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回不去的童年
无愧于天下，唯独愧对自己的妻儿。
人生的选择有时候很难讲，谁都料不到将来的事情，行差踏错，有些人错过……就是一生，且没有后悔的余地。
“她不后悔生下你，朕也不后悔今日的抉择。”赵元凛扬起头，若有所思的瞧着屋梁，“就算后悔，也没有回头路了，既然如此……那比如往前走，往前看。”
帝王，不会沉溺在情情爱爱之中，他有更多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天下事哪一桩不是劳力劳神？
“旁人说错话，做错事，那只是一人之过，可帝王不一样……”赵元凛还在絮絮叨叨，“一句话，就能定生死，甚至于倾尽天下。”
赵明暄皱了皱眉，瞧着气息奄奄的赵元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皇上？”
赵元凛闭着眼。
“皇上？”赵明暄愕然起身，疾步上前查看。
赵元凛呼吸尚存，只是……怎么教都叫不醒。
“刘胜！刘胜！”
寝殿内传来了赵明暄的疾呼，刘胜慌忙往内冲。
乍见着皇帝昏迷不醒，慌忙把偏殿候着的太医传了进来。
赵明暄退到一旁，静静的站着，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只觉得手指尖在发麻发颤，胳垂落的胳膊在轻轻的颤抖着。
他直勾勾的盯着软榻上双目紧闭的赵元凛，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真正紧张或者是害怕的时候，只会觉得无力，有心无力……
他终于明白，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到底还是老了。
人老了，就会死！
“王爷，皇上……”刘胜叹口气，“其实皇上时时刻刻都在盼着您回来，可他也知道，年轻气盛的时候做过很多荒唐事，后来想要弥补却已经物是人非。”
赵明暄也不知道是否听进去，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爷每一场仗，都会有人护着，虽然刀剑无眼，的确有生死一线的时候，但这么多年那么多人护着您，您就没有发现异常吗？皇上说，恩宠只会让人迷了眼，一旦他走了，宫里养大的孩子只会勾心斗角，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赵明暄还是保持缄默。
“您统领三军，成为人人口中的镇北王。”刘胜叹口气，“这是皇上期盼了多年的事情，他扶持二皇子，是因为即便到了最后，只要并非皇室血脉，就可以将一切都抹平，断然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而在此之前，二皇子可以替真正的太子，也就是您……挡住那些明枪暗箭。”
刘胜摇摇头，“其实皇上在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写好了传位诏书，从始至终，您都是唯一的人选。诸位皇子都会阿谀奉承，皇上心里跟明镜儿一样，唯有您……敢扯着嗓门与皇上争执。皇上说了，那才是父子！”
唯有父子，才会吵架。
君臣和父子，到底是不同的。
赵明暄揉着眉心，“让我静一静。”
刘胜行礼，没有再多说什么。
太医还在忙碌着，为赵元凛施针。
皇帝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这也是为什么他让扈慎之去边关的缘故。
谁都可以去，但未必能把赵明暄带回来。
但扈慎之不一样，既是恩师之子，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再加上扈慎之为人沉稳，可当大才，所以交给扈慎之……赵元凛放心。
他很清楚，扈慎之一定可以把赵明暄带回来，赶在自己快要撑不住之前。
事实证明，赵元凛的确是个好皇帝，知人善用。
赵明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寝殿的，站在殿门外面很久，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这么静静的站着，如同平日里站在边关的城门楼子上，眺望东都的方向。
不想说话，只想静静的看着。
其实心里很惦记，也很想……
可是，一身的倔强骨头。
“王爷？”刘胜行礼，“皇上没事了，您可以先回去。”
赵明暄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过来，盯着刘胜看了半晌。
“王爷还有什么话要问吗？”刘胜迫不及待的开口。
赵明暄深吸一口气，“他这样多久了？”
“在您上次回来之前，就已经是这样，只不过一直吃着药硬撑着，原本是想让您留下来的，可没想到您……又去了边关。”刘胜迟疑了片刻，“皇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觉得还有时间，让你去做您想做的事情。”
赵明暄僵在那里，心里酸得就跟拧了麻花一样，连带着眼前都升起了薄雾。
“可是没想到，病情来得这般迅猛。”刘胜叹口气，“所以这一次，皇上就让扈大人去了一趟边关，谁都带不回您，但是扈大人可以。”
赵明暄深吸一口气，脖颈处有青筋凸起，好半晌才应了句，“我知道了，照顾好他。”
“王爷？”见着他又要走，刘胜又喊了声，“您……您……老奴知道，有些话不该问，但……”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寝殿大门，眼底有焦灼与踌躇。
“刚离开的时候，挺恨他的。”赵明暄知道他想问什么，也明白这不是刘胜想问，是赵元凛的意思，“那时候没有母后在身边，后宫的人都在算计我，偏巧这个时候他把我赶出了皇城，赶出了东都，丢在了边关这样的鬼地方，觉得他是色令智昏，连亲儿子都要弄死。”
刘胜紧了紧手中的拂尘，但没有多嘴饶舌。
“后来在边关想跑，被抓回去继续磨炼，时间久了也就适应了，适应了边关的残酷，战场的刀剑无眼，适应了无父无母的日子，把自己当成一个孤儿，不要去怀念曾经的身份，忘掉过往。”赵明暄音色低沉。
他不是个会表露心迹之人，是在遇见陆瑾之后，才知道人长了一张嘴就是要说话的，要不然，这些话他会藏着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宣之于口。
刘胜愣了愣，是真的没料到，一直冷峻不善言语的镇北王，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王爷……”刘胜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因为赵明暄所言，都是事实，确实是伤害，想要弥补一个孩子受伤的童年，是难的事情……回不到过去，谈何弥补？
这世间，没有后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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