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溅常胜坊 (7)
东玉满心欢喜地说道:“那是自然,你可替我收好了。”
穷奇连连说好,龙胆这才冷笑着后退半步,施轻功上树去检查东玉的字,穷奇手势老练地摆着香案,还摆上几碟小菜,叹道:“秋蛰老弟,你且收下,这是为兄的一片心意,别客气,可劲化吧,鬼门关上慢慢走,一定投个好人家。”
末了却在心中加了一句,来世再不要做内卫。
龙胆和蜉蝣听了,也在心中悲凉一叹:来世再不要做内卫。
唯有东玉在树枝上重重点头朗声道:来世相逢,我们一同再做内卫啊。
东玉和龙胆一前一后跃下来时,穷奇已将香案摆定,蜉蝣抱起秋蜇的陶瓶,手中用劲,可那陶瓶却纹丝不动。
原来那卫斌担心归途漫漫,多有伏兵,又兼盗匪出没,万一动起手来恐打碎了骨灰瓶,便特地含泪用沥青和石蜡里里外外封了一层又一层。
蜉蝣想着秋蜇往昔的音容笑貌,一头黄发如枯草迎风飘荡。可她手上无论怎么使力,那陶瓶却纹丝不动 ;当下又愧又急又悲,一张小脸涨得痛红,淌满泪水。
穷奇白了一眼龙胆,冷嘲道:“瞧你这大师兄做的,凭白自诩断金第一刺,倒让娇滴滴的文将校书来请秋蛰,这事不得爷门儿来嘛?”
蜉蝣抹着眼泪嗔道:“谁娇滴滴了,你又胡说。”
龙胆瞪着穷奇冷笑不止,穷奇便得意地夺过秋蜇的陶瓶抱在怀中,不想使了力,那陶瓶竟也纹丝未动,不觉满脸尴尬。
龙胆心情大好,嘲笑道:“齐大老板这是数钱数得手软了,连这老爷们的活计都做不了了?!”
龙胆说着话,便向穷奇攻去, 穷奇只觉凌厉的掌风攻来,不过二招便满头大汗, 强笑着拱手让出陶瓶:“师兄请,师弟不敢僭越!“
龙胆傲然冷笑,接过陶瓶, 正待施内功拧开,东玉的狞笑陡然出现在眼前。所有人都心说不好,齐齐张嘴:“别……”
东玉的左手早出手如电,一掌击向陶瓶,龙胆只觉怀中一空,轻脆的碎裂声中,秋蜇的骨灰四散飞扬,扬了众人一脸洁白,再不辨五官和神色,惟呆立当场。
唯有东玉面色如常,大大地伸展双臂上前几步,整个人都沐浴在如烟似雾之中,她缓缓闭目仰面,平静说道:“秋蜇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漫天骨灰,随和煦春风,还有嫣红的桃花瓣一起暖洋洋地轻拂众人面颊。
四周鸟雀静谧欢叫,众人唯觉心上涌起一片温暖和宁静,又夹带着一阵淡淡的酸楚,不由惘然。
当日春风平缓,桃花雨中,秋蛰的骨灰慢慢落到地上,神奇地大多落在龙胆和蜉蝣所挖之坑。
东玉睁开眼睛,对众人清明一笑:“秋蜇很高兴,他终于回家了。”
蜉蝣再忍不住泪流满面,悲泣道:“秋蜇,你安息吧。”
众人填埋完闭,再插上香烛,龙胆仰望树枝上秋蜇的名字,领头整装,行军礼肃然道:“元德三年浮屠寺17号龙胆。”
穷奇等一行立时跟着整装。
穷奇一改市侩气息,立直身体,混身立刻充满阳刚的军人气息,行军礼肃然道:“元德三年浮屠寺84号穷奇。”
蜉蝣行军礼肃然道:“元德三年浮屠寺53号蜉蝣。”
东玉行军礼肃然道:“元德三年浮屠寺96号东玉。
龙胆又接着道:“另有同袍元德三年浮屠寺46号鉴真,因尚在……疗伤,不得前来。特请我等代为祭拜。”
东玉正欲开口,蜉蝣拉了她一把,凝重地微一摇头,她这才闭口不语。
“当年浮屠寺成礼,唯有我们六个通过成礼,存活下来,我,东玉,蜉蝣,鉴真,穷奇,还有你秋蜇,没成想你倒是第一个走的。” 龙胆领头端起酒杯,满是敬意道:“秋蜇,你是好样的,以一人之力挽救了我大塬百万精骑,挽救了我大塬无数百姓免遭异族荼毒,挽救了整个大塬朝,配得上第一内卫的称号,龙胆我不能及,今日特来敬你。”
穷奇端起酒杯:“穷奇我不能及,今日特来敬你。”
蜉蝣端起酒杯:“蜉蝣我不能及,今日特来敬你。”
东玉端起酒杯:“东玉我今不能及,来日定然超越,今日特来敬你。”
众人微侧目向她看去,龙胆轻咳一声,众人立刻无波地恢复了队形。龙胆便领着浮屠寺众人端起酒杯,对着秋蜇埋葬之地缓缓浇下。
一片悲壮凝重的气氛中,东玉忽然蹲在墓坑前兴奋道:“秋蜇,我这就去扑食了,马上就不是雏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看着我怎么做上东王!哈哈。”
扑食,顾名思议,那“食”便是任务对象,连着一个扑字就是执行任务,而长官们把没有出过任务的内卫叫作幼雏,意思是还没有成才的暗人,等顺利执行了第一个任务,称为“开脸”,只有开了脸,才算真正的内卫。
内卫系统中的首领乃是内卫统领使,官至正二品,圣上常取其名字中的一个字,赐其封号,当今内卫统领使的名讳乃银奔,故圣上特赐封号“银王”。东玉本天赋异禀,资质不在龙胆和刀断水之下,可自从经过残酷的内卫传统成礼后,虽保下了性命,可左手却不受控制,后来又患上了心魇症,常狂妄乱语,不知所言,最可怕的是自诩为东王。
众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眼,都不作深究,然而悲伤肃穆的气氛多少有些走样,穷奇摸摸鼻子道:“蜉蝣,今儿柜上事儿多,我忘了多捎一坛好酒了,要不你陪我到师傅那里顺些来吧,那个,秋蜇挺喜欢南方的金华酒呢。”
蜉蝣和穷奇便折回去取酒,龙胆斜觑了一眼东玉一眼,蹲下来同她一起烧着穷奇带来的没完没了的金银之物,顺便抖了抖袖子,掉出三只小蜘蛛,落入火堆,烧成灰烬。
东玉奇道:“这是什么?”
龙胆淡淡道:“这是能控制人心智的神兽金蛛,刀断水的贺礼。”
“什么,这就是虫蕊成天见地在我面前唠叨的神兽金蛛,”东玉倒吸了一口冷气,恍然道:“怪道她方才情真意切地拉着你说了那许多话,原是偷偷往你身上放好东西。”
龙胆冷笑道:“这金蛛极难豢养,刀断水能将其养熟,来操纵敌手的心智,真难为她了,若论暗人天才,老东营里,她数头一个。”
龙胆暗想,希望将来有一天,不要与刀断水为敌才好。
东玉却豪气万千地大声道:“将来一定要好好同刀断水干上一场,分个高下。”
“内卫之路,哪有打上一架,就能分个高下的?”龙胆白了她一眼,谆谆教导道:“师傅常说, 内卫乃是天子的切玉刀,国之利器,岂可轻易示于人?我们的战场本不在武斗,而在智勇博弈, 以秋毫之轻换社稷之重,如同秋蛰杀生成仁,以一人之力平息多少战事,换取整个大塬朝的平安,何等高义睿智!”
龙胆见东玉满面不屑,便拍了拍剑柄耐心道:“即便你当真以武力打败刀断水了,哪怕是东西两营无敌手,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拿黑梅卫说,现有前辈凭澜人,太后身边的初喜姑姑,先主公的初仁前辈,更有诡宗折梅,从小习得秘术,内功混厚难敌,行踪更是诡密难测,一双神眼便可杀人无形,除了太祖爷,竟无人见过其真面目,还有咱们师傅的师傅的师傅,柳淑师尊,曾经威震三军,你区区一个小雏,竟也说得如此大话?”
东玉不屑一顾地挑了挑眉:“柳淑师尊早已仙去,那折梅既便活着,早已是个老头子,体力衰弱,本座更不怕呢!”
龙胆皱眉道:“你马上就要开脸扑食,如此浮燥之心,如何能成事?”
东玉的左手微抓,不耐烦道:“啊呀,你别烦了,我知晓了。”
龙胆盯着东玉的左手,右手已不动声色地摸向刀把,语声放软道:“好在此次任务简单,为兄可能是多虑了。不过再简单也要慎重,毕竟你是个雏,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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