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薄慕寒重复，“她去世了，明天早上，我带您去见她。”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薄云泽像是坠了深渊。
挂了电话后他一夜未眠，就坐在书房里，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
他不敢想薄慕寒说的话，他甚至在想，或许，薄慕寒弄错了。
他拿出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出一个号码。
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他从来没有刻意去记过这个号码，现在却发现，这号码像是刻入了他的灵魂，根本不需要回忆，便能一个数字不差的记起来。
他盯着看了好久，最后颤着手拨了出去。
闭着眼，心几乎跳到了喉咙口，最后却只听到了冰冷的女声，告诉他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悬着的心一瞬间落入了最深的地方。
手机也从掌心滑落。
他怔怔的发着呆，烟烧到了手指也没回过神来。
……
薄慕寒挂了电话，沉默了会儿。
有些说不出的压抑。
其实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薄云泽听到那话时的心情。
因为，他也曾经经历过。
哪怕已经是前世，却依然，感同身受。
忽然就很想唐菱。
想抱她，想确定她一直在他身边。
他抿抿唇，转身回卧室。
唐菱听到声音就睁开了眼。
她没骗他，他不在，她睡不着。
薄慕寒也没迟疑，躺上床便将她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两人都没说话。
好久，薄慕寒才低声把自己跟薄云泽的通话告诉她，又说了明天要带薄云泽去墓地的事。
最后问她，“如果他真的是你爸爸，你想认他吗？”
唐菱的脸贴在他的怀里，紧抿着唇，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他，“你喜欢你二叔吗？”
言外之意，她认不认爸爸，还是要看他喜不喜欢的。
她的话莫名取悦了他，让他有些沉的心都松快了些。
他认真想了想，虽然从小到大接触不算多，可二叔其实还是个好二叔，只要他别总小三小三的叫他。
所以最后他说：“二叔是薄家最温柔的人。”
“是吗？”
唐菱声音很轻，“那，他当初为什么不要我妈妈，他也嫌弃她吗？”
薄慕寒摸着她的头发，“或许，他根本不知道呢？”
他始终觉得，如果薄云泽知道秦笑笑有了他的孩子，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退一万步，这孩子是他的血脉。
怎么可能让唐家人那样轻贱？
唐菱沉默了。
他说的或许是对的，她知道。
可想到妈妈受过的苦，想到自己受过的苦，她还是没办法轻易叫那个人做爸爸。
薄慕寒能察觉到她的情绪，揉揉她的头发哄她，“别想太多，不想认就不认，等什么时候想认了我们再认。”
他无条件的纵容让她说不出的感动。
她咬咬唇，抱紧他的腰身，“你真好。”
薄慕寒弯唇，“那是当然。”
顿了顿，他又语调轻松的道：“找薄慕寒做老公有多好，你有多幸运，多少人羡慕你能拥有他，怎么你现在才知道吗？”
他这自恋的模样让唐菱终于忍不住笑了。
她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亲，柔软缠绵，“嗯，我很幸运。”
很幸运，遇见了你。
很幸运，能拥有你。
他望着她的笑，更加轻松，压了他好几天的乌云都彻底散去了。
他也亲了亲她的嘴角，柔声道：“睡吧。”
唐菱点头，乖乖的靠在他怀里闭上眼。
她知道他很累了，也不再缠着他说话。
这一夜，薄慕寒和唐菱倒是睡得安稳，对薄云泽而言却无比煎熬。
他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想打电话给薄慕寒寒时，收到了薄慕寒发来的墓园地址。
他僵硬的起身出门，到墓园外时，薄慕寒已经站在车前等着他了。
见到他时对他点了点头，叫了声，“二叔。”
薄云泽看了眼停在墓园外的黑色轿车，车窗关着，似乎没人。
他没说话，收回目光示意薄慕寒带他上去。
等他们进了墓园之后，后排的车窗才慢慢打开，唐菱蹙眉看着两人的背影。
刚才在车里她看到了薄云泽，这明明是她第一次见他。
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酸酸的，有点想哭。
这边，走进墓园，越来越靠近墓地，薄云泽的心也越来越沉。
直到最后，他站在了秦笑笑的墓碑前。
他从来没有想过，近二十年了，再一次见到秦笑笑，竟然会是她的墓碑。
而薄慕寒在他身旁站着，看了看墓碑，又再次看向薄云泽。
沉默了片刻，他还是把秦笑笑生前的事一点点全说给了薄云泽听，唯独没说唐菱。
一来是想先弄明白薄云泽对秦笑笑的态度。
二来，dna鉴定还没出来，万一弄错了呢？
第三，便是他还没做好二叔变岳父的心理准备。
当然，这也是他昨夜跟唐菱商量后的决定。
而在说秦笑笑的那些事时，他想过，如果二叔对秦笑笑是真心，那就这么说出真相，可能太过残忍。
可没法瞒。
如果没感情，那么不用隐瞒，因为他不会难过。
如果是真心，那么就算现在瞒着，他也早晚会知道这些事。
再来，薄慕寒需要从薄云泽这里找到一些线索和答案。
他带薄云泽过来，不完全是为了唐菱，他需要薄云泽的帮助。
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可显然，那人很厉害。
比如三天前的车祸，薄慕寒会带唐菱出城是临时的决定。
就连江流江海都是上车后才知道要开去哪里，可对方竟然能做好准备，就在那弯道上等着他们。
这就很不可思议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未卜先知，会知道在那一天的那个时候，他的车会经过那里？
薄慕寒让人去查了，跟之前的手法相似。
那辆卡车在他们的车掉下河之后快速离开，然后在不远的地方坠了河。
找到的时候司机已经溺亡，没有挣扎甚至自救的迹象，看起来倒像是一心寻死。
司机的身份也查了，不是二十年前参与绑架的绑匪，但也同样是坐过牢的囚犯，同样的是龙圣那边过来的。
犯的是抢劫案，刚刚刑满释放半个月。
这所有的点综合在一起，很明显，是那背后人的手笔。
可是一个龙圣人，却能知道他在鸿鸢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他临时做出的决定都能提前知晓布置。
这样的人，第一次让薄慕寒感觉到可怕。
他们能避过一次两次，可三次四次呢，他不能让唐菱时时刻刻处于这种危险中。
不把那人找出来，寝食难安。
秦御那边虽然带了个假的秦艾回去，可暂时也还没有人有什么异动联系上她。
秦御的奶奶相信了秦御的话，也相信了秦艾的身份，做了dna，秦御想办法瞒了过去。
所以他奶奶虽然难受痛苦，却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人好好替‘秦艾’医治。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安静。
安静的让薄慕寒怀疑，那人是不是早已经看透了。
因为知道他们带过去的人不是本来的秦艾，也知道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反击，所以才会再次对他动手。
而他们一直处于被动，这样的感觉很糟糕。
所以薄云泽这里的线索，就至关重要。
薄云泽僵硬的站着，听薄慕寒在耳边低声说话。
照片里的姑娘依然对着他笑得很甜，他的心却碎成了一瓣一瓣，滴着血。
一块冰冷的墓碑像是堵住了他的前路，再也无处逃生。
这么多年，他不曾主动探寻过她的生活，努力让自己忘了她的存在。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而秦家将秦笑笑被绑架失踪的事隐瞒的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秦笑笑失踪了，都以为，她嫁去了国外。
他也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
在没有他的地方，她依然笑容明媚。
她会做一辈子的公主，被人疼着宠着，捧在掌心。
虽然，那个人不是他。
可结果呢？
二十年了，忽然有人告诉他，他所想象的那一切美好，都是假的。
她从云端跌入泥泞，受尽折磨苦痛。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流了数不清的眼泪。
在他听不到的地方，她哭着一遍遍叫他的名字，让他救她。
薄慕寒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尖刀，将他刀刀凌迟。
如果说来墓地之前薄云泽还带着一份侥幸，或许薄慕寒只是在骗他，或许是弄错了。
她是秦家的公主，秦家怎么可能允许她这样绝望而痛苦，怎么会允许别人那样轻贱她折磨她？
可在看到墓碑上的照片后，在听到薄慕寒说的那些话后，他便彻底沦入地狱。
薄慕寒不会跟他开这样的玩笑，也没有必要。
所以，薄慕寒说的都是真的，这墓里埋葬的是他的笑笑。
而他的笑笑，生前，早已经没了笑容。
她被绑架，被……
她被折磨的疯了，她的智商像个三岁的孩子。
然后碾转被卖到了唐元手中，生下孩子，却又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她躺了整整七年，直到最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所有的过程，他全然无知。
他甚至不知道，她曾经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如果他能主动一点去找她，如果他没有一直逃避。
那么，或许她不会受那样多的苦。
薄云泽几乎已经没办法呼吸了。
薄慕寒说的那些话，他都不敢去细想，想一下都是切骨的疼。
而薄慕寒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直到最后失去最后一丝血色。
他抿紧唇，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看这情况，他二叔可能还真不知道他跟秦笑笑还曾经发生过关系甚至于，秦笑笑给他生了个孩子。
而到现在，这件还没告诉他的事可能会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让薄云泽知道，或许会压得他彻底崩溃。
因为实在没有办法去想，这个女人曾经竟然离他那么近那么近，近到他只要伸出手，就能将她拉出地狱。
可他错过了，这一错过，就是一生。
这对薄云泽而言，实在太残忍了。
薄慕寒眉头紧蹙，思绪繁琐。
薄云泽则定定的站着，一动不动，几乎也要站成了墓碑。
好久，久到薄慕寒觉得薄云泽可能准备在这里站上一整天的时候，薄云泽僵硬的转头看向他。
开口，声音又干又哑，“唐元在哪儿？”
薄慕寒眯眸。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薄云泽。
双眼腥红，神色冷漠，甚至于他的眼底有恨入了骨的杀意。
薄慕寒抿抿唇，“唐元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我让人送去了圣帝医院。”
薄云泽转身要走，看那架势恐怕现在就要去医院了结了唐元。
可唐元在薄慕寒看来还不能死，还有些事，唐元或许没说真话。
再说，就算要让他死，也不能让他死在薄云泽手中。
毕竟他可能真的是菱菱的父亲，薄慕寒不想让他手中沾上这些事。
薄慕寒开口，“二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唐元。”
薄云泽步子停下。
薄慕寒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声，“罪魁祸首是让人绑架她的人。唐元说到底，也不过是颗棋子而已，还是已经废掉的那种。”
薄云泽回头看他，薄慕寒神色认真而严肃，“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知道，你或许，会不会知道有什么人有这种能力，又这么恨秦笑笑，恨到要毁了她？”
“二叔，你应该很清楚，只有找到那个罪魁祸首，才算真正的替她报了仇。”
薄云泽目光微狭，盯着薄慕寒沉默了片刻，忽然沉沉开口，“你为什么会认识秦笑笑，为什么她的葬礼会是你安排的？这些事，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你又为什么这么关心那个罪魁祸首？”
不得不说，大家都不是什么蠢货。
稍微一想，就会有太多的疑点。
薄慕寒是什么样的人薄云泽太了解了，说是冷漠绝对不为过。
他绝对不会管这种与他无关的事，除非，秦笑笑跟他有什么关联？
神色微动，又想到什么，他盯着薄慕寒，“为了唐菱？唐菱就是笑笑的女儿？”
薄慕寒倒也不隐瞒，点头，“是。”
薄云泽唇角紧紧抿着，“我要见她。”
薄慕寒皱眉，“她暂时，不想见你。”
薄云泽脸色难看，薄慕寒微叹，“二叔，她已经很难了，别再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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