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账得算清楚
“恩公你们被赶走之后，他们一开始还算可以。”梅子带着二人行至溪边。
方才吃得太着急，嗓子里冒烟，噎得慌，梅子蹲在了溪边，大口大口的灌了两口水，总算是舒坦了不少。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是没米了吧？就开始翻脸了。”梅子摸了把嘴上的水渍，“大批的官军冲出来，对着我们就是棍棒一顿，然后大家就都跑了。”
听得这话，沉吟气急，“打你们了？”
“嗯，打了！”梅子连连点头，“当时好多人受伤了，有些人没熬住，夜里发烧就走了，尸体都丢在乱葬岗。”
说起这个，梅子慢慢的捋起了裤管，腿上的位置还留着疤，虽然伤口愈合了，但依旧红痕还未褪却，毕竟营养不良，自无法好好愈合。
“当时大家都在逃命，我被推到了，踩了一脚，然后扑在了石头上。”小姑娘满脸委屈。
瞧着眼前的小不点，屁大点的年纪，便如此乖顺懂事，着实让人心疼，陆瑾止不住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当时一定很疼吧？”
“嗯！”小姑娘点点头，“当时流了好多血。”
沉吟蹲下来，瞧着孩子腿上的伤，又仰头望着自家小姐，“就知道，那些人不中用，半点都没安好心。”
“知道又如何？”陆瑾叹口气，“民不与官斗，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百姓只能躲着，生死有命，不由自己。”
梅子坐在那里，瞧了瞧远处的棚子，又看了看陆瑾，忽然就跪在了地上，“恩公，你能救救大家吗？都快活不下去了。”
能跑的，自然是去别处谋生。
不能跑的，只能在这里等死。
之前她是想搞事，所以才会开设粥棚，帮着赵明暄对付安王府。
彼时拼尽全力，如今哪儿还有余力？
“我……”陆瑾犹豫了。
不是不帮，而是心有余却力不足。
“是官军把你们赶出来的，如果我插手，等于跟朝廷作对，府衙的人会第一时间把我抓起来。”陆瑾用浅显易懂的话语解释。
沉吟脑子一转便明白了，“小丫头，我家主子之前开设粥棚，已经倾尽全力，如今哪儿还有能力帮你们？之前那些米粥，都是主子出的自家银子。”
“我、我不是要为难恩公。”梅子赶紧摇头，“恩公莫要误会。”
小家伙越是懂事，陆瑾心里越难受，“沉吟？”
“知道了！”沉吟起身朝着那边走去。
包袱里都是馒头和一些糕饼干粮，只能解燃眉之急，不是长久之计。但对于快要饿死的人来说，有一顿算一顿，多活一天算一天。
蝗灾之祸，不会就此罢休。
当年北国蝗灾，饿民遍地，处处饿殍。
朝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倾全国之力，才勉强撑到了第二年，其后的两三年内，北国元气大伤，始终未能恢复。
这就意味着，一场蝗灾，大概要持续四五年的时间，才能让民力恢复至最初模样。但如果这几年内，朝局动荡，外敌入侵，那可就不好说了……
“恩公，我们还能活下来吗？”梅子满脸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睛，透着渴望之色。
陆瑾张了张嘴，却是如鲠在喉。
孩子稚嫩的面庞，期盼的目光，让她嗓子里如同堵了一团棉花，好半晌才吐出三个字，“也许吧！”
也许，能活下来。
对着赵明暄撒谎，她脸不红气不喘。
可是对着孩子撒谎，让陆瑾心虚不已。
傻子都知道，这些人若是没什么吃的，可能活不过今年的冬天，等着天气寒凉，百草皆萎，万物枯黄，就更没可吃的。
人，会活活饿死。
“梅子？”陆瑾蹲下来，低低的问，“愿不愿意跟我走？”
梅子一怔。
“你年纪虽然小，但我瞧着你什么都会一些，多少挺懂事的。我保不住他们，但我能保住你，你愿意跟我走吗？”陆瑾低声问。
梅子站在那里，瞧了瞧陆瑾，又看了看那边的棚子。
沉吟在分食物，所有人就跟饿狼扑食一样，瞧着食物就眼睛发亮，好像已经不算是个人，看着很可怕。
“当食物吃完了，就该吃身边所有能吃的东西了。”陆瑾意味深长的开口。
梅子忽然打了个寒颤，小小年纪已经明白了，什么是生死，什么是人性……
“恩公，我跟你走！”梅子慌忙牵住陆瑾的手。
陆瑾低眉看她，“我救不了他们，但我能救你，也只能救你一个，等梅子长大了，就有能力救更多的人。”
梅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紧紧握住了陆瑾的手。
“我们过去。”陆瑾牵着梅子往前走。
有些事情，梅子年纪小，说不清楚，所以还得让那些人来说。
梅子紧握着陆瑾的手，虽然年纪小，可父母双亡，让她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早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早早的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
“公子？”沉吟低唤。
陆瑾点点头，瞧了一眼周遭狼吞虎咽的众人，“东西不多，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一老汉，哆哆嗦嗦的走过来，跪在陆瑾跟前磕头。
“使不得使不得，折寿！”陆瑾赶紧把人搀起来，“老伯莫要如此，东西是我给的，也是自愿给的，我也没什么本事，略尽绵薄之力。”
老汉吃了一个馒头，却还是提不起力气，整个人饿得面黄肌瘦，干脆靠在了树根地下喘气，“要不是你，我们恐怕这辈子都吃不上馒头，能多活一日算一日。”
“到底是怎么回事？梅子说不清楚，诸位可否细说？”陆瑾低声询问。
边上的老婆子，慢悠悠的爬了过来，紧跟着坐在了老汉的身边，“我记得你，你是当日第一个在城外设粥棚的公子。”
“哦，原来是你啊！”老汉老眼昏花，凑近了才算看清楚，“怪不得如此好心，唉，还说呢，当时还以为府衙发了善心，后来才知道，是安王府的人，这哪儿是什么发善心！”
老婆子点点头，“听说啊，就是为了跟谁争功劳，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把你们给赶走，自己占了好名声！”
“真是坏到根儿了！”老汉直叹气。
陆瑾询问，“当时是谁的主意，驱逐你们？”
“我瞧着为首那个，很是威风，人家叫他什么指挥使……”老婆子想不起来，对方具体叫什么，“反正听着，是个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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