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好久，铃声停下，她没有再打过来。
可没多久，包厢门被人推开了。
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很不满，“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萧衡喉结滚动，睁开眼。
余瑾走进来，光线昏暗，她快到他面前时才看清了他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血迹。
她忽的停下，眉心皱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她是在外面偷偷看着薄慕寒他们离开的，可等了好久也没等到萧衡出来，才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甚至进来找他。
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受伤？
萧衡眼底闪过不自在，别开脸没说话。
余瑾想了想，迟疑道：“是慕寒打的吗，为了唐菱？你问了，他就那么爱那个女人吗？”
萧衡闻言蹙眉，依然没开口。
余瑾沉默了下，又问，“那你有帮我跟慕寒说，让我留在帝都的事吗？”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关心过他的伤到底如何。
她关心薄慕寒爱不爱唐菱，也关心她自己能不能留在帝都甚至鸿鸢。
却没问过他一句：伤得重不重，疼不疼？
有那么一瞬间，萧衡也想，为了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到底值不值得？
这么想着，他的眼神冷了，偏回头看她，“离开不好吗？”
余瑾微愣，萧衡想到什么，又冷冷一笑，“薄慕寒的确很爱唐菱，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他爱上了谁，就不可能再改变。所以你还期待什么呢，留下，你又能做什么呢？”
余瑾咬紧唇，眼眸低垂，闪过恨意。
薄慕寒还真爱上唐菱了。
是啊，毕竟他为了唐菱连萧衡都打了。
而萧衡呢，他从来没有用这种冰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他什么意思，是唐菱或者薄慕寒跟他说了什么？
她一时迟疑没有说话，萧衡又冷声问她，“余瑾，你留下，想做什么？”
余瑾咬唇，抬眸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萧衡神色一变，起身追了上去。
在余瑾走到门口时他一把拉住了余瑾的手腕，声线冷厉，“去哪儿？”
见她依然不开口，他声音更冷了，“说话！”
余瑾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微垂着头，肩膀微颤。
就这么僵持了十几秒，萧衡忽然觉得不对，他甚至听到了低低的抽泣声。
他皱眉，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掰了过来。
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仰头。
在看到那张泪湿的脸时他微微愣住。
他认识了她十年，她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他第一次见她哭，是她刚到薄家一个月的时候。
那时候他几乎天天朝薄家跑，自然同她也熟悉了。
那天他去找薄慕寒，正好见到她站在薄慕寒面前哭，怀里抱着个脏兮兮的书包。
薄慕寒一脸不耐烦，只说了一个字，“谁？”
那时候正好是薄慕寒情绪最暴躁的一段时间，不喜说话，能说一个字不会说两个字。
余瑾估计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听他语气冷漠就哭得更厉害了。
他忙上去，帮着问她，“谁欺负你了？”
她泪眼汪汪的看过来，那一瞬间，就看得他心软了。
然而她也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重新看向了薄慕寒。
从那之后，他又见她哭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对着薄慕寒，正好又那么巧，都会被他遇上。
可她每次见到他来，就会急急擦干眼泪跑掉，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早就看出来了，余瑾喜欢薄慕寒。
所以，他把自己的感情压抑着，他甚至想祝福他们。
一直到余瑾18岁那天，跟薄慕寒告白被拒，她跑去酒吧喝酒。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醉得认不清人。
她把他当成了薄慕寒，扑到他怀里亲吻他。
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这样主动，他没控制住，那天晚上，他们发生了关系。
从那之后，他对她的感情就隐瞒不了了，他也不想隐瞒。
可她躲着他，甚至厌恶他。
她依然喜欢薄慕寒。
为了不让她难堪，他依着她的想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昨天晚上，薄慕寒刚挂了他们的视频，她就敲开了他家的门。
她又喝多了。
脸颊带着被人打过的红肿，嘴角也破着。
她扑到他怀里说有人欺负她，薄慕寒为了个女人让江流打她，还要赶她离开。
而他瞧着她脸上的伤，愤怒到了极点。
可就算那样，她也没哭。
她只是愤怒，只是不甘。
现在，她竟然在他面前哭了。
又是为什么呢？
余瑾默默的掉着眼泪，可萧衡目光飘忽，竟然是出了神。
她心底一沉，觉得这样的萧衡很陌生，让她不安。
她其实早就知道他喜欢她了。
差不多十六岁的时候，刚懂得了情爱的时候。
可他什么都不说，她便也不好直接开口问。
直到十八岁那天，她故意扑到他怀里，故意将他当成薄慕寒。
她一直都知道，她不能只依靠薄家。
薄慕寒始终不喜欢她，说不定哪天就会让她离开。
所以，她得给自己找条后路。
而综合下来，条件样貌最好的，也就是萧衡了。
没想到，她现在真的到了这一步。
薄慕寒有了喜欢的人，对她这样心狠，打她不说，竟然还要将她赶出鸿鸢。
而她现在能抓住的，也只有萧衡了。
她紧紧咬着牙根，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带着哭腔，“萧衡，我现在只有你了，我如果走了，就不能再见到了你了。”
萧衡微僵，却到底没舍得把她推开，只是苦笑，“你又不喜欢我，何必这样？”
余瑾从他肩上抬头，泪眼迷蒙，“谁说我不喜欢你？”
萧衡微愣。
这样的余瑾让他太陌生了，这些年，余瑾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强势而冷硬的。
除了在薄慕寒面前，她几乎不会示弱，永远高高昂着她的头。
可现在，她像个最普通的小女人，温软的靠在他怀里流眼泪。
他刚筑起的心防又忍不住动摇了。
而余瑾嘴角带着自嘲的笑，眼泪依然掉个不停，又说：“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我唯一一个男人，你觉得，我会不喜欢你吗？”
她顿了顿，眼泪流得更加厉害，“你是不是以为，我18岁的时候，是真的喝醉了认错了人？”
萧衡皱眉，“什么意思？”
余瑾目光迷离，像是陷入了回忆，“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我一直在想，第一个找到我的人会是谁呢？后来，我看到了你，你站在酒吧门口，穿着黑色的衬衣。”
“你认错了人，拉住一个穿红色吊带裙的女生，结果那女生竟然反过来追着你要联系方式。我发现，我很讨厌她，这才会扑进你怀里亲你的。”
“只是，我那时候亲了你之后很紧张，才会装醉装作认错了人。”
她一句句说得缓慢，萧衡却彻底僵了。
她记得这些细节，说明，她没有骗他。
“只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对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可我知道，我不抗拒你的亲吻和怀抱，后来我才慢慢明白，我其实也是喜欢你的。”
萧衡心情复杂，抱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可是薄三……”
“我不甘心。”
余瑾打断他，眼底带上那抹让萧衡熟悉的愤恨，“对他，更多的是不甘心。”
说着，她又低垂了眼，“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他从来没给过我正眼。何况你也知道，我从小寄人篱下，长在薄家，我其实没有别人看到的那么骄傲，我从来就很自卑。从到薄家的第一天起，我就想讨好薄慕寒，我怕离开了薄家，我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了……这种恐惧，一直到现在都存在……”
她越说，萧衡眉心收得越紧。
余瑾也声线颤抖，“我每天都像踩在刀尖上过日子，萧衡，其实我真的很累。好多时候，我好想我爸爸妈妈，我恨他们当初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胡说什么呢？”
萧衡听不下去了，心痛得窒息。
“你还有我呢。”
他抱紧她，柔声低哄，“离开薄家不是更好吗？有我在，我会陪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余瑾抬眸看他，泪眼朦朦，“你真的会陪着我吗？”
萧衡轻轻替她擦拭着眼泪，语气笃定，“嗯，我会陪着你。小瑾，你别怕。”
余瑾便又埋进他怀里，低声说：“萧衡，谢谢你。”
萧衡叹气，“傻瓜，对我说什么谢？”
她便停了几秒，小声道：“我喜欢你，真的。”
萧衡却忽然笑了，声音放得很低，“小瑾，我爱你。”
余瑾将他抱得更紧，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脸上浮出讥讽的笑。
……
另一边，唐菱被薄慕寒牵着出了包厢。
江流江海都在外面守着，隐隐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可三爷没叫人，他们也不敢进去。
见着三爷一脸冷厉的出来，眼底还有未散的戾气。两人也都不敢多问，只不近不远的跟着离开。
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还有始终握在一起的手，两人忽然庆幸。
幸好，现在有唐小姐陪在三爷身边。
要换做以前，三爷心情不好，半夜三更拉他们起来长跑打拳都是有可能的，更说不定现在就会让他们从皇廷跑回伴月湾。
现在有了唐小姐，他们就不至于被当成出气的活靶子了。
回伴月湾的路上，薄慕寒抱着唐菱没有说话。
他虽然在极力克制，可情绪始终是不对，唐菱感觉得出来。
她轻抿着唇，抱着薄慕寒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心口，乖乖靠着他。
一直到了伴月湾别墅，薄慕寒抱着唐菱下车。
看他想抱着她直接回主楼，她忙叫他，“三爷。”
他停下，垂眸看她，她咬咬唇，“我们去散散步吧。”
薄慕寒皱眉，“不饿？”
在会所的时候她就没能吃到多少东西，刚才他也没心情想这些，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唐菱摇摇头，“不饿，我就想走走。”
薄慕寒看她几秒，把她放下，“那就走吧。”
这地方江流江海也不用跟着了，薄慕寒和唐菱两个人牵着手沿着湖边走。
没人说话，很安静，却不压抑不沉闷，反倒让人感觉很放松，很闲适。
这是唐菱在薄慕寒身边还没有过的感觉。
她忽然觉得，经过今天这一天，从早上他背着她跑步，到答应让她去学校，再到为了她同兄弟动手。
还有，他跟她说：回家。
她对他的感觉，又变了好多。
不再是单纯的心动喜欢那么简单了。
可这样的感觉也很危险。
她甚至在想，就算他对她不是真正的喜欢也没关系了。
只要他愿意，只要他身边不会有别人，她就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什么身份都好，都没有关系。
也许是她太过安静，薄慕寒某一刻忽然停下，转头问她，“怎么了？”
唐菱回神，也看向他。
他的情绪看起来好了些，不过眼底依然浸染着散不开的阴霾。
她摇摇头，“没什么。”
顿了顿，又偏头问他，“三爷，你不开心吗？”
薄慕寒垂眸盯着她，没回答。
当然，答案挺明显的，他不说唐菱也知道。
她抿抿唇，语气放软，娇娇的，“你刚才打人的样子好凶哦。”
她的小脸在月色笼映下，白到几乎发光。
眼眸里像是蕴满了伴月湖的湖水，清澄透彻，还有波光微荡。
薄慕寒瞧着她纯澈的眼，喉间微动，抬手捏住她的脸颊，幽幽的问，“害怕了？”
唐菱目光微动。
刚开始看到他动手的那瞬间的确有些怕，因为没见过，可很快就不怕了。
因为他护着她，因为那个萧衡真的欠打。
她正想说话，他冷哼了声，“怕什么，怕我打你？”
唐菱睁大眼，故作震惊，“三爷会打我吗？”
薄慕寒微微眯眸。
如果打屁股不算的话。
所以他非常肯定的回答，“不会。”
说完，指尖在她脸颊摩挲两下，放低了声音，“菱菱不怕。”
唐菱咬咬唇，点头，“嗯，我不怕。”
说完，她忽然倾身靠近他，双手软软的环过他的腰身，从他怀里微微仰着小脸，特别乖巧，“我不怕，我还觉得，你打人的样子，其实挺帅的。”
特别是打那种不会说话的渣渣的时候。
一拳下去，man得不得了。
她眼底光芒崇拜，像看一个英雄。
薄慕寒心底那些戾气忽然就彻底消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必要为了个塑料兄弟生气，能现在看清倒是好事一件。
他只需要好好养着他的小猫儿就行。
想到这儿，他勾唇，“那下次见他，再揍一回。”
唐菱笑了，“好的呀。”
薄慕寒点头，“你说揍哪儿，我就揍哪儿。”
唐菱笑得眼睛弯弯，“那就还是揍脸吧。”
反正是个不要脸的。
说着，她又笑眯眯的，比了比自己一个小拳头，“下次，我就在边上替你喊加油。”
想到那个画面，薄慕寒也忍不住弯了唇。
屈指弹弹她的额头，嗓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果然是个小坏蛋。”
唐菱咬咬唇，抱着他劲瘦的腰将自己埋进他怀里，声音也闷闷的，“我只有在你身边，才会这么坏的。”
说起来，也真的很可笑。
从小到大，竟然只有一个刚认识不久的薄慕寒会纵容她的坏。
或许妈妈也会，可她已经不记得了。
从她记事起，就一直谨慎小心的活着。
在几次被惩罚后，她就很清楚，她只有特别乖巧懂事，甚至隐藏到不让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才不会让人找到理由打骂责罚她。
察觉到怀中人的低落，薄慕寒摸摸她的头发，看向月色下的伴月湖，低低道：“在我身边，你想怎么坏就怎么坏。”
唐菱抬头，神色迟疑，“可你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很惹人讨厌吗？”
薄慕寒垂眸，掐掐她的脸蛋，“菱菱就算是小坏蛋，也是最乖的小坏蛋。”
唐菱心口猛缩，紧咬着唇，好久，才声音很低很低的说：“薄慕寒，你别对我这么好……”
你太好了。
我怕，我真的会爱上你，会再也离不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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