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留住她
接电话的是个片警。
去派出所取回手机，叶梦宁点开屏幕，入眼便是熟悉的界面。
看不出是否被人翻动过。
庄染边开车边盛赞大华夏的治安和民风，在她的喋喋不休中，叶梦宁沉默着删除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这些负累，她早该处理的。
感觉气氛不对，庄染扭头看去，就见叶梦宁眼眶红红，精致的下颌骨崩得紧紧，似乎在咬牙。
她不敢安慰，只得悄悄直回脖子，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叶梦宁正兀自出神，手机震动起来。
打电话的是总院的徐院长，在龙城，他是为数不多的、了解叶梦宁真实身份的知情人之一。
当初叶梦宁向墨家编造“为绝症叔叔筹医药费”的可怜身世，也是徐院长帮忙圆谎。
除此之外，两人并无过多交集。
这个节骨眼对方突然打电话过来，叶梦宁心中有数。
接通后，徐院长焦急的声音几乎溢出听筒，“叶小姐，您没事吧？”
叶梦宁吸了吸鼻子，眼中的泪意霎时消失不见，她淡淡开口，“没事。”
“我刚接到消息，卢医生跳楼身亡了。”徐院长语气略带踌躇，显然话没说完，但又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半天不见叶梦宁接话，他只得硬着头皮补充，“院里的工作人员被拘了六个……”
叶梦宁看了眼手表，从她获救到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
“卢医生自杀了？”她问。
短暂的停顿后，徐院长飞快接上，“没错，是自杀。”
叶梦宁缓缓闭上双目，刚刚还握紧手术刀执掌他人生死的刽子手，转眼自己先去地府报道了。
于她而言，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此人倒也谈不上多仇恨。
恨跟爱一样，都是太消耗人的东西。
“他临死前可留下遗言了？”叶梦宁问。
徐院长听懂了，长松了口气，但又不敢十分确定，试探着问：“比如……”
“比如……除去工作时间的某些个人行为。”叶梦宁刻意在“个人”两字处加了重音。
徐院长恨不得隔着电话给叶梦宁磕个头。
以卢某为首的小团体并非首次作恶，随着后续调查，会有更深更多的罪恶浮出水面。
徐院长纵然不清楚手下人的所作所为，身处他这个位置，势必会受连累，这一点他心里清楚，也不奢求能完全置身事外。但责任可大可小，他将面临的局面也大不相同。
眼下叶梦宁这番表态，徐院长自觉可以放心大半了。
刚结束通话，墨寒昇又打电话过来。
叶梦宁直接挂断加拉黑。
？？？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墨寒昇愤然摔下手机。
就在几分钟前，他接到赵新兰的电话，对方火急火燎的向他求救，说自己马上要被卖到缅北噶腰子了，不等他把话问明白，电话就断了。
墨寒昇焦急的踱来踱去，他心里像被油煎。
纵然这件事是赵新兰做得不对，那毕竟是他亲妈啊。
如今叶梦宁摆明了不想搭理他，就算电话打通了，求情也未必管用。
除非找个能在叶梦宁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墨寒昇灵机一动。
墨家老宅。
客厅没开主灯，老人不喜欢太过明亮雪白的光线。
观音雕像前的佛灯幽幽映在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在她膝下，墨寒昇跪得笔直。
就在刚刚，他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给奶奶讲述了一遍。
没有半分隐瞒。
墨寒昇脑袋低低的垂着，不敢抬头，也没脸抬头。
就像等待宣判的罪犯，此刻能唯一支撑他跪下去的，只剩下内心深处那一点点的侥幸。
“梦宁她怎么样？”沉默许久，墨奶奶终于开口。
墨寒昇心里不是滋味，他看叶梦宁的最后一眼，对方正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
“应该没受伤……只是吓到了。”他低低回道。
墨奶奶突然冷笑一声，又一声，最后放声大笑。
墨寒昇从没听过这样凄厉的笑，令他毛骨悚然，他跪着朝前挪了两步，一把抱住奶奶的腿，满面仓皇，“奶奶，您怎么了？”
墨奶奶仍然笑着，眼泪却沿着脸颊的皱纹弯弯曲曲流下来，最终一滴滴落到墨寒昇额头上。
许久，墨奶奶终于停住笑，她抚摸着墨寒昇的脸，语气慈爱，说出来的内容却阴森彻骨，“但愿能给她留具全尸。”
墨寒昇毫毛倒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奶奶，我不明白……”
就算赵新兰理亏，可大错又没铸成，叶梦宁还好端端的，连根头发丝都没少。
总不能对亲妈见死不救吧。
墨寒昇一咬牙，“奶奶不肯帮忙也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正要起身，墨奶奶枯瘦的手按住他的肩膀。
“寒昇，你喜欢梦宁吗？”
老人脸色变幻莫测，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
墨寒昇哭笑不得，“奶奶，都什么时候了，您还问这个！”
“回答我，这很重要！”墨奶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催促道。
墨寒昇眉头微皱，面露难色。
他也说不清自己对叶梦宁的感觉。两人真正开始打交道，是在他提离婚后……
“你想跟她离婚吗？”仿佛看不出他的为难，墨奶奶继续问。
这回墨寒昇不假思索，脱口道：“不想！”
墨奶奶长长舒了口气，扣在他肩膀上的手愈发用力，像是要嵌进他的骨缝里。
“那就安安分分跟她过日子吧。”
墨寒昇神情一黯，苦笑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墨奶奶恨铁不成钢，“那就想办法挽回她，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墨家！”
墨寒昇暗暗摇头，他此刻一心救母，奶奶的话显得太过遥远缥缈。
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他含糊的答应一声，起身就往外走。
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响，他慌忙转头，就见奶奶躺在地上双目圆瞪，面如纸色。
“奶奶！”他扑过去，却不敢动老人家的身体，只得掏手机叫救护车。
“记住……以后墨家……就靠你了!”
这是墨奶奶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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