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她，要走了
“陆瑾，你很聪明！”赵元凛开口，“你知道，朕的心里在想什么，是吗？”
陆瑾跪地磕头，“民女不敢妄自揣测圣意，民女只是觉得，凡事皆讲究一个情理法，于百姓而言，情大于天，于官家而言，理为上，而对天子来说，律法才是手段，民女无德无能，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言语之间若有冒犯，请皇上恕罪！”
“你把话都说尽了，再来一句多有冒犯，朕若是真的罚你，岂非情理法悉数不占，乃是个昏聩之君？”赵元凛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他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地步，什么没瞧见，什么没见过？
娇滴滴的小姑娘，说出来的……却是满朝文武都未必能说出的算计，留这样的人在赵明暄的身边，还真是说不上来是好是坏。
毕竟，诸事皆有两面，凡事皆是双刃剑。
聪明的女子固然是好，可若是聪明过了头，就容易给人带来灾祸，又或者是生出了别的心思，萌生了不该有的野心。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或许是好事，毕竟家有贤妻万事兴。但对于皇家来说，外戚夺权，却是能让天下不宁，江山不稳的根源。
赵元凛在考虑，要不要留下这样一个人人？
留，或者留？
“民女不敢！”陆瑾磕头。
口口声声说不敢，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那般大胆试探。
这女子，胆子不小。
的确，陆瑾在赌。
赌赢了，能活命。
赌输了，大不了还是个死，都死过一回的人，不怕死，而且又是边关见多了生死之人，又何惧生死？
“先起来吧！”赵元凛开口，“朕不想一直低着头说话。”
陆瑾行礼起身，“谢皇上。”
“你在等老四。”赵元凛一语中的。
陆瑾垂着眉眼，没吭声。
“他在找你。”赵元凛又道。
陆瑾终于抬起眸子，“皇上是担心，因为民女之过，累及您与王爷的父子之情？”
“你觉得，朕会担心的是这些？”赵元凛偏头看她。
陆瑾想了想，“民女不想祸害任何人，也不想掺合在陆家之中，早前在陆家的处境，皇上应该都查过了吧？”
皇帝是谁？
在得知她身份的第一时间，应该就已经摸过她的底了。
她在陆家是什么地位，想必皇帝都很清楚。
陆家，早就没有陆瑾的一席之地，不过是任由其自生自灭罢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坚强的成长，以至于现在这般从容不迫，沉稳无双，可见很多时候，骨子里的东西比外在更要紧。
乔家的外孙女，到底也是个人才！
“朕是个惜才之人，奈何你是个女子。”赵元凛轻叹。
这是真心话，如果眼前的陆瑾是个男儿，赵元凛必定是要另有处置的，说不定会加官进爵，留他在朝廷任职，让他英雄有用武之地。
乔家各个都是好男儿，只是恰不逢时而已。
但可惜，陆瑾是个女子。
“若皇上担心民女会魅惑王爷之心，民女倒是能接受一些，但您觉得女子就不能有才，就不能为百姓做事，为天下做事，民女不敢苟同！”陆瑾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的别开头。
赵元凛的眼皮子挑了一下，“你说什么？”
“民女也不是一无是处，没见过世面之人。”陆瑾抬头，绷直了脊背，“跟着王爷在外办差的这些日子，民女见过民生疾苦，也见过欲壑难填，知道何为正何为邪？何为假公济私，何为真正的仁义。”
赵元凛勾唇，小姑娘家家的，心思还真是不少，这是骂他假公济私，骂他虚伪呢！
不过，他只能装傻充愣，不可能挑明了怼人家姑娘，要不然显得他这帝王没风度的同时，还是个昏聩之君，容不得逆耳忠言，容不得仁义二字。
“很少有姑娘，能有你这般见解，朕原以为你在陆家后院里待久了，亦会如同那破败的小院一般，心思狭隘，是个鼠目寸光之人。”赵元凛这是真心话。
但他没料到，金子到哪儿都发光。
“皇上所言极是，院子小，人心也小，但皇上也可以换个思路去想，若民女是鼠目寸光之人，王爷若还是将民女带在身边，那王爷的眼光，岂非……”陆瑾意味深长的笑着，“虎父无犬子，民女相信皇上的眼光，也相信王爷的宅心仁厚。”
赵元凛叹口气，“你好像是夸了，又好似没夸。”
“民女不敢在皇上跟前抖机灵，只是实话实说，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哄皇上开心。”陆瑾无奈的笑了笑，“民女言尽于此，若皇上还是觉得民女该死，那民女……也无话可说。”
道理讲不通，那就只好耍赖了吧？！
“哈哈哈哈……”赵元凛忽然笑出声来，“你这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
陆瑾行礼，不语。
“行了！”赵元凛好似松了口气，“朕就不为难你了，但朕还是有个条件。”
陆瑾抬眸，隐约已经猜到了皇帝心中所想，默默的垂下眼帘，“民女……明白！”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该有聪明人的活法，朕相信以你的能力，不管怎样都能活得很好。”赵元凛意味深长的开口，“朕也想看看，你说的民生疾苦，也想知道真正的仁义，是如何存于百姓心中的。”
可惜啊！
“可惜了。”赵元凛叹口气，缓步朝着外面走去，“朕走不出这高高的宫墙，注定了要在这里坚守着。”
临了，赵元凛回头看她。
“朕相信，你是愿意替朕，去看这山川四海，行万里路，领万里河山之美！”
赵元凛这话，已然很清楚明白。
陆瑾当然读得明白，皇帝的言外之意。
这，也是她的本意。
现如今，又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帝王恩准，谁还能说什么？
纵然是赵明暄，也不可能再拦着她，必须得放人，那时候她就可以离开大燕，回到北国去，如此一来……
偏殿内。
安静得落针可闻。
事，是好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的时候，心里有点莫名的酸涩滋味，让人浑身不得劲，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位置，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门外，有脚步声急促传来。
陆瑾陡然抬头，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身子骤然被人揉进了怀里，熟悉的气息登时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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