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犹似一梦中 (6)
她一边附合着众人,一边暗想既然此案已告破了,她的扑食按理应该已经结束了呀,为何她没有在回魂堂醒过来?难道她还要继续?
但有一点她是肯定的,她算是开脸了吧。
梦中的景象就此淡去,她开始兴奋地迎接新生,在众人惊呼声中,她裂着大大的狞笑,跳下床来,然后成功牵动伤口,疼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大帮子人咋咋呼呼地把她搞回床,好一阵人仰马翻。
东玉注意到角落里有人小小人影:“这是肖宝儿吧。”
小猴子快乐地把小小人影牵到东玉面前:“对呀,大嫂嫂,就是宝儿,内卫哥哥姐姐们把宝儿治好,就送回家,可是肖爷爷病了……连宝儿也不记得了……便着人给他看病,然后就托我们先照顾一下宝儿。”
宝儿脸上斜斜扎了一个布条,遮住了没有眼珠的那只眼眶,另一只眼看了一眼东玉便垂了下来,再不说一句话,可是手却紧紧拉着宝儿。
东玉高兴地摸了摸宝儿的头:“勇敢的好孩子,咱们都逃出来啦!
安城公主嘱玳瑁仍然留守照顾,让众人回去休息,小猴子拉着宝儿黏着东玉,不肯回去,安城公主也随她。
等玳瑁出去给东玉拿换洗衣服时,小猴子见左右没有人,便对东玉说:“嫂嫂快点好起来,送宝儿去见爷爷吧,宝儿可想爷爷啦,可是阿娘不让我出门。”
东玉道:“好说,明儿就去!”
小猴子道:“可是大嫂嫂的身体还没好呢!“
东玉嘿嘿一笑:“放心,明日保管好!”
第二日,东玉果然一早起身,胸前的伤口已经不再那么痛了,额头拆开纱布,也只留一些浅浅疤痕。回禀了安城公主,安城公主也觉得该让宝儿看看老爷子,便让坠嫂跟着,六福赶车同往。
当下告别了于府众人,带着小猴子和小宝儿,携坠嫂和六福这就往肖家走去。刚到门口,倒碰到一个熟人,竟是身着官服的蜉蝣,小猴子认得蜉蝣,带着宝儿二人认真给行了礼。
肖宝儿来到熟悉的小院,立刻活泛起来,拉着宝儿大声叫着爷爷,就冲进院中。
蜉蝣见到东玉也是惊喜,便让坠嫂和六福陪着二小进去,自己和蜉蝣慢慢走着,边打着暗语。
东玉这才知道蜉蝣已经升七品上阶校尉了,自己也升了一极,已是正儿八劲的九口上阶校卫了。
东玉一开始满面笑容,然后板下脸来,对蜉蝣小声说:明明我是头功,为啥中升了一级呢,说好连升三级的。
蜉蝣捂嘴笑,低语道:“你就知足吧,师兄是专案员都只升了一级,没法子,毕竟咱们内卫也出了不少空镜教教徒,都上了明心锥了,三圣没有迁怒,还肯赏下,已是折梅上官为我们费神请功了。”
东玉想想也是:“听说那三个孩子现在都到咱们西营了,有劳你了。”
“何止那三个孩子,”蜉蝣道:“连项静还也来了。”
“项静还?”东玉想起琉璃瓶里装着的那个中年裸男:“就是那个差点被挖心脏的,智令妖人少时玩伴那个吧!”
东玉这才知道一件奇闻,那项静还被救回项府后,项家老爷喜极而泣,又嫌不吉利,匆忙定了门亲事,其实是出了大价钱,给项静买了个媳妇,说是给府上冲喜。可那项静还惊魂未定,自是不愿意,那项家老爷这回也是铁了心,竟然着破五将项静还绑了硬按头拜堂,然后灌了春药,把他和新娘子一起赶进洞房,再在外面加了把大锁。
那项静还想是受了十分刺激,第二日,房门才大开,不想他冲出洞房,到厨房拿了把大菜刀,一路乱砍,竟把项老爷和破五给杀了。杀完人了,口里还不停念叨着说:为娘报仇了。
东玉无限唏嘘:“这好好的,怎么把亲爹给杀了呢?这不比我还狠嘛。”
“就是昨晚上的事,”蜉蝣连连摇头:“堂座大人说他极有可能是空镜教余孽,让我们专门从大理寺提来的审问的,现在人就在内卫,我看他是想收为己用,毕竟他画技了得,连束何长官都称道啊。”
“这是……折梅长官,”蜉蝣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想了想,抿嘴一笑:“特地赏你的。”
东玉打开一看,是一方尖尖的东陵玉雕,两面栩栩如生地雕了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凤凰嘴里还叼着一支梅花:“这是什么,玉佩吗?倒是有绳口。”
蜉蝣摇了摇头:“这想是刀鞘。”
“玉做的刀鞘呀!那刀呢?”东玉了悟地“哦”了一声:“我知晓了,这是给昆吾刀的,原来的刀鞘掉涵碧谷找不着了,真难为上官想得周到。”
”哎?!”东玉忽然灵机一动:“上回那昆吾刀......上官说是借我一用的,如此说来,岂不是把刀送我了呀!”
“许是吧,利刃归鞘,他这是让你好好养病的意思.....吧!”
蜉蝣暗想,昆吾刀本名切玉刀,以玉作鞘,岂能安此利刃?除非宝刃安心待于玉鞘之中,玉鞘温润包容,方可利刃归鞘,除了几分收服之意,怎么还有那么点奇怪的暖昧.......天子的心思......
蜉蝣摸了摸鼻子,斟酌着说词:“上官一直问我,你可大好了,我看他问的时候,眼睛里全是血丝,眼神也有些焦灼不安,想是真担心你呢。”
东玉一心想着那把宝刃归了自己,喜不自禁,哪里管得着折梅,便糊乱应了几句:“你替我回上官,我好着呢,昆吾刀和刀鞘,我可不还了。”
不待蜉蝣回话,她忽地又想起自己的任务:“三个月的网眼监管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堂座大人怎么还不召我回堂诉职呀!”
“堂座大人说了,马上会有新任务的,让你稍安勿躁,先在于府将养几日也是好的。”蜉蝣想了想,又将话题绕到折梅上官,挑眉道:“我觉得吧,折梅上官对你还挺好的,你下回要再见着他,可得对他再恭敬些,再温顺些才好!”
“瞧你说的,哪有下臣敢对上官不恭敬不温顺的呢!我还指望着他跟圣上说说好话,让我做东王呢。”东玉还是反思了一下,认真地加了句:“我晓得了,下次不捅上官屁股了!”
蜉蝣目瞪口呆,看着东玉裂着一丝狞笑,快步走进内院。
东玉隐隐闻到一股不详的气息,果然肖宝儿的哭声传来,二人立刻冲进屋中, 却见老肖头早已上吊。
东玉发出竹签子,割断老肖头的吊绳,把老肖头放了下来,竟还有一丝微弱的脉博, 东玉立刻低头对着老肖头渡气,又施以内功,可是老肖头的脉博却越来越弱。
肖宝儿扑到老肖头的身上放声痛哭,大声叫着阿爷,肖宝儿的泪水滴滴落在老肖头尚有体温的尸首上。
东玉停下了手,颓丧地坐在地上,蜉蝣摇头道:“鹤爷说了,这是心病,肖大爷已经崩溃了,他压根就不相信孙女回来了。上回送肖宝回来,当面见着就这样,所以才不敢让宝儿跟他在一起。”
所以老肖头走了这条路吗,只差一个弹指,他若早点见到心心念念的孙女了,也许就不会这样崩溃了,就差这一点点。
东玉只觉无限郁愤在心中。小猴子扑在东玉的怀中,流泪道:“大嫂嫂,求求你救救宝儿的爷爷,宝儿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了。”
宝儿缩在老肖头的肘弯中,抱着老肖头满是老茧的老手,静静抽泣:“阿爷,阿爷,宝儿乖,宝儿回来了,阿爷快醒来。”
蜉蝣看着眼神一片死灰的东玉,小心翼翼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卢小姐不要太伤心…..”
话未说完,东玉却紧崩着卢夏晚的脸,再次冲到老肖头的身前,狠狠一拳猛击在老肖头的胸前,连带将宝儿粗鲁地甩出去, 她拉起老肖头对着他大喝:“肖大爷,你孙女儿回来了,你怎么就走了,就算你是个弱包脓包,可你也是你孙女唯一的支柱, 你走了,她靠什么活下去,难道你要你孙女去讨饭,去沿街卖唱,做粉头,做内卫被獒犬吃掉吗?我不服,我们好不容易把宝儿救回来的,你他娘的怎么可以死。给我活过来。”
她再一拳猛击在老肖头的胸腹,看着阴暗的天空,大吼道:“死老天,快把肖大爷放回来,你怎可做出如此混帐之事?快将宝儿爷爷放回来呀。”
蜉蝣飞奔过去死死抱住东玉,怕她会将老肖头的尸首毁坏。
肖宝儿冲到老肖头跟前,像只小狗仔护着母亲的尸首:“不准你欺负我阿爷。”
小猴子害怕地对着东玉说道:“大嫂嫂,方才肖爷爷的手好像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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