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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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东北刚出厂大门,就见老嫖他俩身边多出了辆七八成新的自行车。
两个人歪戴着棉帽子,抖着腿,得意洋洋看着他。
“哪来的?”他问。
老嫖拍了拍厚实的牛皮座子,“咋样?二八大金鹿,还是脚刹的,新不新?牛不牛逼?”
周东北脸色越来越冷,“我问你哪儿来的?”
老嫖不乐意了,“还能哪儿来的?溜达一圈不就有了!”
“送回去!”
“哥......”二虎凑了过来,“往哪儿送啊?我和满囤屁股下面的,不都是这么来的嘛!”
“别他妈叫我哥!”周东北面沉似水,“以前我不管,从今往后,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就不能干!”
老嫖嘀咕道:“一台自行车而已,天天丢,还能天天花钱买?”
周东北毫不客气,“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腿儿着走,那也不能去当贼!”
老嫖不服气,“溜门撬锁才叫贼,顺台自行车而已,你问问,这么干的人多了,这也算贼?”
“算!!”周东北冷着脸,“在我这儿就算!”
“哥——”
周东北瞪着二虎,“我说了,别他妈叫我哥!”
两个人都不吭声了。
他转身就走,扔下了一句话:“送回去还是兄弟,不送的话,你俩直接回家吧!”
二虎怼了老嫖一下,“都怨你,扯这个犊子干啥?”
“放屁!”老嫖委屈的想哭一场,“我他妈不是看他没车骑嘛!谁知道这是抽什么疯?”
“行了,别叫屈了,送回去吧!”
“要送你送,我不去!”老嫖推车就走。
“哎——”二虎气的嘴直抽抽,“我他妈和你在一起就没占过便宜!”
老嫖三步两步追了上去,歪着脑袋看着周东北:“你看你,以前多好个人儿,脾气咋突然就这么大了呢?”
周东北看都不看他一眼。
“接着!”老嫖把手里的自行车往他身上推,周东北接了过来,还是没说话。
老嫖转身往回走,嘴里嘟嘟囔囔:“操,上辈子该你们的!”
周东北咧嘴一笑,随后笑容消失不见。
这个年代,丢自行车是家常便饭,顺台自行车确实不算什么,因为太多人这么干了。
上一世自己也顺过,至于多少台,记不清了。
这年头,别说新车了,就算破车都骑不长,派出所倒是可以打钢印,可那玩意儿屁用没有!
不过,有些事情如果养成习惯,就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顺台自行车,可能不会成为专业窃贼,但一定会养成不劳而获的思想,会导致未来做什么都不愿意付出辛苦。
虽然他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但必须这么做!
回头去看,两个人不见了,估计是进了爷爷家那片平房。
几分钟以后,二虎驮着老嫖回来了,两个人还没心没肺唱着歌。
二虎唱:“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老嫖接:“不采白不采,白采谁不采!”
两个人一起合唱:“记住我的情,记住我的爱,记住有人天天在等待......”
看着他俩,周东北一脸微笑。
“哥,走吧!”
二虎喊了起来。
周东北登上自行车,用力一挥手,“呀鸡给给!”
三个人大笑起来。
市里逛了一圈,买了两杆秤,还有两个花筐。
“哥,为啥一样买两个呢?咋不买仨?”二虎就像个好奇宝宝,就他问题多。
周东北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二虎没想明白,可老嫖坐在他车后座上,怎么琢磨都觉得这是个坑......
“走,去站前自由市场!”周东北蹬的飞快。
那时候,兴安市的贸易市场还叫自由市场,也是由过去的黑市演变过来的,这是老百姓对自由的渴望。
“还嘎哈去呀?”二虎两条小短腿赶快蹬。
“买自行车!”
老嫖在后面撇着嘴,“贱皮子,非得花钱才舒服!”
兴安火车站在市区最东侧,对面是一排低矮平房,自由市场就在平房后面。
进市场之前,周东北支着自行车看了几眼这溜平房,此时还只有两三家个人小旅店。
没多久,这里的旅店会越来越多,后来还催生出了另一个副业,加褥子!
在兴安市,对某些男人最有吸引力的,先是旅店加褥子,接着是挂着一串红灯笼的咖啡店,再往后才是洗头房......
站前这片狠人多,开旅店的山东子,蹬大轮的教主、小王爷,还有蹬三轮的杨历年,人称站前七哥......
“走啊!怪冷的,”老嫖气急败坏,“你小子什么情况,怎么总发愣?”
周东北没说什么,蹬车往里走。
市场人不多,毕竟在外面卖货,此时白天的气温也得零下二十几度,太冷了。
炕琴,也称炕柜,放在火炕尾部靠墙的木柜子,用来装被褥以及杂物。
周东北站在一个新炕琴前,炕琴的门板上,用了一种传统绘画工艺:烫画。
四个门分别是花、鸟、鱼、虫,运用了勾、勒、点、染、擦、白描等手法,虽然只有一种颜色,但层次丰富,惟妙惟肖。
都说民间艺人有股匠气,可这手艺满满的都是东北风,看着就亲切。
“军衣多少钱?”老嫖蹲在不远处,摸着一件海军呢子大衣,爱不释手,“军大衣多少钱?”
“58!”卖货是个年轻人,瞥了一眼老嫖身上的破黑布大衣,懒得再看他一眼。
老嫖松开了手,太奢侈了,想都不敢想。
伸手又指了指一件涤卡面料的棉军大衣,上面的胶木八一纽扣很漂亮。
“这个呢?”
“39!”
老嫖咽了口吐沫,二虎扯了他一把,“看啥呀,也买不起!”
“哎,你掐我干啥?”
老嫖站了起来,恶狠狠地小声在他耳边说:“你个傻狍子,能不能别在这说买不起?”
二虎翻了翻小眼睛,“装逼,买不起就买不起呗......”
“噗!”屁股挨了一脚。
周东北往前走,看到了几组旧门窗套,不由眼睛一亮。
“同志,这是什么木头的?”他问。
一个干巴巴的老头缩着脖子,跺着脚,两只手插在胸前的棉套袖里,“白松滴,老结实了!”
“多少钱一套?”
老嫖他俩抄着袖,晃晃悠悠也凑了过来。
二虎嘴一咧,“哥,噶啥玩意儿?要盖房子?”
周东北没搭理他。
“这套8块钱,旁边三个窗户的12!”
周东北又问:“新的现在多少钱?”
老爷子问:“带玻璃不?”
“带!”
“那就贵了!”他想了想,“一套两窗的,估计也得接近二十块钱!你买不?我能整着水曲柳的......”
周东北笑了笑,“开春儿再说,先问问!”
老嫖和二虎对视了一眼,一头雾水,不知道他问这玩意儿干啥,难道要盖房子娶媳妇?
对了,上周他说他爷家邻居给介绍了个对象,是厂浴池卖票的,这是好上了?这么快就要结婚,难道肚子大了?
神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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