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最后一场雪
夏侯轩整个人都变得很沉默，他一直觉得自己魅力非凡，且从小到大都是自命不凡，哪怕身陷险境，也有贵人相助。
当然，这所谓的贵人是陆家。
然而当陆家一人独大的时候，贵人就成了追命的人，急于除之而后快。
陆瑾现在的绝情让他有些不敢置信，毕竟一直以来，陆瑾是个能为他生，能为他死的人。在边关多年的风沙磨砺，纵然是男儿也经受不住，可到了她身上却生生熬了这么多年。
一下子绝情到了这等地步，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对夏侯轩来说简直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他不敢置信的同时，还是抱着一丝的绝望，凉薄渗入谷中骨血之中，在最后的最后终究只剩下了绝残忍。
既然他得不到，那么谁也别想得到。
“朕能杀你一次，自然也可以杀你第二次，你就真的不怕吗？”夏侯轩眯了眯眸子，“阿瑾，事已至此，是你逼朕的，朕也是没办法了。”
青贵人在外面叩见，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进门。
“让她进来。”夏侯轩回过神来。
青贵人进来的时候眼眶都有些红红的，仿佛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皇上？”青贵人行礼，“妾身、妾身无能，请皇上降罪！”
夏侯轩招招手，示意她起来。
“爱妃已经尽力了，朕心里很清楚，阿瑾这性子不是你能改变的，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倔强，实在是让朕很失望。”夏侯轩吐出一口气。
青贵人垂着眼帘，行至夏侯轩跟前，“妾身一直想要劝服姐姐，可姐姐……妾身尽力了，妾身无能，请皇上责罚妾身吧！”
说到情深处，青贵人眸中含泪，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瞧着好生委屈。
到了这份上，夏侯轩也知道陆瑾的性子，哪里会真的归罪青贵人。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只能是走最后一步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该留的留，该走的走。
今日不是什么好天气，晨起还是阳光明媚，这会却是阴风阵阵，眼见着天色彻底的暗淡下来，估摸着又要下一场大雪。
北国的都城，每年都下雪。
但自从去了边关之后，陆瑾已经很久没见过北国的雪，也就是今年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见到这些令自己怀念的景象。
果然，这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真是令人心驰神往。
如果没有去边关，她会一直留在都城，就不会惦记这些东西，她会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估计这会早就已经成亲生子了吧？
陆瑾回过神来，幽然叹口气，却见着宫女急急忙忙的进门。
“主子主子！”宫女有些焦灼，“青贵人进了御书房，只怕是要跟皇上提及之前的事情了，想来皇上一定会动怒，到时候……”
陆瑾的神色淡淡的，全然不在意这些，“动怒又如何？我面对面的挑衅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在我这里发火还少吗？”
这是实话。
“可是……”宫女有些犹豫。
陆瑾勾唇冷笑，“快了，这一场大雪下得正是时候。大雪漫天，将整个都城银装素裹，我该站在城门楼上，看一看这都城的全貌与美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好景色了。”
宫女眉心微蹙，直勾勾的盯着自家主子。
生死面前，陆瑾早已看淡，天塌了也未见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早就料到了皇帝要走的下一步棋。
事实上呢？
皇帝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今日下雪，到了夜里还是一直在下。
夜里的时候，外头灰亮灰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是雪落下来的声音。
听起来，外面好安静，又好吵。
“主子，外面积雪了，底下人按照您的吩咐，在外面堆雪人呢！”宫女进门禀报。
陆瑾笑了笑，“多堆几个，大大小小的，越多越好。”
“是！”宫女行礼。
外面已经开始堆雪人了。
一个两个三四个……
大大小小的，全都不一样。
欢声笑语，好生热闹。
陆瑾拢了拢肩头的大氅，站在寝殿门口，手里揣着温暖的手笼，就这么似笑非笑的望着外头的动静，以前的时候，每逢下雪，她的院子里都会堆满了雪人。
陆家的奴才都知道她爱热闹，是以父亲吩咐过，每次下雪都要给她堆雪人，让下雪天也看起来热闹，出不了门就在檐下看着。
现在，也是如此。
听得墙内的笑声，夏侯轩在门口顿了顿，犹豫着没有进来。
“皇上？”底下的小太监低声喊。
夏侯轩回过神来，“这是在堆雪人呢！”
“是！”小太监点点头，“奴才瞧了一眼，里面好多雪人，大大小小的，所有人都在忙活着，连带着瑾夫人都在檐下站着看着，大概是真的喜欢。”
夏侯轩陡然想起来，当年她还在都城，还在陆家当大小姐的时候，的确是很喜欢在院子里堆雪人，去了边关多半不曾有过这样闲暇的时候了吧？
心里，瞬时软了半分，也有些犹豫不决……
雪，越下越大。
“皇上，这雪越下越大了，要不您先回去吧！”底下小太监生怕帝王出什么闪失，回头倒霉的又是自个，“待明日您再来看看瑾夫人不迟。”
夏侯轩回过神来，“不妨事，朕进去看看。”
音落，他终是抬步进门。
踏入宫门之后，便可瞧见院子里的大雪纷飞，宫人们兴高采烈的在堆雪人，一个两个的脸上都尽展笑容。
每个人都忙碌着，却也都欢快至极。
有人在笑，有人在跑。
宫灯摇晃，陆瑾站在檐下。
斑驳的光亮撒满了周身，她披着厚厚的墨色大氅，站在那里清冷如雪，生人勿近。
有那么一瞬，夏侯轩犹豫了，如果能一直一直这样的话，该有多好？
下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慌忙跪地行礼。
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侯轩没有吭声，缓步朝着陆瑾走来。
陆瑾依旧揣着怀中的手笼，对夏侯轩没有任何的反应，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横竖他们这一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境况了。
终于，他拾阶而上，走到了他跟前，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和光亮。
“阿瑾。”夏侯轩开口。
陆瑾望着他，眼神平静至极，“夏侯轩，你已经做好了抉择，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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