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幽暗的环境,冰冷的刑具,浓重的血腥……

眼前的一切瞬间勾起了封谕幼年时藏在心底的阴影。

这么多年他刻意回避着的场景,此刻却不得不亲自踏入。

只为了穿过层层谜雾,找到前世被自己遗落的真相……

刑架上的男人始终低垂着头,似乎早已陷入了昏厥中。散乱的发丝湿漉漉的贴伏在脸上,挡住了大半个面孔。

此刻,他一动不动的垂挂在眼前。

结实的身躯上,原本黑色的夜行衣早已在反复鞭打中变成了褴褛的破布,一条条绞碎了,与伤口胡乱粘连在一起。

焦糊的味道伴随着血腥和恶臭在空气中弥漫,地面上满是脓血掺杂着盐水混合而成的污泥。

封谕皱了皱眉。

忍受着胃中不断翻滚的不适,强迫自己迈进牢门。

转过身,坐在了墙边一把又旧又硬的木椅之上。

可是刚一抬眸。

就看见前方的桌案上居然还溅落着几片血迹……

封谕紧皱眉心,将身体微微向后靠去。

斜眸扫了一眼跟在身旁的曾樾和另一个五大三粗的牢房看守,沉声道:

“泼醒他。”

“是。”看守恭敬的领了命。

大步走到刑架旁,提起半桶盐水,“哗啦”一声将那刺客从头到脚泼了个结实。

伴随着痛苦的惊喘,男人残破的身躯开始抑制不住的疯狂颤抖。

在这一片死寂的牢房中,甚至还能听到他牙齿打颤发出的“咯咯”声。

就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声音,让人一阵头皮发麻。

许久。

男人终于恢复了意识。

习武之人刻在骨子里的敏锐,让他顿时察觉到刑房内多了一个陌生气息。

他艰难的扬起脸。

透过垂落在额前的几缕长发,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向封谕。

目光里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狠毒。

封谕轻轻抬手,挥退了曾樾等人。

顷刻间,偌大的牢房里就只剩下封谕与那个男人在互相对视。

一个淡漠冷厉。

一个血腥疯狂。

互不相让的目光如同一场血战,刹那间狼烟四起,短兵相接。

可不过几息时间。

那刺客便在封谕淬了毒般的强大气场下逃开脸去,封谕见他弱了势,带着凛凛寒意的声音紧跟着在牢房中响起。

一字一顿的,仿佛能够窥伺人心一般。

“你不是明心教的人。”

这句话显然不是在向他提问,而是带着十足的笃定。

男人听到封谕所言,明显浑身一滞,气息也跟着停顿了几秒。待到脸上的神情再恢复如常时,他所有微妙的神情都已被封谕收归眼底。

封谕唇角微扬,越发确定了有人故意挑拨两派关系的判断。

至于是谁,不言而喻。

他认真打量着那个被刑殿折磨多日的人。

此刻他手脚筋脉尽断,全身早已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锁骨处打了拇指粗细的铁环,穿过的皮肉,将他牢牢固定在刑架之上。那被铁链悬挂着的两只手腕早已在挣扎中磨光了皮肉,在幽暗的火光下露出森森白骨……

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这样的酷刑下保持缄默。

封谕嗤笑了一声。

放眼整个江湖,大概只有琼华阁的死士,碧落宫的影。

……

封谕站起身。

墨色的大氅从身后垂落下来,高贵又雍容。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并不打算多留,刚刚走到牢房门口,就看到曾樾带着几个看守远远的赶了过来,小心询问道:

“主上,需要吩咐用刑吗?”

“不必,本座已经审完了。”

封谕唇角微翘,却让曾樾有点心惊肉跳……

“都招了??”

曾樾大惊失色。

刑殿用尽所有办法都没能撬动的嘴,竟然就这样被主上兵不血刃的给拿下了?

这岂不是显得自己……

太过无能了!!?

曾樾难以置信的越过封谕向着那刺客看去。

却没想到那个男人也在瞪大眼睛回望着曾樾,满脸都是茫然:

“???”

他甚至……

连一个字都还没有说啊?!

曾樾见那男人的表情,似乎疑惑一点也不比自己少,反而越发看不出门路来。

只得试探着向封谕询问道:

“那……这个人……”

“……杀了??”

封谕却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微眯着双眼望向那个刺客。

如同浸着霜雪的瞳仁里渐渐透出几分狠厉颜色:

“杀了~?有本事伤到本座的人,岂能让他死得这样容易?”

封谕走回男人身边。

用指尖拨开他脸上的一缕湿发,凝视着男人的眼睛,冷笑道:

“你听说过有一种药,叫作‘极乐’吗?”

男人瞳孔微震。

虽然强迫自己拼命努力保持着平静。

可是那骤然而生的恐惧却如同附骨之疽,缓缓沿着脊椎攀上头皮,在每一寸肌肤下蔓延。。

他僵硬着身体,梗直脖子,拼命睁大双眼紧盯着封谕。

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看来是有些见识的。”

封谕十分享受他挣扎在瞳孔深处的恐惧与仇恨。

甚至再次向男人靠近了几分。

迎着他恶狠狠的目光,不紧不慢的低声道:

“对于你们这样的死士,疼痛已然很难让你们屈服。”

“你们训练过熬刑,承受过这世上最极致的痛苦,所以才会这般无所畏惧……”

男人身上一僵。

琼华阁死士的身份被无情拆穿。

等同于彻底打碎了他最后一丝傲骨。

这么多日来。

他对所有痛苦的坚持都在这一刻彻底沦陷。

所有维护主人、严守秘密的信念。

也随着这短短几句话尽数崩塌。

男人的眼睛红得吓人,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血来。

挂在刑架上的身体也因为绝望再次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用一种面对恶魔般的眼神瞵视着封谕,那种燃烧着的愤怒,恨不得将他一起焚成灰烬,拖入地狱!!

“可是痒呢??”

封谕丝毫也不介意在一个近乎崩溃的人身上落井下石。

他随手放下男人的长发。

望着墙壁上一排排倒映着火光的刑具,语气森冷:

“就是那种……让你痒到恨不得撕开自己的皮肉,剖开自己的脏腑去抓一抓……”

“痒到可以亲手将自己活活挠得只剩一副白骨……却又三天三夜不昏不死,尝尽这人间最极乐的痛苦……”

封谕的声音很低,幽幽冷冷的。

却仿佛凌迟一般不断割裂着男人的血肉,摧毁着他的意志:

“你觉得……如何??”

男人的呼吸微微停滞了片刻。

随后。

整个人突然爆发出一阵近乎崩溃的嘶吼!!

就像一只濒死而疯狂的野兽,用尽最后力气拼命扭动着身躯。

刑架与铁锁不断互相撞击在一起,发出阵阵“哐哐”巨响。

封谕却冷笑着重新迈出刑殿。

斜眸看了一眼仍在旁边俯首听命的曾樾,勾唇道:“可听清楚了?”

曾樾躬身应了一声:“是。”

“去找钟忘葶取药。”

“别忘了顺便和他聊一聊……让他知道这个妄图行刺本座的人,最后究竟是什么下场~”

曾樾:“……”

不知为何,总觉得主上话里有话。

却又不懂他在意指什么??

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行了礼,目送着封谕逐渐远去。

直到那人消失在远方骇人的黑暗之中,他才赫然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汗湿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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