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他问，疼吗？
到了最后，赵明暄还是止步了。
四目相对，各自呼吸急促。
陆瑾眼神迷离，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脑子里仍是空白一片，无法思想，在她的潜意识里，觉得应该拒绝赵明暄。
可是，可是……
她没能拒绝。
“我不着急，我可以等。”赵明暄瞧着她红肿的唇，又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直到你点头，直到我有能力保护你，娶你为妻的那一天。”
陆瑾被这“妻”字给惊着，登时愣了愣，“赵明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也很清楚。”他目光灼灼，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面上，“当然，只要你点头，我随时都可以放下这一切。”
陆瑾意识到，他不是说说而已，他是认真的。
那一刻，她心慌意乱，已然听不清楚他的话，只想逃离。
可赵明暄好似早已将她看明白，愣是死死的压着她，不让她有机会逃离，“总归是要面对的，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阿瑾，我看得出来，你对我还是有心的。”
“杀心吗？”陆瑾别开头。
他伸手，掰过她的脸，迫使她不得不迎上自己的眸，“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陆瑾：“……”
说不出来。
“阿瑾，遵循本心，不要抗拒。”赵明暄循循善诱，“人生在世，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不能总为别人活着吧？有时候，自私一点，为自己活一回。”
陆瑾忽然心头微颤，这话……
“你已经死过一回了，不管是为了陆家还是为了北国，所有的责任都已经尽到，现如今当你自己，当个陆姑娘，只是陆瑾而已。”赵明暄眸中满是心疼之色，“已经没了一条命，也该够了。”
不管是生养之恩，还是忠君报国，她的使命都已经完成。
“答应我，做你自己。”赵明暄在她眉心轻轻落吻，然后翻身躺在她身边，伸手将人捞进了怀中，“只是陆瑾，就当陆瑾。”
陆瑾没有抗拒，若说心里没有触动那是假的，怎么可能没有触动呢？
她是人，不是怪物，也不是冷血动物。
“疼吗？”赵明暄低声问。
陆瑾静默着，躺在赵明暄的臂弯里，羽睫微微轻颤，掩去了眸底的神色变化。
“什么？”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
赵明暄的手，轻轻抚上她左边的脊背，“疼吗？”
那一箭穿心，应该很疼吧？
“不疼。”她低声回答，“早就习惯了。”
这些年在战场上，大伤小伤无数，哪一次不是鲜血淋漓，一开始的时候还会喊疼，可到了后来就麻木了，因为她很清楚，那样的场面那样的局势，容不得她矫情。
她是女子没错，但她也是个佼佼者，统帅三军的将士，必须身先士卒，必须为三军表率……
女子又如何？
策马扬鞭，长枪在手。
她不输给任何的儿郎，不知胜过多少男儿。
巾帼不让须眉，心比天高。
蓦地，陆瑾抬头看他，“你当时……都看到了什么？”
“我只看到一支箭穿了你的心口，你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想起当时的场景，赵明暄至今有点心肝颤，下意识的将她抱紧，“我想伸手去接你，可你的副将离你最近，在第一时间将你带走了。”
这些陆瑾都不知晓，毕竟当时她已经死了？
又或者是，毫无知觉了。
那一支箭之后的事情，她全无印象。
“后来呢？”陆瑾追问。
赵明暄抬眸，嗓音里带着清晰的冷意，“后来北国撤军，我亦跟着下令撤退。”
“撤军？”陆瑾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撤了？”
他低头看她，“不撤军，难道要乘胜追击吗？”
“难道不应该吗？”她音色嗡嗡的。
如果是她，敌军统帅阵亡于前，是最好的机会，乘胜追击，一鼓作气，能很快拿下对方。因为这个时候，敌军必定是军心溃散，乱不成军。
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最大的胜利，这才是行军作战之道。
可是，赵明暄居然退兵了？
“你若还有一口气，我若是乘胜追击，后果是什么？”赵明暄问。
陆瑾顿了顿，没有回答。
后果很简单，因为大家都忙着撤退，哪儿有功夫为她疗伤，为她请军医，帮她续命，让她活下来？
当然，也可能她当时就死了。
若是死了，一旦敌军来袭，谁都顾不上她的尸身，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死无全尸，下场可想而知的惨烈异常。
“不管你是死了，还是活着，总要给你喘息的机会。”赵明暄闭了闭眼睛，“我怕你……真的不在了。”
陆瑾没吭声，垂着眼帘不说话。
“我当时想着，若是对方撤兵却没有撤营，那你必定还活着，想来还能等一等。”赵明暄继续开口，“但如果你们撤了营，那就说明……”
陆瑾睁眼，“说明我死了，群龙无首，当撤回大营再等待京都的消息。”
到时候，会有新的将军来接手她的位置，而她的尸身，则会在第一时间送回京都。
“我一直在等。”赵明暄嗓音低幽，“等你们的消息。”
听到这儿，陆瑾忙问，“撤营了吗？”
赵明暄喉间滚动，与她脸对脸，眸对眸，却没有再开口。
这一刻，陆瑾知道了答案。
撤营了！
她，死了。
“我死了。”她低低的说。
赵明暄将她用力抱紧，恨不能揉进自己的怀里，“不，你没死，你还在这里，我一定会让你重新活过来。既然奇迹发生过一次，那就让奇迹再来一次，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纵然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带回来。”
“如此说来，我的尸身应该已经送回了京都陆家。”陆瑾眉心微蹙，“我爹……”
这么久了，尸身定然早已下葬。
现如今，她被逼出了燕国陆瑾的身体，成了游魂野鬼，那具尸身也回不去了，想出现第二次奇迹，怕是没那么容易。
她，可能要散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若能撑到复活，我就送你出关，去见你爹也好，去见你的君主也罢，只要你能活着，我便什么都不在乎。”赵明暄吻上她的额角，“阿瑾，要撑住啊！”
陆瑾哽咽，微微红了眼眶。
所有人都在关心她是否能打胜仗，没人问过她疼不疼，也没人在乎过她是不是女子……忽然间的温存，让她有点不知所措，终于想起来，自己原也是个人。
会哭，会疼。
有七情六欲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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