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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傀儡夜惊魂 (6)


  “你说这个啊?”东玉掏出那手令,然后双手一绞,那手令便成糊成一团的腊块,“你忘记啦,上回张未都伪造银锭案,我和蜉蝣陪师傅去大理寺提张未都回咱们堂子审判,蜉蝣见了一次大理寺印,觉得人字好,一时兴奋就拓了个腊的,我就拿来用了,看都溶了,放心……再说了,杀了那些卒子又怎么样,从小到大,我脑子里就一直有个声音对我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师傅也好,龙胆也罢,还有银王,他们都是我成为东王路上的垫脚石,“东玉谈起自己的梦想,全身心地亢奋起来,对面的慧音举着大镰刀,狞笑地不停砍向鉴真,东玉轻摆手,不悦道:”我同鉴真说要紧事呢,你不要吵我们。“

  鉴真心说不好,这脓包又犯病了。

  鉴真在水牢受尽折辱苦痛,都未曾惊恐如斯,好在吃了参丸,又几个馍下肚,体能恢复不少,他窜起来反身就跑,可是才挪了半步,眼前一花,东玉已挡在他面前,对他露着大白牙,不停狞笑。

  鉴真暗暗叫苦,当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对东玉强笑道:“呀!呀!呀!慧慧慧音大兄弟……也在啊?“

  “他方才一直同你打招呼,你又不睬他!“东玉白了鉴真一眼,捶了一下鉴真的肩头,鉴真轻易地被撩倒在地,她的两颊微红,说话如连珠炮一般:“你且放心,我现在不杀龙胆,不杀师父,不杀银王,你也不会杀的啦,你武功那么差,又和我一样倒霉,杀你有什么意思。”

  鉴真抚着肩头爬起来,气结道:“大师兄对你多好啊,老东营的浮云流水,潜伏身份听说不是文豪名士,就是高门勋族,隔壁的黑寡妇就更别说了,肯定也是赤手可热的大人物,你说咱大师兄哪里比不上他们了?可不是变个厨子,就是化作个屠户,都是下九流的,就为你好吃口肉,你说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块石头也捂热了,你咋还想杀他呢?。”

  “瞧你说得,本座是个明事理的,如今又开了脸,“东玉潇洒地一弹额头黄毛,笑道:“就冲龙胆对本座的这片赤胆忠心,你且放心,  本座一定……把他留到最后杀。”

  鉴真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吼道:“你个脓包,你个没人性的疯子。”

  “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我了呢,”东玉的左手无意识地抓了抓,耐着性子叹道:“你看你看,师父说你老爱跑题儿你还不承认,我说你还是先听我讲讲罗刹妖的案情,好快些去把小猴子救出来。”

  鉴真怒上心头,这便忘记了经年累积的恐惧之心,抬手一拳正中东玉的脸,紧跟着抱头缩身预防东玉雨点般的铁拳,不想对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鉴真慢慢放下手,却见东玉鼻头流血,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

  鉴真小心翼翼地探身过去,这才发现她的两颊的红中带暗沉至极,满头大汗,指甲发黑。

  武疯子中毒了!

  鉴真的思想飞快地转了一个大周天,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拼死把自己救出来哪,原来是想利用我给她解毒了。

  这傻缺武疯子以前是残暴,现在是相当有心计,相当的混蛋!

  鉴真快速抬头环视四周,定位记忆中的树屋入口,若在往常,轻轻跃起便到,奈何坐了一年水牢,鉴真的脚已崴了,无法跃起,他便挟仇带怨地瞪着东玉,将她倒拖到背上,爬到浓阴树叶遮蔽的入口处,拔开树叶入得树屋,立时震在那里。

  那树屋不过来回十步之宽,除了小小的入口处,四面木樯早已贴满了和写满了罗刹妖一案的案情资料和推演,他认出里面有蜉蝣的推演,应该是东玉誊抄的,连字迹也一模一样,下面附着密密码码爬满极小的异形文字,这是东玉独创的异形文字。

  司马鹤之所以对东玉的疯脑壳感兴趣,只因她的疯病很奇特,一多半是武疯,举起刀子拼命砍人,没什么好说的,唯有龙胆或蜉蝣可使计喝醒,多是堂中的武功高强者合力将她制服,锁在地牢里等着清醒;  若是文疯起来,她便会像淑女一般,安静地呆在某个角落里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的,只顾拼命写这种异形文字。若是写着没墨了,她便划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淋淋地写满墙、铺满地,一般这种情形比较安全,有好事者还会坐在一旁看热闹,瞎猜这是啥意思。

  只有这个时候,无论对东玉做什么,东玉都不会有所反应,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管不停地写,不停地写,直到累极晕过去或自动慢慢清醒。

  他们浮屠寺几个一直暗中唏嘘,这疯子连自己亲手宰的胞弟长什么样都记不得,却记得这些奇怪的文字。最后这也成为他们六人小团体私下交流的秘密文字:浮屠寺文。当然,是吉星架在脖子上逼着学的。

  同样脑子不怎么清楚的司马鹤也被浮屠寺文给吸引过来,号称活了几百年早已活腻的鹤爷,因为这些“浮屠寺文”大感生活的意义,可惜他老人家到今天也未解开一二,于是决定要亲自打开东玉的疯脑壳。

  鉴真略打眼头几条线索,心中便涌起惊涛骇浪,这件案子的确不简单,鉴真见东玉紧捂着腹部,便拉开东玉的衣衫,却见冻肉腹部的一只黑掌印已乌黑发紫,这伤口绝不似一般的毒掌,能将东玉重伤的绝非一般武林人氏,可见这并不是她心魇症发作产生的幻像!

  他轻轻把东玉放下平躺,熟门熟路地来到角落,扯掉破草席,打开木地板,露出下面方方正正的暗格,里面是排烈整齐的珍稀药材和包扎用的干净旧布。

  鉴真拿了几块旧布,又取出一坛药酒,冲洗双手和一块小破布,然后开始着手整理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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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别以为你横就可以抢我的馍。”

  少年时代的鉴真对着东玉咆哮着,大长脸因营养不良而更显狭长而黄馊,像根瘦竹杆似不停走动,却不敢近前半步,他噙着眼泪饥混地瞪着小东玉手里的一只微发霉的黄馍,小东玉蛮横道:“今天我只要你的馍而不是你的狗命,你该偷着乐了。”

  小蜉蝣害怕地缩着身子,可眼中也对那个小小的黄馍闪烁着极度的欲望,此时此刻她和东玉一样,饥饿战胜了一切,其实所有人都一样,不知为何已经断粮三天,所有小雏小心翼翼地解读着成年内卫的阴晴不定的面色,有小雏说读到长官的唇语,说圣上可能要裁了内卫,再来场成礼,这回成礼的标的很明确,乃是食物。

  小东玉张大嘴,就把馍往嘴里送,鉴真大吼着扑了过来。

  东玉猛地张开了眼,自己正躺在树屋之中,刚才竟梦见小时候她和鉴真抢馍吃的事,大抵是大业四年的事了吧,边境战乱,连年饥荒,内卫小雏们也开始时不时断粮,她记得鉴真从小就扛揍,也是少数几个敢在她面前悍卫尊严的同伴,那天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涕泪满面,一只手还给她打折了,可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和一双脚死命锁住东玉不让她有机会将那只馍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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