父亲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拓跋家再也没有依靠了，以后就只剩下自己和诸位宗亲……哦不，没有了拓跋烈的拓跋家，可能什么都不是了。
拓跋远静静的坐在棺材边上，一时间脑子里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棺材里的拓跋烈。
没了！
都没了……
副将远远的站着，这会是真的心慌，若是就这样下去，少将军要消极到什么时候？这要是一直如此，那以后该如何是好？
都城那边，可能已经设下了各种圈套，若是他们带着将军的尸体回去……
可现在，拓跋远还处于消极的状态，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只能在边上守着，先让他缓一缓再说，但如果天亮之前还是这个状态，可就要采取措施了。
事实上，一直到天亮之前，拓跋远都还是这个状态，的确没有任何的转变，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将军？”副将实在是没忍住，终于上前行礼，“您喝点热水吧！”
一杯热水递过去，拓跋远仍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伸手，但视线慢慢的挪到了副将身上，他很清楚父亲这一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更明白这些跟着父亲多年的老人，都会是什么下场？
每个人都在害怕，也都在担心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你怕吗？”拓跋远开口。
副将喉间滚动，毕恭毕敬的弯腰奉茶，“卑职……”
“说实话。”拓跋远望着他。
一夜的冷冻，一夜的悲伤，让此刻的拓跋远呈现出面色惨白的模样，如同地狱爬出来的鬼魅一般，冷到了极点，无情到了极点。
“怕！”副将回答，“卑职害怕！”
拓跋远不说话，就这么瞧着他。
见状，副将继续道，“因为雪崩而导致大军被掩埋，现如今只剩下我们这些人，若是回到了都城，等待咱们的也是个死，谁也不会例外。”
这是大实话，即便副将不说，拓跋远的心里也很清楚，谁都逃不开最后的死局，包括自己！
父亲折损了这么多人，若是还活着也就罢了，以父亲在朝中的身份和势力，绝对不会轻易束手就擒，皇帝也不敢轻易拿他下手。
可现在，父亲死了……
人死了就什么都不存在了，也就意味着他们拓跋家的转折来了，随着这些军士一起陪葬的，还有拓跋家九族在内。
“已成定局。”拓跋远扶着棺材徐徐站起身来，许是因为坐了太久，起身的时候身子晃荡了一下，堪堪扶住了棺材边沿，这才站稳身子。
副将慌忙上前，“少将军？”
“我没事！”拓跋远醒过神来，“没事！”
副将军张了张嘴，“求少将军，救我们……”
“救？”拓跋远长长吐出一口气，“当然要救，你们跟着我爹这么多年，爹虽然走了，但你们被留了下来，我自然是要护着你们的！”
闻言，副将欣喜，“真的？”
拓跋远深吸一口气，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你们确定要跟着我吗？”
“是！”副将慌忙行礼，“卑职得愿意为少将军马首是瞻！请少将军成全！”
拓跋远嗤笑两声，“可是，我怕你们没这个胆啊！”
“少将军？”副将愣了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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