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幽笛碎柔肠 (12)
蜉蝣:“为何不能灭?”
项静还轻轻一叹:“我一开始以为是他们教规,但后来才明白,其实是星魂先生怕黑?”
蜉蝣二人一怔。却听项静还继续说道:“这也是菜头跟我说的,星魂先生没事了,就会抱着菜头对着那个烧着火的大鼎发呆,说咱们这里太暗了,唯有星月之光,如何与空镜之界相比,空镜之界很亮很亮,他有时候会自言自语地说要是能把菜头送回空镜治病就好了,在空镜有一切,定能治好菜头的病,可是去了就再回不来,然后就哭得稀里哗拉的,反倒是菜头和智英哥回过头来安慰星魂先生,说生死有命。”
山吕幽:“智英是谁?”
项静还瞥了一眼山吕幽,鄙夷道:“你们既在找菜头和星魂先生,如何会不知道智英?当年他们在一起的呀。”
二人等了一会,不想山吕幽又不说话,改去逗鸟,蜉蝣只得奈着性子再问道:“还请项少爷明示。莫非智英是也是一位空镜仙使。”
项静还立刻扭头对蜉蝣说道:“那倒不是,智英哥是星魂先生收的徒弟,那智英从小便力大无穷,本性又好斗,偏生遇到个酒混子老爹,不碰酒也便罢了,一喝酒便打他和娘亲,他娘亲早早逃走了,独留他一人在家受罪,后来他便日日在外游荡,与一堆浮浪恶少在一起,轩辕真孝年间,与人争斗打死了人,这便惹了人命关司,鲸了面流三千里,流放之时遇到个狠角色,竟被打断双腿双手,他瘫在街头,日日靠乞讨为生,人快被蛆吃掉时,遇到星魂先生和菜头,从此成为星魂先生的仙奴。星魂先生真乃神人,为他截去已经腐烂的双手双腿,装上了一双虎爪狼腿。”
蜉蝣和山吕幽对望一眼,立时明白这是作案工具的关键细节,蜉蝣道:“项少爷,您可画过智音的画,可否让我们看一下。”
项静还欲言又止,愣在那里,蜉蝣叹了一口气:“您蜉蝣点头:“长安城已经有六名孩子失了踪,其中包括忠勇王的小千金,凶手滥杀事主家人,凶器正类兽爪,您是我们最后的线索,菜头也许会永坠地狱了。”
“菜头真得还活着?”项静呆呆道:“你们会不会搞错了,菜头不是这样的人。”
蜉蝣叹道:“你已有四十年未与他见面了,人,是会变的,项少爷。”
项静还摇摇头,忧伤道:“我天天往长安城各个角落乱撞,就想找到菜头呢,没有,什么也没有……我还指望你们来替我找到菜头……。”
蜉蝣小心翼翼地问道:“项少爷,菜头可有提到为您替换的那颗神之心究竟是谁的,或者有任何?…….。”
“我不知道,我阿爹不让我跟人说这些的,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项静还立时侧了身,别过脸去,堵起了耳朵像个小孩子一般尖叫起来。
山吕幽对蜉蝣打着暗语,立刻拘捕。落在内卫手中,极少会有不开口的。查师娘对此极有经验。
蜉蝣却摇摇头,等项静还平静了些,她走到项静还面前,柔声问道:“项少爷,可听说过罗刹妖一案,自二年前起,长安的小女孩子便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失踪?”
蜉蝣又加了一句:“我们这一路查下,发现四十年前的星魂一门与此有众大嫌疑。菜头有很大的嫌疑,他绑架了她们,他也许想继续星魂先生的医技。”
“那菜头也许也只是为了造福苍生。”项静还面露悲泣,暴突的双眼红了起来,犹豫了很久,似是鼓起勇气道:“就算阿爹不让人同我说,就是那个星魂先生他,他给病人换上好的心肝肺,可那些被取出心脏的人怎么办?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整个府里也没有人提过,我也假装不知道,可是我心里全明白的,菜头以前跟我说过她很其实喜欢猫猫狗狗,星魂先生一开始用小猫小狗做实验,菜头总是想办法救下一两只,被星魂先生发现了,就逼着菜头当着他的面把一只活的小猫开膛破肚,他说他难受得三天吃不下东西,等他习惯了,不难受了,就开始帮着星魂先生从刚死去的人身上掏内脏,又过了几年,他就开始很熟练地从活着的人身上开膛破肚,我不喜欢听这些,他就不再告诉我了,他说他也是过了很久才明白星魂先生的用心良苦。”
蜉蝣皱眉道:“用心良苦?“
项静还轻轻摇头道:“光有怜悯之心不能成事,唯有精湛的医技才能救人,而精湛的医技需要经验,就需要病人的牺牲,如果杀掉一个人,把他身上的五脏取出来给需要的人换上就可以救很多人,那个人也算死得其所。如果那人是拥有神之血统的神之子,他们就可以救更多的人,他们就更应该牺牲了。星魂先生说,我们本来就是神做的呀,我们身上的一切,我们的五脏六肺其实都是神做的,虽然神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很久了,可是神的血脉依然在人间,我们所有人的肉体不过是养着神的容器,神要转世,一定还是会从他们的血脉里挑,把自己内脏取回来,然后放到另外选中的那个育生容器,星魂先生说那叫金蝉,那样神就复活了,他会完结这个罪恶的世界。原来的那个容器那就是大福报,也会跟着一起飞升的,可是神已经离开很久了,所以这些神的后裔也会平凡地活下去,与其平凡的生老病死,星魂先生觉得还不如找到了他们,利用他们神的血肉,救活更多的人,那便助他们成了真正的神,星魂先生用一颗神之心救了菜头,然后菜头又找到另一颗神之心救了我,一切的本源本是好的用心,可是这一路走来……。”
“我的确无法理解,我还是担心那些被取了五脏的人,他们……”项静还暴突的双眼仍旧骨碌碌地转着,慢慢变红:“我也问过菜头,我的那颗心脏是谁的,她怎么也不肯说,她说是依我的性子,如果知道了那人是谁,就活不成了。我阿爹阿娘和破五叔也装作不知道,她独自背负这些痛苦,也不知道流浪在哪个角落里,我快快乐乐地活了年,然后我所有的记忆又慢慢回来了,我成天没心没肺的傻子笑脸,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我自己,我心里害怕极了,就一直在外面偷偷找菜头。”
蜉蝣也跟着心中难受起来,不想山吕幽冷笑道:“你想找到菜头做什么呢?难不成想把这颗心还给失主吗?“
项静还果然激动地张口欲言,却终是没有说出口,过了半饷,只是茫然地望着蜉蝣,平凡无奇的脸上慢慢淌下两行热泪,他慢慢地举起满是油彩的袖子擦着热泪,奈何泪水却越来越多,一张长脸给抹得五彩斑斓,一双大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暴突的喉结随抽泣不停地颤动,仿佛一条奇怪的巨鱼,又滑稽又恐怖,山吕幽和蜉蝣二人哑口无言,场中一片静默,唯有项静还干哑难听的哭声。
过了一会儿,蜉蝣咳了一声,抽出一言白绢给叶静环,叶静环接过拭去满脸斑斓,蜉蝣又举起桌上的白玉茶盏给项静还,递到一半才发现那茶杯里是一条小小的红鱼,便又放下,找到另一个破茶壶,好在里面是热茶,却又找不到杯子,倒是项静还哼哼唧唧地从她手里接过那个破茶壶,就着壶嘴口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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