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半影半伤魂 (5)
他的脸色巨变起来:“不可能,如今朕夜审奏折,自日落起一直到早朝从没有异变,小彧的体质也如常,不过最近偶有困倦罢了。”
“陛下未中毒皆因福得祸,啊不,因祸得福,给柔贵人投毒之人倒是无意间救了你一命,”东玉呵呵一笑:“狼毒花粉正好同藜芦沉香混毒相克,且陛下为抗毒杀,自年少起便少量服毒,故体内也有毒种可抗,确然对身体极其有碍。
东玉一下子抓住非流的手腕,皱眉道:“这也就是为什么,陛下常年面色苍白,脉博低凝,分明气血不足,余毒未清,也许这也是为什么陛下无法习练一些极其精妙却耗费体力的武功,修习幻瞳术确为最适合陛下的秘术。”
非流立时甩开了东玉的手,冷哼一声,算是默认:“朕也学过些医理,藜芦有毒,却也有限,依依对药物极是敏感,你看它还活得好好的!”
东玉奇道:“依依是谁?待微臣去给他把脉!”
天子努力板着脸:“依依是那只金刚鹦鹉!”
东玉:“……!?”
天子:“总之朕以为爱卿这推理有些牵强。”
“陛下明鉴,那藜芦毒性有限,且陛上有试药医官,尝毒宫人,又有银匙,味道微呛,便容易为人所发现,下毒之人便只取花粉,那花粉的毒性本身较之叶茎便少了很多,又混在名贵的沉香之中,入侵体内极慢,微臣在同伴的资料上看过,陛下少时因为守陵时得过疟疾,这藜芦本身也是治疟疾的,对圣上反有益处,且慢慢地,大殿中人身体慢慢习惯了藜芦花粉带来的轻微毒性,所以就连殿外那只呱噪的五彩鹦鹉-依依......上官......也毫无异常。昨夜微臣在西暖阁无意又把过那司马彧的脉,他的体质又明显比你强健许多,是故断难发觉,问题出在那日陛下特意给我喝的高丽参汤,说是司马彧和太后也服用此物,那便引来祸事。”
非流恍然大悟,凤眸渐显恐惧:“苦参丹参共八味,一见藜芦便杀人”,两药混服便是巨毒。”
东玉点头继续道:“像微臣这样的堂卫从小便种毒种,也闻毒香,以抗敌人投毒,反应最是激烈,是故首夜陛下带微臣到崇元殿西暖阁其实便发现了。”
“这下毒的贼人恐是非常了解圣人的起居饮食,微臣现服役浆衣所,无意间便了解了陛下独物的香道,”东玉清了清嗓子:“陛下无论熏衣日常等只爱用沉水香,陛下平素命御前宫人熏衣的是一种大理沉香,并未掺藜芦花粉,在夜晚批折奏时陛下用的是西域进贡沉香,也未掺藜芦花粉,可是在西暖阁所挂银熏,乃是一种宋平进贡的沉香,恰在这银熏中掺了藜芦花粉,中毒的过程将会很漫长, 凶手也可以根据主上的命令随时加重或是减少毒害,若是陛下偶感风寒,可轻易酿成大疾,陛下急症而殁,无人可查,可见凶手城腹之深,而且必有内应,必是陛下亲近之人,方可随时观察陛下中毒情况,以应万变。想要查这个凶人是谁,只要查是谁负责这个银熏,谁进贡这种沉香的,谁出的主意要圣上喝高丽参汤等等便好。我们可以从银熏开始,也巧,这个银熏应该是微臣进宫前后的日子里送进西暖阁的,那时正好柔贵人过世,太后念柔贵人宫中的陈虹仁义,便指派陈公公回御前伺候,这个银熏是由陈公公负责添加,他正是柔贵人最后一位可以接触到那管楠竹笛的人,也是最大嫌疑人。”
天子勃然大怒:“果然是陈虹,便是他杀害了柔柔,然后又利用竹笛害朕?”
东玉摇摇头:“这里有一个疑点,微臣现在推断以三月断魂散害死柔贵人的和以狼毒花粉害陛下的是两个凶手。陛下请看,狼毒花粉的余毒无意间救了陛下,如果陈虹擅用三月断魂散的人,不会不知狼毒花粉会削弱他的藜芦混毒,微臣以为他以断魂散害死了柔贵人后,要做的一定是第一时间消灭证据,也就是削毁竹笛,这个非常容易,只需以疫证为借口将贵人的用物和贵人一起焚毁便可,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的,然而,另一位凶手当时已将目标锁定陛下,并且一定是陛下的近臣,笃定陛下重情重义,定会想尽办法取得柔贵人的遗物留作念想,是故取回了那管竹笛,并打听到陛下来之前在上面涂了狼毒花粉,随意扔在宫中,而陈虹却并不知情,仍用藜芦混毒继续作恶。”
东玉说得口干舌燥,取了梅枝上冰雪便往嘴里塞。
非流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黑,东玉第一次看到天子的脸色变化这么多。非流忽地拉起东玉我走进赏心阁,快速地进入地道。
“陛下现下仍要保密,我们只能暗查……!”东玉絮絮地说着自己的计划,非流却板着脸一言不发,只是不停拉着她走,等到再见到灯火时,二人已经到了崇元殿,但这次他是从西洋钟处闪了出来,直接出现在西暖阁,笑语正在那里垂首而立,看到天子,立刻飞奔过来,神色紧张。
天子对笑语耳语一番。此时已是二更天, 昏暗的灯火下,司马彧在龙床上的身影显得模糊。
笑语刚转身,他又拉住低语道:“你且记得不要申张,只可让凭澜人师傅一人知晓。”
笑语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闪身从崇元殿出了门。
非流挑了挑烛火,使火光更暗,轻轻走进帷帘,司马彧睡意朦胧地爬起,在看到非流的那一刻,猛然清醒:“小竞?”
东玉这才发现今夜非流正穿着与司马彧一样的睡袍,许是为了交换方便。二人的目光交会之际,皆盛放紫光,东玉无法直视,低下头去,再抬首时,二张一模一样的俊颜正交耳秘言,眼神严峻,极是亲密,却更显诡异,仿佛鬼火摇曳,又生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鬼影来,更分不出谁是真身来。
东玉的心上忽然想起念了十几年的堂训:兄弟一心,齐利断金。
莫非天子和司马彧并非如料想的情份淡薄,毕竟血浓于水,也许二人早已结盟?
正疑惑间,司马彧忽地向她的方向快速地扭过头来,隔着千重万垂帷帘,她依稀看见他的紫瞳在幽暗的烛火下发着森然的紫光,如暗夜山林中欲扑食的凶兽的目光。
须臾,二位天人中的一位走出帐中,反身来到东玉面前。
东玉细细瞧了一阵,确认是天子,这才放开袖中暗握的昆吾刀。
天子也松开了眉眼,含笑拉着她从原路返回,东玉进入暗道前,扭头看去,司马彧收回了对她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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