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一把泥沙，活百命
瞧着眼前这泼皮无赖，林行和沉青自然是气得不行，若不是龙秀拽着，二宝和三宝定然也要冲上去理论一番。
好心好意的布置粥棚赈灾施粥，结果惹来这样的人，真真是糟心至极！
“你给我起来！”沉青冷然。
老头还在那里哭嚎，愈发的来劲了，以至于后面的难民一时间不明所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登时都开始紧张起来。
“别哭了，起来吧！”陆瑾也不恼，“不就是一碗粥吗？给你就是了。”
说着，她亲自给老头勺了一碗粥。
老头冷笑着，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起来，“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吗？不就是喝你一碗粥吗？这是朝廷的赈灾粮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费那劲儿干啥？”
沉青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恨不能上去揍人一顿。
“给吧！”军士将米粥递给他，“再敢干嚎，定要你好看。”
老头才不吃这一套，端着粥碗大摇大摆的离开。
“东家，真是气煞人也！”沉青气急，“若是多几个这样的，只怕这些米粥都得喂了那些居心不良之人，何况我瞧着他这精气神，压根就不像是什么饿了多少天的人，怕不是有人冒充，在这里混吃混喝吧？”
真正忍饥挨饿的人，领不到米粥，而那些投机取巧的，甚至于满怀恶意之人，在这里恣意猖狂，这才是真正的人性之恶。
“你们这话倒是提醒我了。”陆瑾眉心紧蹙，瞧着后面的营帐。
营帐内，军士在煮粥，不断的添火加柴，以供外头的粥棚能继续维系着源源不断的赈济。
可就目前情况来说，这样的坦诚和良善似乎没什么用处，反而成了那些刁钻之人轻易拿捏的把柄，所以……
陆瑾负手而立，站在大铁锅跟前，瞧着这热腾腾的米粥，心里有点沉甸甸的。
“东家？”沉青低唤。
凤鸣楼上前，“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怎么辨别难民与非难民？”陆瑾摸着下巴，“如果你们饿得慌，会怎样？”
二宝道，“这还用问，别说是米粥了，树皮草根观音土，什么都得往肚子里塞，还能怎样？能填填肚子，都是好的。”
“对！”三宝点点头，“反正真的饿得慌，肯定是不挑食的，不管什么东西，管饱就行，哪怕知道观音土会吃死人，咱也照吃不误。”
没办法，吃得死，不吃也得死，好歹做个饱死鬼吧？
闻言，陆瑾瞧了瞧地上的沙土。
“也许……可以用这个法子！”陆瑾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地上的沙土。
下一刻，她忽然抓起了一把沙土，洒进了米粥内。
众人：“……”
沉青急了，“东家？”
“怎么了？”陆瑾转头看她。
沉青指了指漂浮着泥沙的米粥，“这、这都脏了，还怎么吃啊？”
“那是因为你没饿着。”陆瑾瞧着二宝三宝，“他们不是说了吗？饿得急了便什么都吃了，哪儿还在乎这单尘沙呢？但如果是那些个，装模作样的泼皮无赖，或者是转门来破坏赈灾之事的，估计是吃不了这个东西的。”
少量的沙土是吃不死人的，但是能揪出一帮无良之人，养活真正的难民。
“都照着做。”陆瑾开口道，“我可不想让他们，白占便宜，还要败坏镇北王府的名声。破坏赈灾，本就罪无可恕，还敢在我面前嚣张，看我回头不扒了他的皮？！”
沉青忙道，“东家放心，我记住那人的脸了，若是下次还遇见，肯定能扒了他的皮。”
“那就好！”陆瑾捻着帕子，擦拭着受伤的尘土，“我倒要看看，他是真的泼皮无赖，还是背后有人？”
沉青点点头，“明白！”
“我先去看看。”林行低声开口。
陆瑾勾唇，“好。”
林行走出了帐子，锐利的眸子掠过乌泱泱的人群，其后消失在人群之中。
待米粥被端出去，与外头那些掺合在一起，有尘沙浮现在表面，一勺子下去，勾起了不少的尘泥。
尘泥合着米粥，虽然硌牙，但对于饿了那么久的人来说，这都是人间美味，是自己活下去的全部所在，哪怕掺合了尘沙又如何？
树皮草根都吃了，还怕这点脏兮兮的东西？
但有些人不一样，瞧着沉沉浮浮在碗里的泥沙，愣是一口都下不去嘴，饶是喝了一口，也忙不迭吐了出来。
如此米粥，一碗都喝不下，何况去霍霍第二碗，自然不会再去排队。
但是那些个实在是饿得慌的难民，还是会忍不住再去要一些些，毕竟还有些孩子是没办法去要米粥，只能蜷缩在树下，饿得皮包骨头，只能靠着爹娘要来的米粥，一点点的灌下去，还不敢一下子喝太快，也不敢一下子喝太多。
陆瑾让二宝三宝抬着一小锅米粥，兀自捋着袖子，给那些行动自如之人，弄一点点米粥喝，其后鼓励鼓励这些难民，毕竟有些东西不能只做不说。
关于镇北王府的恩德，还是得宣扬一下为好，做好事不留名，那是傻子。
她可不想当这样的傻子，既然活是他们做的，事儿也是他们办的，何必要虚伪的说什么不求名利，这世上的名利本就属于人，你不去争也会有人争。
瞧着眼前的一幕幕狼狈，陆瑾心里有些感慨，真是不公平，有些人在城内大鱼大肉，而这些人却是连活着都成了奢望。
如果没有这碗粥，可能没几天就会死了，于是乎消失在天地间。
但有了这一碗粥，兴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等着田里的庄稼长起来，等着地里的苗逐渐长大，他们就能自食其力，不再需要乞讨和流浪。
陆瑾将米粥递给一个孩子，“饿了吧？”
那孩子跟梅子年纪差不多，一张脸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瞧着很是瘆人，手伸出来都是枯黄枯黄的，几乎没什么肉。
米粥递过去的时候，孩子甚至于都没力气去接，只是睁着渴求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陆瑾，想吃却又吃不到，那种无助与绝望，让人瞧着很是心酸。
“东家，我来吧！”沉青蹲下来。
陆瑾摇摇头，搅拌着碗里的米粥，吹凉了才送到孩子的嘴边，“慢点吃，小心烫，这还有，你莫要着急。”
那孩子喝了两口之后，有些慌不择食。
许是有了力气，冷不丁伸出手夺了粥碗，生生将陆瑾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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