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雪夜杀（1）

　　且说龙胆这回的新相好-蛛蛛，乃重火堂第一刺，正是在空镜教一案中发现重要线索的兆雪楼歌伎“落月”，全长安男人的梦想之一。

　　这蛛蛛乃是“赵师娘”的手下爱将，赵姬花的重火堂向来不以粗蛮武力出胜，玩弄风月情恨乃四堂之首，素有“明眸娇喘混无力，捣肠碎心不见血”的盛名。当年红香观的教导便是由她和未若情共同主持，蛛蛛从那时起，便是赵疯子最得意的弟子了，如今更是风月暗人的魁首，不但长得千娇百媚，眼角眉梢俱是风情，无论男女皆难以抵挡她的一个婉转秋波。自她踏进蜉蝣秘室的第一步起，穷奇的眼睛便再也挪不开了，而且其人心狠手辣，杀人无情，远在众男性暗人之上。亦是这次昌蕤宫破案首功者，她巧妙地获得金楼熔铸元德爷的黄金剑线索，找到上家阎人，助四堂以最快的速度顺藤摸瓜找到宫中内应。

　　重火堂最可贵的是“功夫”已臻化境，犹以蛛蛛为上，据传还没有哪个男人同她相好之后还能活奔乱跳的，故其名号为黑蜘蛛，花名“黑寡妇”，可能唯一一个还活得好好的便是断金第一刺龙胆了。

　　这两人俱是两堂首席，在一起也算内卫界的郎才女貌了，断金与重火二堂的堂主虽然“相交甚厚”，却匪夷所思地明文规定：不准断金重火二堂男女跨堂相好，据说缘于二位堂主年青时的一个赌约。

　　“想要习练欢喜秘术的，本座懒得管，不过你们谁敢招惹重火堂的妖精，正经动了情，我就把你们的爪子全给跺了喂大友。”辛追从小到大都这样气势汹汹地告诫着东玉他们。

　　东玉一干人等自是板起小脸，点头如捣蒜，然后仇深似海地瞪着重火堂的妖精们，可那些妖精们，无论男女都扭着腰肢向东玉他们款款走过，回东玉一众嫣然一笑。

　　这一笑，笑得他们心肝儿直颤。

　　龙胆可能准备去喂大友了。

　　蜉蝣对东玉咬着耳朵，充满嫉妒道，就在东玉卧底于府期间，两人一起执行了一趟香艳的任务眼神就不对了。

　　那其实不是第一次了，空镜教一案中，东玉便发现龙胆的袖口莫名多绣了一只丑了八几的黑蜘蛛，便开始担忧，龙胆何时精尽人亡。

　　龙胆冷冷地瞟了东玉一眼，向东玉示威，他主动把这个秘密放出来，意味着东玉威胁不了他。

　　东玉也眯眼瞧他，背着余人用口型对他说着一个字，雪。

　　你永远也别想知道蔡樱雪被我藏哪里了。然后来一个招牌狞笑。

　　龙胆的眼神更冷。

　　东玉暗忖，也不知蔡樱雪和蛛蛛两人之间，哪一个更得他心，蔡樱雪出身名门，做大房是肯定的，可是黑寡妇未必肯屈就二房啊。

　　东玉正胡思乱想着，龙胆已经拉着蛛蛛过来，对大家点头道：“叫嫂子。”

　　浮屠寺几个不情不愿地叫着嫂子，全都戒备地看着她。蛛蛛倒肃着张俏脸对他们三个正儿八经地行了一个万福，还真像个大嫂。

　　龙胆非常满意，东玉等人非常慌张。

　　他毫不避嫌地当着蛛蛛的面同蜉蝣聊着昌甤库窃案，以显示着他对蛛蛛的信任。东玉等只好知趣地哼哈敷衍。

　　唯蜉蝣傻不拉几地没看出穷奇的眼色，实诚地说着自己的看法：“开国之初，百废待兴，怎奈累经战乱，国库空虚，百姓疲敝，太祖爷担心后宫骄奢，连累民生，便让紫微舍人君莫问与皇室共投君氏卖买，所有皇室的收入的十分之一投入私库，用于后宫及宗氏用度，这便是昌甤宫的来历，说白了就是皇帝的体己钱，皇帝的体己钱自然不准紫微舍人过……。”

　　蛛蛛噗哧一笑，脸上的几点雀斑淡淡晕开，又添了几丝妩媚，穷奇立马看直了眼，连烟斗里的火星子掉落，烫了自己最喜欢的小羊皮靴子都没在意。

　　蜉蝣不高兴地说：“龙胆，你看看你的女人，这么笑是什么意思？”

　　蛛蛛柔声道：“蜉蝣妹妹别怪罪，我只是觉得妹妹说话甚有意思，难怪龙胆常在我面前说平日里最喜欢听蜉蝣妹妹说话。”

　　蜉蝣的声线轻柔，听着耳朵就舒服，龙胆的确说过，每回扑食回来，听蜉蝣说话有助于睡眠。

　　此话大有深意！连东玉这二傻子都听出来了，穷奇也快速地和东玉对视一眼，然后再一起看向漩涡的中心，龙胆。

　　可龙胆却笑笑不说话，闷头吸了一口烟，表示不掺合女人的逗嘴。

　　唯天性率真的蜉蝣没听出来，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牵动裸露的左颊肌肉，更添恐怖。

　　东玉不停地施眼色给蜉蝣，都快成斗鸡眼了，提醒蛛蛛这是在讽刺她，穷奇则不停地对她挑眉咳嗽，可她愣没听出来，继续实诚说道：“我化了整整七天查帐，自元德帝起，昌甤宫的库存便与帐目不符，昌甤宫本就是皇家私库，天子一时高兴了赏了哪个姬妾哪个大臣，一个小小内官还敢拦着？天子日理万机，一回头又哪里还记得那么清楚？自然是那些内官说什么是什么。于是乎，那些内官们便钻了空子，若是天子吩咐拿一件去赏人，便有十件被内官们私吞了，可归根结底，那是天子的风流帐，谁又敢追问？今儿个虽一锅端了，除非从此天子取谛了这私库，或是天子亲自监察，不然等风头一过，那起子贪得无厌的蠹虫必会再向那昌甤库伸手，你们且看着吧，根本抓不完的。”

　　穷奇冷哼：“蜉蝣说得就是在理，光抓了一群阉人怎么够？那些个没有根的东西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既敢下手偷天子的宝物，自然安排好了运出宫，存放，找寻买家，一直到洗钱的一条龙买卖。亏得蛛蛛大师姐找到重要线索，我本意是揪出运送物件出紫栖宫的内应，首查龙禁卫，那帮子鲜衣怒马的公子哥，仗着投了个好爹娘，在宫里头混个两三年，便算挣了军功，出来便能到兵部挂职，哼！”

　　“这帮子龙禁卫，命已经够好的了，还不知足，定要和内官狼狈为奸！”每回一提起龙禁卫，联想到自己的身世，穷奇便会生气：“我本意是严查买家，民间那些爆发户，眼看这辈子做不成贵族，便出高价在黑市里淘天子器物，连命都不要了。这次若不是太后想赐给摄政王一套突厥进贡的夜光杯找不着了，也不会下令彻查，结果查到龙禁卫这里，便让我们收手了，哈！打脸了吧，谁叫龙禁卫全归摄政王管。”

　　龙胆吐出一个烟圈，淡淡道：“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再查下去，得罪了摄政王。”

　　东玉问道：“脏物全部寻回了么？”

　　穷奇冷笑：“问得好啊，核对历年入库出库单子，失窃竟有一半之多，而寻回的却不过十分之一，最珍奇的九十三件宝物件件都价值连城，下落竟成了悬案，本来太后也是气势汹汹地要全部寻回，可是过了三天，忽然口气却淡了起来。”  

　　蜉蝣毫不顾忌地大笑，露出去年试验火药崩掉一半的大门牙：“有个内侍监叫朱日的，也不知听信哪个鬼巫的混话，说天天晚上抱着皇帝的金夜壶睡可以重新生命根子，结果小皇帝的夜壶每年都少一个。”

　　大伙都为蜉蝣的笑话笑了起来。自始至终，蛛蛛始终认真倾听，时而轻笑，时而皱眉，表现出融入这个小群体的模样，却不发表任何见解。有时穷奇逗她说话，她也只是轻摇头表示没有参与侦破而拒绝发表意见。东玉和穷奇称龙胆不注意，暗中打着手语：这回这个龙嫂不简单。

　　五石散的效果渐渐蔓延在他们的身体里，整个心神和肉体都轻松下来，昌甤库的迷案不再成为话题的中心。  幽暗的地下室在各自的眼中变成了心中的诡异而美妙的世界，只有在这个时候，内卫们会表现出短暂的松懈，诚实地说出自己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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