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东王手札（三）（5）
可未及开口，那麦常胜倒被东玉吓破了胆，泪流满面，哭吼着招认道：“自从虎鲨帮出事儿了，鼠螺这小子就东躲西藏的，有生意也不做。老混说外面有人在找他，我干爹干娘把他藏起来，连我也不许见，没人找得着他，大伙有小半年多没见着他人影了，当真不知这小子在哪儿搭，你有种就让你那母大虫住手，咱们一起去找我干爹干娘评评理。“
“你以为我怕你干爹干娘么？“鉴真转念想了一想，反正常胜赌坊是长安城有名的恶窟，麦常胜每月给当地县令暗中分红，当年鉴真曾经举报了一堆常胜欺男霸女的实证，内卫通知当地官官，官差却只作未见，常胜赌坊成了内卫都难敌的吸血棺材，如今东玉挑了，倒也为民除去这一大害，思及此，鉴真便冷冷一笑：“两年前你干爹干娘见我老丈人还得作揖呢。咱们这就一同去你黑蛟帮，把你这些年做的好事，全都在帮众面前抖抖，明公正道的，有请各路龙王见证，我倒要看你干爹干娘怎么个护你。”
二人押着满面是血的麦常胜，方出了后门，没行几步，迎面便是水，眼前便是水面浩淼的野渡口，芦苇荡里还系着有一艘乌蓬船，二人逼着麦常胜入了舱，便点了麦常胜的睡穴。船舱吃水，好在鉴真掌舟功夫一流，一稿一稿稳稳撑去，一会儿船便行了开去。鉴真东玉继续顺水流撑稿，自己给麦常胜喂了颗止血药， 点了他的睡穴。一会儿摇到江心，鉴真看退潮时分，便让东玉放了浆任小船自飘，同东玉二人用江水洗了脸和手，东玉便问：“鼠螺是谁，你为何要找他？“
鉴真脱了上衣，露出满是伤痕的健壮身体：“两年前那趟买卖，鼠螺正是质人, 他人脉极熟，漕帮的卖买无论黑白，十之八九由他牵线，他原是漕帮顶红的人，深得黑蛟帮主麦鹰的器重。“
东玉兴奋起来，质人通晓买卖双方，擒得鼠螺这关键证人，便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买家：“你怎么不早说呢？即如此，为何不直接去找麦鹰，来这常胜赌坊，绕这么多弯子做甚？”
鉴真冷笑：“道上混的，也跟我们内卫一般讲究论资排辈，更兼好狠斗勇，当年我虎鲨帮被缴时，常胜以照看为名乘机夺去所剩所有财务，我还是虎鲨鱼帮老大，江湖名号“虎鲨毒针”，既出来先找他夺回财务为第一要务，且捞钱回本才更像个江湖人，明着去查案，岂不是惹人怀疑？就你个瓷怂，任性妄为，险些坏我大事。”
东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咕哝道：“你明知道我不聪明，又不跟我说，我又怎么知晓呢？“
鉴真冷哼一声，也不回答。
“那我们上哪里去找鼠螺？去找这胖子的干爹套话？“东玉踢了一脚麦常胜，兴奋地活动着五只手指格格作响：“你说的黑蛟帮风雷鸳鸯刀，我知道的，光那帮主麦鹰一把长刀，勇猛无敌，曾一夜连杀三十九人，连灭三户仇家，师傅常说他的刀法之快绝无仅有。我们快去吧，我早想会他一会了。”
鉴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必，但凡在水面上，黑蛟帮便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麦常胜说得不错，这搭儿他们怕是知道了，自是马上就会找到咱们。“
东玉长长地哦了一声：“你这是一剪双雕呀！怪不得带着这大恶熊走路呢！
鉴真瞪着她看了一阵，喝道：“你再敢不听我的，私自出手，我可再不管你的小猴子了。”
东玉心下后悔，腹上隐隐传来巨痛，便抱着肚子侧身躺下，闷闷地点了点头。
鉴真知是东玉旧伤复发，便取了药丸子给东玉服下，心想依这疯子的狂燥作派，就算明日找到毒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又觉可叹，便放软声音说道：“那麦鹰三年前得了一场大病，自此常年哮喘不停，神寒形削，精力大不如以前，故帮中事物向来由麦鹰的女人阿灯主事，便是这小子口中的干娘， 乃是我老婆的手帕交，东瀛来的女刀客，拔刀之术，快如疾风，竟在麦鹰之上，几无人可敌，又生性凶残，你万不要随意招惹。“
几句话的功夫，夜色里便有几艘大船点着幽幽灯火靠了过来。东玉看得分明，那大船上所挂旗号同那常胜赌坊一样，是一条巨大的黑蛟吐着红信子。
东玉一回头，有四艘小船快速地断后，东玉冷笑地再次举起短刀。鉴真沉稳地按住东玉的手道：“这是查哨的。“
不一会儿，有人跃到大船尖尖上，提昏暗的气死风，阴阳怪气地喊道：”八部神龙聚人间，黑蛟腾云洗金身，路过神仙停一停，水狗地虎报上个腕？“
“同是水狗海里游，大水冲了龙王庙，”鉴真细听一会儿，报着道上的黑话，慢慢擒着灯上前，抱拳道：“虎鲨帮鉴真，见过蛇叔。“
东玉解了麦常胜的睡穴，那麦常胜却并不醒来，东玉便掬了一手心水猛泼他脸，这才悠悠醒来，见了来人，立刻恢复了气焰，高喊：“蛇爷救我，这鉴真好没道理，一上来就同他姘头挑了咱们的赌坊，杀了咱们的兄弟，抢咱们的金子。“
东玉一掐麦常胜的肥脖子。借着鉴真手中气死风的微光，却见船头正站着一个瘦高个的中年人。
那蛇叔犀利而阴郁的眼神在东玉和鉴真身上游移一阵，最后落到麦常胜那里。慢慢地那蛇叔笑了起来，露出尖利的黄牙：“原来是真老大回来了，既回来了怎么也不好好知会我们，反倒吓个孩子。“
东玉暗想这么老还这么横这么坏的孩子，合该吓唬吓唬。
鉴真恭敬道：“本不该这么折辱常胜兄弟，实在是常胜兄弟不但意欲吞没当年老丈人寄存在他处的五万两银子，还要拘我去官府，又调戏我妹子，按漕帮规矩，贪没帮众财产者杀，折辱姐妹者杀。更何况，鹰哥向来严令本帮众私涉毒物，”鉴真从怀中取出一块方才从金库里取的鸦片，拿三张地契包了卷在帐本中，抛了过去，那蛇哥伸手一把接住，早有二个手下举灯为蛇哥照着在灯下细看。
鉴真便继续道：“常胜坊金库里竟有一堆鸦片，还有三年前，常胜兄弟偷偷在城北开了家妓倌侬艳，大约一个月后又开了一家鸦片馆侬昌，今年又开了一家妓倌叫侬仙，这三家每日的流水可观，常胜赌坊也不过是个零头罢了，敢问蛇哥，还有鹰哥和阿灯嫂子知也不知。“
常胜立时呆在那里，连呼冤枉。鉴真冷笑道，又举起一本帐本道：“蛇哥要是不信，以为您手头这些帐本要是鉴真造假，那这里还有常胜兄弟同万年县令程列夫的每个月的分红帐，哪一笔不是够买几条船了，我竟不知，黑蛟帮何时开始同鹰哥最恨的官府勾结了。等见了鹰哥，这本分红帐鉴真也自会双手奉上。“
东玉也跟着鉴真装腔作势地大声冷笑几声：“当年麦鹰横扫铁岭帮，当地差官尽出，竟逮不到他，如今他儿子倒先投诚了？“
鉴真回头瞪了东玉一眼，东玉立时低头噤声。
蛇哥闻得此言，倒从帐本中抬起头来，对着常胜冷笑一阵，常胜骇得满面淋满冷汗，不停地说着这是鉴真栽赃嫁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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