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薄慕寒的意思,江宸遇是喜欢她妈妈的。
可如果真的喜欢,会任由她妈妈被人伤害,受这么多苦吗?
唐菱不了解上一辈的恩怨情仇。
可她知道,她妈妈受过的那些苦,跟这些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江宸遇和秦瑶结婚,整整二十年,他难道真的不知道秦瑶做了些什么吗?
毕竟这二十年里,秦瑶还在一直同唐元联系。
就算江宸遇最开始不知道,这二十年里,他难道就丝毫都没有察觉吗?
唐菱不信。
所以就算现在还不能知道完整的真相,就凭着妈妈受过的那些苦,这些人,她就一个都没有好感。
薄慕寒看得出她的情绪,沉默了下,只摸摸她的头发,“有我在。”
不管江宸遇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不会让他伤害她。
唐菱低头,重新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轻轻“嗯”了声。
幸好还有他在。
如果没有他,她都不知道自己面对这些真相时,到底能不能熬得住。
没有再说话,两人静静的相拥着。
薄慕寒想让她情绪放松下来,只是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儿似的哄着她。
好一会儿,直到唐菱临时休息的病房门被人敲响。
江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三爷,二爷到了。”
唐菱一僵,从薄慕寒肩上抬头,对上他深幽的目光。
她都快忘了……
薄慕寒倒是一直都很清楚,他将唐菱散在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现在想见他吗?”
唐菱咬紧唇,片刻,轻轻点头。
她昏迷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已经快中午十二点,薄云泽的直升机降落在圣帝医院天台的小型停机坪。
已经有保镖在等着他,见到他后便直接将他带到了唐菱休息的病房。
站在病房外,看着江海敲门示意,等待开门时,就如同近乡情更怯般,薄云泽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凌乱,甚至比之前更甚。
一下下,将他的大脑敲打得空白。
一扇门之隔,他或许就能从地狱重新走回人间。
可,是真的吗?
或者,只是上天同他开的一个玩笑,只是为了将他推进更深的深渊。
他始终不敢相信。
他甚至毫无所觉,完全不知道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和笑笑,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他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就因为一声“爸爸”,甚至连什么证据和说法都没有,他便没有丝毫犹豫迟疑的赶了回来。
从北尧回来,整整八个小时,他有各种猜测。
可越是猜测,他便越是崩溃。
像跌入无底的深海,随时都会被冰冷的海水溺毙。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是真的,如果他和笑笑真的有一个孩子,那么就说明,笑笑曾经,离他很近很近。
近到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将她从地狱拉出来。
可他,生生错过了……
这太残忍。
比他以为的,二十年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在何处对他求救更残忍。
因为她曾经,就在他身边,就在他怀里,求他救她。
薄云泽闭上眼,喉结不断滚动,那些痛楚带上来的咸腥味儿一一咽下。
病房门被江海推开,然后对他说:“二爷,请进。”
薄云泽睁开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了进去,僵硬的几乎浑身器官都不属于自己。
然后他一眼便看到靠坐在床头的姑娘。
她怔怔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是装着星星,长发披散着些微凌乱,将一张没有血色的小脸衬得更小,脆弱得像玻璃橱窗里的娃娃。
薄云泽的手下意识握紧成拳,有些颤抖。
第一次见到唐菱时,他就觉得浑身血液几乎都在逆流。
那时候他以为,是因为她的模样,是她跟笑笑太像的缘故。
现在他才知道,并不完全是。
那种血脉相连的命运感,才是这一切的源头。
病房里很安静。
薄云泽站在门前,病房门已经在他身后被重新关上。
他却没动,只呆在原地,看着病床上的唐菱。
唐菱也不说话,只紧紧抓着被子,显然也很紧张。
最后,还是薄慕寒起身,叫了声,“二叔。”
安静被打破,薄云泽瞬间回了神。
他僵硬的看向薄慕寒,点点头,想如同以往般叫一声“小三”,却发现叫不出口。
薄慕寒也知道现在这情况挺尴尬。
他也没在意,只转头看了眼唐菱,替她将头发捋顺,低声询问,“我出去处理点事,你自己跟二叔说说话?”
他倒是第一次很大方的将她让了出来,只想让他们这对父女自己好好聊聊。
唐菱知道他的用心,可她却有些心慌,抓住他要收回的手,一副不想让他离开的模样。
薄云泽在旁边瞧着,心底更加酸涩了。
而薄慕寒弯唇,也不管薄云泽还在,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乖,我就在外面。”
“二叔连夜赶回来,你不是有话想同他说吗?”
薄慕寒很无奈。
之前在电话里叫爸爸倒是叫得挺顺口,现在人在面前了,她反倒怕了。
唐菱嘴角轻抿,沉默了下,到底还是松开了他的手。
薄慕寒这才又摸摸她的脸,重新转身面对薄云泽,“菱菱刚才昏迷过,现在精神状态还不太好,二叔最好是不要同她说太久。”
薄云泽这才蹙眉,“昏迷?”
薄慕寒没多解释,“这事儿我们稍后再说,你们先聊聊吧。”
说完,他离开病房,将空间让给了薄云泽和唐菱这对还很陌生的父女。
而这次,病房里的气氛就更安静更尴尬了。
薄云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唐菱也不说话,她只低下头,指尖下的被子几乎快被她给揪破了。
薄云泽虽然是她爸爸,可说到底也就是没见两面的‘陌生人’。
担心他的安全时,她情绪涌动,才会直接叫了他爸爸。
可现在冷静了,他也安全了,她就完全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才好。
特别是,刚刚知道了妈妈的那些事。
怪他吗?
是有些怨怪的吧。
二十年了,他毫无所觉,甚至都没有找过妈妈。
唐菱忍不住会想。
如果是薄慕寒呢?
如果是薄慕寒,他会找她吗?
或者说,他在一开始会轻易放弃吗?
肯定不会的。
就算用锁的,他也会把她锁在他身边才对。
以前听薄慕寒说他父母的事事,唐菱也很唏嘘,也理解薄慕寒对爱的迷茫。
她也看过好多的故事,很多人都说,成全是爱。
可现在唐菱想,其实这不是绝对的。
到底是该放手还是该执着,更应该看的,是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了解你爱的那个人。
薄慕寒的妈妈,刚烈到能跳楼来拒绝他爸爸的爱。
她是真的不爱了,那就算绑着困着,也是没有用的。
可她妈妈不是。
而薄云泽呢,他真的了解妈妈吗?
如果他了解,他就该知道妈妈不是会轻易变心的人。
她怎么可能刚答应了他的告白,就转身说也喜欢别人同别人订婚?
只要他足够了解妈妈,就不会轻易相信,也不会轻易放弃。
唐菱心里头堵得发慌。
哪怕明知道自己这些情绪可能太过负面,可在听闻了那些真相后,就是没有办法控制。
直到一只手落在她的手背,将她揪着被子不放的手轻轻覆盖住。
她微僵,便听薄云泽声音紧绷的叫她,“菱菱。”
唐菱看着自己手背上覆着的那只大手,想将手抽出来,却发现没力气。
她咬着唇抬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床边,正垂眸看她。
他眼睛有些红,对视几秒,低哑的开口,“对不起。”
唐菱目光一颤,眼圈也隐隐发了红。
薄云泽抬手,掌心落在她的发顶,很轻很轻的碰触,微微颤着,“对不起,让我们菱菱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话刚刚薄慕寒也同她说过。
是很委屈。
怎么不委屈呢?
可更委屈的,不是她。
唐菱眼睫颤得厉害,有眼泪快要落下来。
她用手背遮挡住眼,声音哽咽,“受委屈的,是妈妈。”
薄云泽落在她发顶的手很僵。
他喉咙不断滚动,把那些冷铁般的东西尽数咽下,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了,“我知道……是爸爸对不起你们。”
几乎在一瞬间,眼泪就从唐菱眼眶里彻底滚落出来,她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脸,任由那些眼泪在自己的掌心肆虐。
低低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像是绝望的小兽。
薄云泽倾身,将她抱住。
“对不起……”
他一声声说着对不起,说给他的女儿,也说给他的笑笑。
而在这种时候,除了这三个字,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才能倾诉他的后悔和痛苦,才能弥补这二十年她们母女受过的苦难。
就连一开始的那么多迟疑都尽数消失,虽然他还不明白他和笑笑到底什么时候有了唐菱,可他知道,她是他的女儿。
他闭上眼,眼泪也从眼角滑落到唇边,“对不起……”
差不多半个小时,薄云泽才从病房里出来。
薄慕寒在走廊靠窗的地方站着,闻声转头看了一眼,收回了手机。
薄云泽把病房门轻轻关上,走到他面前。
薄慕寒看了眼病房门,“她怎么样?”
薄云泽喉咙动了动,声线还有些嘶哑,“睡着了。”
薄慕寒眉心很紧,“又让她哭了?”
睡着了,怕不是哭累了才睡的?
他语气不满得紧,好像如果薄云泽敢点头说“是”,他就敢动手揍人。
薄云泽顿了顿,也没否认,只苦笑一声,“抱歉。”
薄慕寒轻抿唇角,也沉默几秒。
其实他很清楚,唐菱好不容易认了爸爸,哭是肯定会哭的。
何况,按照之前宁铭的意思,哭也是发泄的方式,她如果难过就让她哭,憋着反倒不好。
再念着面前这人现在好歹是自己岳父,薄慕寒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道了句,“你该说抱歉的人,不是我。”
薄云泽点点头,带着苦涩,“我知道。”
他这模样,薄慕寒更不好再说什么,沉默了下,问,“都说清楚了?”
薄云泽也沉默,最后说:“慢慢来吧。”
很多事,是说不清楚的。
父女的感情,也不是单说一句血缘就能变得亲密。
从唐菱出生到现在,他在她的生命里一直是缺失的,想要让她同自己变得亲近,便只能慢慢相处弥补。
不过想到血缘,薄云泽倒是忍不住看向薄慕寒,“你都知道了?”
薄慕寒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点头,直接了当,“知道,二叔是捡来的。”
薄云泽,“……”
薄慕寒补充,“菱菱说的。”
薄云泽,“……”
安静几秒,他再次苦笑,似无奈,“好,我是捡来的。”
叹了声,他拍拍薄慕寒的肩,“多谢。”
这两个字,包含太多。
薄慕寒只是淡淡道:“不必,我只是为了菱菱。”
顿了顿,薄慕寒忽然又笑了声,“我以为,二叔会不太满意我这个女婿。”
他说女婿两个字可说得太顺口了,薄云泽都反应了两秒。
随后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无奈道:“没有岳父能完全满意女婿,不过我知道,没有人会比你做得更好了。”
说实话,把唐菱交给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交给薄慕寒来得让人放心。
何况,他也没资格不满。
薄云泽很清楚,如果不是薄慕寒,菱菱会变成什么样没人敢想,而他或许这辈子都没办法找回自己的女儿。
他应该感谢薄慕寒才对。
是薄慕寒救了唐菱,也是薄慕寒,把唐菱带回到他身边。
菱菱以前受了很多苦,他只希望以后,她能快乐就好。
说完,他看向薄慕寒,又认真道:“不过你也记住,她现在也是有靠山的人了,不要欺负她。”
薄慕寒弯了唇角,“我能舍得?”
薄云泽也觉得自己是瞎操心,点点头,说起了正事,“她为什么会昏迷?”
想到那个催眠唐元的视频,薄慕寒目光微沉,“等二叔看过视频就知道了。”
说完,停顿两秒,“不过二叔,你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
唐菱受不了那些真相,薄云泽或许更受不了。
毕竟,那是他爱的人。
薄慕寒换位想了想,如果是他,他可能会想毁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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