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唐菱睁开眼,天还没亮。

她呼吸有些急,心神未定。

这个梦有些短。

她其实不想这么快醒过来,可这次的梦很浅,她并没有陷得那么深。

梦里的她行为虽然不受控制,可她的意识也同样存在,她很清楚的知道那是梦,她看到的,只是前世。

她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了孟杭,这似乎是个契机,她也想在梦中找找答案。

而孟杭的那句话说完,梦里的她再次看向窗外,站在车边的男人也正好转头过来。

明明距离不算近,她觉得他应该看不清她,却又感觉他的目光和她直直相对。

他的眼一如既往漆黑如渊,恍然让她有种被捉奸的恐惧,然后,就这么惊醒过来。

她缓了缓情绪,将自己从梦中彻底抽离出来。

然后抬眸,看向还睡得安稳的男人。

他搂着她在怀里,闭着眼,呼吸平稳。

天花板上的星星灯光线柔和,却足够她看清他的模样。

和梦里一样,英俊得让人看一眼就能沦陷。

可他现在闭着眼,少了那股冷酷淡漠的气势,整个人也显得格外柔和。

只是,眉心微微收着,似乎也做了什么不愉快的梦。

唐菱轻咬咬唇,忽然想到,自己每次做梦的时候,他好像也会做相似的梦。

那他……

他如果也梦见了,是不是也会知道,上辈子其实不是他故意‘插足’她的婚姻,而是她被逼着,刻意靠近了他?

她和他的开始,其实是带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唐菱心尖忽然疼了下。

他们之间的开始,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从来都不美好。

她抬手,想将他眉心抚平。还没碰到,又缓缓收回。

万一他真的在做梦呢?

她不能惊醒了他。

让他自己梦见真相,也没什么不好。

她看了他片刻,重新埋头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身,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儿。

他身上,似乎好久都没有烟味了,这淡淡的味道都是沐浴乳和洗发液的味道,很清爽。

他是戒烟了吗?

她胡乱想着,重新闭上了眼。

而她的确没有猜错。

薄慕寒是在做梦,而他这梦还挺长。

他没有像唐菱一样,被他一个恍若捉奸的眼神就吓醒。

因为他沉在梦中,一点点越陷越深。

他似乎真的变成了梦里那个自己,意识沦陷,根本无法挣脱。

这梦从皇廷开始,他梦见自己站在皇廷门口跟程鎏说话,却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被牵引着转了目光。

然后,便一眼看到了对面路边上停着的那辆黑色宾利。

车窗开着,他视力不错,认出了驾驶座上的男人,是孟家那个,孟杭。

而在孟杭后面,一个模糊的身影,被孟杭挡住了大半张脸,却是不怎么看得清楚,只能看出她穿着红色的裙子,像一团火。

他自然也有所耳闻,知道孟杭已经结婚了,娶的还是那个杀了他父亲的女人。

豪门有多乱他比谁都明白,也不惊讶。

更何况,那天酒店他也在场,虽然他没见着唐家那个私生女,却从苏循那个唱戏的嘴里把戏听了十成十。

这种戏码于他连茶余饭后的乐子都算不上,所以听完之后,便尽数抛在了脑后。

可他没想到,他最后也会成为这场戏的戏中人。

皇廷外这一眼之后,他便如同陷入了无法逃脱的无形的禁制,他和她的纠缠,无法停止。

第一次,就是这天晚上。

他来皇廷是因为柳裕要出国,邀他们来皇廷聚会。

他多喝了几杯,准备去走廊抽个烟,然后便在走廊里碰到了被人逼着下跪的女人。

他半眯着眼靠在墙边,有些头晕脑胀时,听到男人的声音,“怎么,这酒泼了我一身,想就这么走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赔你。”

女人的声音细软,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鹌鹑。

男人笑了,“陪我?可以啊,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小爷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陪我。不过,你得先跪下来把我鞋子上的酒舔干净了,然后小爷再让你好好陪陪我。”

男人分明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笑得比苏循那个花花公子还要恶心,说出的话,也够屈辱人的。

如果是平时,薄慕寒其实不会管这事儿。

这世道不公之处多了去了,可怜之人数也数不清,他见一个管一个,不得忙死。

可今夜,他昏昏沉沉的靠在走廊墙壁,微眯眸,不远处女人身上的红裙扎得他眼睛刺痛。

远看明明像是火,离近了才发现,更像血,腥红刺目。

他觉得自己头更痛了,丝毫品味也没有,真是难看。

似乎是无法忍耐了,他转眸看了眼不远处守着的江流。

江流得到他的示意,虽然惊讶却还是上前,救下了那个毫无品味的女人。

她无措的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和模样。

而薄慕寒的目光只落在她的裙子上,丑的他眼睛疼。

他皱眉,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不受控制的说,“带她去……”

顿了顿,才又补充,“换身衣服。”

江流更诧异了,看向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女人也惊讶的抬了头,看向他。

或许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她换衣服。

而他第一次看清了那张脸。

肤如凝脂,眉眼清澈。

很美,却是毫无攻击力的美,跟她柔弱的性格一样。

她大睁着眼看他,让他莫名想到了一句诗,空山新雨后。

干净纯澈,沁人心脾,只一眼,便淌进了人的心尖尖儿。

一眼万年,从此,夙夜难眠。

他喉咙忽然有些紧,非常难得的解释,“太丑。”

她眼睛瞪得更大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她的衣服太丑。

她张了张嘴,声音细得如同蚊吟,很委屈的说:“我也不喜欢。”

他闭上眼,莫名烦躁,语气已经不耐,“去换。”

江流带她走了。

他站在原地,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试图用尼古丁麻醉自己,可那双小鹿般的眼始终在他眼前晃,甚至,越来越清晰,

“操。”

他低骂了声,丢掉烟,用脚尖将烟头摁灭。

也是这时候,江流带她回来了。

那身丑的他眼睛疼的红裙子被换下,江流让人去买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给她。

她咬着唇,依然是远远站着,清纯而无辜,可眸底,却带着惊慌。

她看他的眼神,明显畏惧。

他见状不过是嗤笑了声,不知道是嘲讽她还是嘲讽自己,然后转身就走。

可刚走了没两步,身后忽然有脚步声,接着,一只小手非常大胆的扯住了他的衬衣……

他转头,对上她含着畏惧,却带着更多祈求的眼。

“你,你能不能……”

她似乎也说不下去了,咬着唇,却也不放手,就那么紧紧抓着他的衬衣。

第一次,有除去薄芸芸和母亲外的女人,靠近了他。

而他,似乎并没有觉得难以忍耐。

有很多事的发生,不过是一念之间。

他是个正常男人,而这个女人,是她自己选择靠近他的。

虽然他很清楚,她有目的。

刚才那场拙劣的戏,还入不了他的眼。

可他并不在意。

他甚至也很好奇,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半个小时后,她刚刚穿在身上的新裙子,就被他撕成了两块破布,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下,同他的黑色西裤凌乱的纠缠在一起。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顶似乎一直在晃,晃了好久,在天光乍亮时,才停了下来。

怀里的女人已经哭得失了声,就连气息似乎都细弱。

而他却浑身舒坦,是从未有过的餍足。

从她身后将她娇软的身子搂进怀里。

下巴搭在她的肩窝,薄唇贴近她耳边,声音都不自觉的放柔,他终于有时间也有心情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他清楚的感觉到她忽然的僵硬。

她沉默不语,他微眯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嫩耳垂,凑上去咬了一口。

然后才亲着她耳下的皮肤,低哑着声音,“不想说?”

顿了顿,语气凉了几度,“还是,不能说。”

房间里的暧昧散去,只剩下窒息的冰凉。

好久好久,他听到她声音极轻的说:“我叫,唐菱。”

那瞬间,一幅幅画面闪过,那段人生在他面前撕裂,又不断融合。

明明知道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明明知道,她靠近他别有目的。

他却无法再抽脱。

他光明正大跟她‘偷情’,把她带在自己身边,一步也不放她离开。

就算她是孟杭的妻子又如何,他想要的,就只能是他的。

她不愿意说她的目的,他便不问。

只一次次‘逼’她,要她跟孟杭离婚。

其实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她跟孟杭断了关系,可他更想要她,心甘情愿。

他以为,她或许是不舍得。

孟杭到底救她出了‘苦海’,在她快要被人抓进监狱时拯救了她。

而他却要她,从身到心,都只属于他。

直到那天,他和她再一次因为这件事争执后,去了皇廷喝酒。

他故意把自己灌醉,似乎这样就能麻痹自己。

他从没想过,陷得最深的,竟然会是他自己。

可哪怕是醉得忘了所有,他依然忘不了她。

他醉在皇廷包厢的沙发上,是雷声把他惊醒。

他怕她害怕,到底还是让江海送自己回家。

推开卧室门,她正缩在床头,捂着耳朵,将脑袋埋在膝间。

他抱紧她,头靠在她肩窝,意识不清,慢慢呼吸平稳。

她侧眸,便能看到他的脖颈,青色的大动脉,微微鼓动。

她从枕下抽出了一把水果刀,冰凉的刀尖抵在了他的颈上。

他唇角轻抿,忽然就知道了,她的目的。

她要他的命。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没动,哪怕明知道这刀尖扎进他的大动脉,神仙都救不了他。

他在赌。

用自己的命,赌她是不是真的,心硬如铁。

她的手在颤抖。

好久好久,刀尖始终无法朝前。

然后,有温热的液体滚落在他的颈上,一滴,一滴,像是封闭的房间里下起了雨,却浇灌着他心底的种子,开出了花。

因为,她不忍。

他搂着她腰身的手微微收紧,她僵硬时,他在她耳边低哑的说,“别怕。”

你别怕。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要怕。

她流了很多的眼泪,哭得他肝肠寸断,却觉得她实在太傻。

她难道觉得,一个孟杭他还对付不了,帮不了她吗?

可他也没想到,孟杭比他想象中的心狠手辣。

第二天,还不等他找到她的妈妈,唐菱就收到了一张照片,她妈妈去世了。

她觉得,是她不听话,害死了妈妈。

而她的不听话,让她连妈妈的尸体都没能留下。

她妈妈的尸体,被分成了好几块,扔进了无边的海。

她崩溃了。

很长一段时间,笼在他们之间的,是无法停止的伤痛,命运似乎暗无天日。

她知道她不能怪他,可她控制不住责怪自己,伤害她自己。

她总是安静的靠坐在阳台角落,脸色苍白,双眼空洞,像是没了灵魂的傀儡娃娃。

他在旁边看着她,哪怕痛得心脏只剩下一片灰烬,却无能为力。

这世界仿若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们,而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他怕她会活不下去,她会离开她。

他只能抱紧她,一遍遍的哑着声音对她说,“唐菱,我爱你。”

他爱她。

所以,别离开他。

他终于也变成了他父亲一样的人。

妄图用爱将她留下。

他弄垮了唐家,弄死了唐元。

莫蓉和唐蓁被卖到了最低级的会所。

可那个最该死的孟杭,在害死了她的妈妈后,就已经跑了。

他跑去了龙圣,一转身,竟然成了龙圣秦家人。

薄慕寒在鸿鸢能一手遮天,可龙圣秦家人,他却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对付。

哪怕心急如焚,他也只能慢慢来。

他只能把孟杭的信息递给唐菱,抱着她,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活下去,我会让你亲手杀了他。”

不能死。

哪怕为了那一点渺茫的希望。

他会帮她报仇。

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不管是谁,都得付出代价。

而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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