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半世疏狂(13)
第五章 穷奇之向荣
东玉在水里慢慢地游着,水草悠悠拂过她童年时代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像梦中无数无脸少年们的小手争相抚摸着她,痒痒的挠进了她的心里,几条金色长蛇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好奇地嗅嗅,然后嗖地游开了。
“冻肉,你疯啦?”一个高瘦欣长的少年在对岸高叫着,略显苍白的俊颜满是焦急:“你快点给我游回来, 金龙会咬死你的。”
小东玉从水里直起身来,对他挥挥手:“龙胆,你先回去歇着吧,师傅说你扑食遇到一个扎手货,身体还虚着,我去捞几条大金龙给你补身子。”
少年时代的龙胆在岸边担心地走来走去,他向来是个冷漠的孩子,从不轻易表现喜怒哀乐,可见这回是真急了,小东玉却不毫不理会,一下子潜到水底, 幽暗的水草间到处都是些瘦弱的小金龙,与生俱来的敏锐使它们本能地躲避着小东玉,小东玉看准一条像自己胳膊那么粗的,便跟着游去,奇怪,这条金龙想是明白被凶残的敌手盯上了,一下子游得好快,而且越游越深,小东玉正疑惑音,忽然那金龙一个拐弯,游进一个幽黑的大洞里,小东玉也跟着游了进去。
昨儿得了穷奇的指点:现下龙胆正得宠,只要他在上面说几句好话,自己兴许就被放出去开脸了。
金龙肉最是补身子,打条金龙给重伤的龙胆,龙胆指定感动。
那个大洞越来越深,肺部的空越来越稀少,小东玉的理智战胜了毒手的野心,决定还是回去捕条小金龙上岸得了,忽然从旁边浮出一个人影来,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他的长发在水里飘荡,他的面色是那样的苍白,眉际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
小东玉暗想:这尸首才落水呢吧!真新鲜,脸都没泡肿呢!要不捞回去献给束何长官,兴许他一高兴也会在师傅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我就能像龙胆一样出去开脸了呢?
她便向那男孩游去,正准备抓住那男孩的手臂,忽然那男孩睁开了一双湛湛发光的紫眼睛,如兽一般冰冷地看向东玉,然后从他身后窜出一条从未见过的大金龙,身体有水桶般粗,那脑袋比东玉的脑袋都大,好像墨先生身边的那条大金蟒。
大金龙猛地对她张开了血盆大口,咬住了身子把她往下拽,周围的景物飞快地随之变化,那条金龙变成了无数个没有五官的白衣孩童,伸出一只只血肉模糊的小手交替堆叠着将东玉往下拉。
东玉奋力挣扎,却依然快速下沉,低头看去,脚下是无穷无尽的泛着冰蓝熔岩的火海。就这样,无数的小手紧紧抓着东玉渐渐没入冰蓝火海,她的下半身迅速地在冰蓝火海中溶化,只剩枯骨,如同慧音一般。
东玉痛苦地大叫起来,冰冷的湖水迅速进入她的胸腔,她一下子睁开了眼。
此时此刻,她正悬浮在水中,眼前正飘荡着半拉卢夏晚的人皮面具上,另半拉则虚弱地粘连着自己的鼻子,一群五彩游鱼正围着她的脸激烈地或拉扯或啄食着那张面具,东玉摆动四肢疾升水面,小鱼顿时一哄而散。
她游到浅滩爬上岸,伸直了身子,这才发现天光早已大亮,昨夜的惊险涌入脑海,想到小猴子,心中不由焦急起来。
四周是一片绿油油的农田村舍,不想自己竟随护城河水冲流到了长安郊外,有心想先回趟于府看看府里的情况,不知那罗刹妖精有没有去裘击于府,可是面具已被游鱼吃得千创百孔的。
她木然拉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低头见水面上正印着自己许久不见的五官,平凡严肃,满是戾气,同卢夏晚的精致面孔相去甚远。
她决定再去探一趟西川王府,刚迈开步子,忽然腹部一阵疼痛,化作一股腥甜,冲出喉头。
好像有人给自己狠狠一捶子,所有的力量被一下子掏空了,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头晕目眩地跌坐在浅水中,喘着粗气看着一堆游鱼争相吸食着她吐出的黑色血污。然后相继翻着白肚皮。
我中毒了?她抬手抹着自己嘴边的血迹,闭目调息一阵,再睁眼时,她非常不情愿地作了一个决定,得向驻长报告,也就是向此次任务的上级请示。她的左手向一用力,将那人皮面具捏成一坨,胡乱地往怀里一塞,爬出水面。
按规矩扑食期间,若无非常事件不得串联其他内卫或上告驻长。东玉想这应该算是非常事件吧,她一路顺了晒在农户人家院子里的衣衫,还摸了田野里稻草人的破草帽,将头发盘了赛进破草帽里,背了一捆柴火,扮成个寻常柴夫,一路低头含胸地向城门疾行,按脑海中的城坊图来到到西市边上的新昌坊。
越往前行,人烟渐少,忽然迎面一阵阴风,卷着沙尘不停打着东玉的眼,她只得拉下破草帽,顶着风尘来到一家门可罗雀的寿材铺子前。
冷冷清清的大门上书一匾:向荣。铜环大门外左右贴着两联“龙鳞茵陈、湘西紫杉”,“建昌花板、寿衣俱全”。
东玉轻轻推门进入,就见一堆陀罗经被、莲花枕、寿靴和寿鞋、寿帽等,忽觉背后凉嗖嗖的,余光处好像有人盯着自己, 急忙握刀回身,却见左右站立一对与真人同高的纸糊老翁老媪,身着紫色缎约纸寿袍,寿袍绣有金线寿字图样,斜吊着 两眼似笑非笑。
东玉方才松了口气,又觉背后有人轻捅肩头,急转身,却见有一个倒挂着眉的伙计,脸白如紫,唇黑似炭,垂下双手,正鼻贴鼻地微抬头看着自己。
饶是再大胆,东玉也不由自主地倒退一大步,在心中大叫:晦气,晦气,又不觉暗自心惊,此人武功如此之高?竟能神不知换以不觉地接近自己?
那伙计比了个手势,像是在说他不会说话,然后指了指货物,意指问东玉要哪样东西。
东玉便咽了一口唾沫,公式化地说着暗语道:“我要七幅金丝楠木棺, 要七七四十九年份的楠木做的,贵号可有现货?”
那伙计没有表情的丧气脸上,目光滑过一丝光采,指了指上面,便走到门外去了,然后重重把门关上。
东玉便往楼梯上奔去,楼上甚宽敞,空无一物,只静卧着几幅金丝楠木棺。
东玉中规中矩地行着军礼,肃然唤道:“卑职断金堂96号有要事求见驻长。”
烟尘随着阳光的光束轻舞,阁楼中无声无息。
东玉耐着性子等了会儿,仍是一片无声,又柔声唤道:“96号求见驻长大人。”
还是一片无声!
东玉挑眉冷冷:“驻长大人就在左列倒数第三排那个金丝楠木棺材里,还是别墨迹,快快现身吧。”
“驻长大人,卑职有要事禀报,”五个弹指后,仍是无声,东玉开始咬牙切齿:“大人,你刚才放了个蒜香屁,我都闻到了。”
东玉终于大吼道:“穷奇,你再不出来,我就让你永远躺在你的棺材营生里。”
东玉说到做到,闪电般地持刀向倒数第三幅棺木砍去,还未走近五步之遥,棺木中猛然射出的一丛钢钉。
恁是东玉闪得再快,耳边一绺头发被削了下来, 幽幽荡荡地在阳光中落到地上, 东玉直起身子细看那钢钉,钉帽特别厚,是用来钉棺木的棺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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