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疑心
天色渐沉，霞光余辉映照着驿站院落，镀上层如诗如画的橙红色彩。
宁清窈静静坐在日落的光影里，手指轻叩着桌，等待玉如霜回来。
前头在此时传来阵阵响动，这处院落距离宁州生办事的地方近，时常有官员在前头议事，却从来不会打扰到后宅，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清晰的动静。
宁清窈眸中掠过丝好奇，想着枯等无趣，索性便出门去看，姜毅当先从她面前跑过，风尘仆仆的脸上疲态来不及扫去，又有一丝凝重，看去向，是去寻谢文澈的。
宁清窈眸光微动，似有所觉般回眸，隔着清风霞辉，她不期然地撞上一双深邃眼眸，视线彼此碰撞的一瞬，她心跳猛然漏跳一拍，胸膛里溢出难言的异样情绪，空气里仿佛纠缠上了一丝暧昧又复杂的情愫，黏腻得缠绕在身侧。
唇瓣不自觉抿起，宁清窈绷起清冷脸庞，毫不犹豫地转身回院。
谢昀眼睫微颤一瞬，收敛起将将浮现的苦涩，仿佛那一瞬的目光交集只是错觉般，神情依旧淡漠从容，没有任何特别情绪。
许多人都不知他是去做什么的，此刻见他回来，不过是巴结奉承，说说好话。
待谢昀眉目一凛，透露出冰冷气场，周围人群瞬间便散了个干净，一点动静都不见。
只有一个在他身前凑得近了，来不及跑的颤颤巍巍看着他，心中发慌。
“大理寺卿呢？”谢昀问。
“在、在、在府衙。”那人哆哆嗦嗦地回答。
谢昀脚步微顿，目光难以克制地再度向宁清窈所在院落一瞥，才转了方向，大步向外走去。
驿站周遭紧绷的空气霎时便松缓了，众人都松口气，心想传言果然不错，还是不要去攀什么关系了。
宁清窈抵着门，听着外面种种动静哂笑一声，踱回庭院，索性回屋继续摆了棋盘打谱。
霞光渐褪，乌云闭月，瑟瑟凉风在窗上敲打，眼看又要下雨。
宁清窈起身正欲关窗，一阵秋风便拂进来将她烛灯熄了，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她动作没停，仍旧是先去拉窗户，掌心没有碰到窗框，反而是摸到一片温热。
宽厚手掌熟稔地握住她的手，窗被关上了，宁清窈被拥进一道熟悉怀抱。
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便任由来人抱着，嗓音清清冷冷道：“早知晓王爷不是什么君子，但王爷就这么喜欢夜闯女子闺房吗？”
窗户外，悄然归来准备推窗的玉如霜顿住，她掏掏耳朵，干脆利落地转身，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放哨。
谢昀耳聪目明，余光里确认了是谁的影子后便不再理会，他环着怀里人，低沉嗓音里有一路风霜后的哑：“多日未见，阿窈第一句便这样刺人，教人伤心。”
宁清窈一哂，道：“那你想要我说什么呢，面对一个可能是伤害我父亲的幕后凶手？”
话语间，她伸出手缓慢绕到谢昀脖颈后，被风吹得冰凉的手轻轻在上面划了一下：“王爷来得太草率，我对仇人一向是心狠的，若我手中有刀，你惨了。”
谢昀手臂禁锢着她的腰肢，反将她拥得更紧，带着点疯劲：“那本王便紧紧抱着你这杀人凶手，将你一同拖入我的墓穴，也算是同床入了千年梦乡。”
宁清窈指尖颤一下，抿着唇用力推他：“别碰我，我与你现在不是一道的，待我查明真相……”
“若不是我，你打算如何，若是我，又打算如何？”
谢昀接了她的话，将她微微松开，深眸直视着她的双眸，满怀探究和试探：“阿窈，你怎这般讨厌我，究竟是为什么？从前我若说不是我，你至少会信七分。”
可现在，她连三分都不信，几乎是认定了他。
他怀疑宁清窈和他一样，是带着前世记忆苏醒，又怕得到这样的答案。
这一路来去，他除用心公事，其余所有心思，都是在思索这件事，却始终没什么答案，又不敢直接问。
宁清窈徐徐绽开笑，笑容清丽绝美，却也极冷，没有半点感情：“你拿我当棋子，控制我不得自由，难道我不能讨厌你吗？”
“当初是明码标价，你亲口答应，又素来乖顺配合。”谢昀深深望进她眸底，薄唇翕合几瞬，才将后一句吐出，“反悔后你几次撒泼哭闹，拼命要脱离本王的掌握，怎么，是能提前预料到什么苦果吗？”
说完最后一句，他薄唇一合便紧紧抿住，俊眸牢牢盯着宁清窈的脸庞，想要看到答案。
宁清窈却是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答：“恰有陈浔的婚事，我既然有机会能好好过日子，为什么要继续受王爷掌控？王爷若想说我是白眼狼，也随便你，反正我不会再回头。”
她已经习惯应付各种问题，应答也是脱口而出，一时间反而没觉察出谢昀的真实用意，只当他还是在质疑自己的任性胡闹，心里一时充斥满了失望，又觉得很无趣。
她用力将人推开，冷冷道：“请王爷离开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谢昀细细观察着她冷若冰霜的脸庞，最终放弃了继续试探。
他也没想好，若是真的，要如何解决这件事。
伸出手，他将宁清窈鬓边乱了的发丝拢到而后，恢复一派平静，道：“假票的事情，确实不是本王做的，你也不要继续追查，好好经营自己的花颜楼。”
说完，见宁清窈不理会，便拂袖转身，玄色衣角在宁清窈余光里一晃而过，凉风伴着雨丝飘进来，再等宁清窈回头，屋内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只有窗户在轻轻晃动。
被风斜吹进来的雨丝染湿了棋盘，宁清窈心不在焉地看片刻，上前去关窗，瞥见不远处玉如霜踯躅的身影，就顿了顿动作，直直看向她。
玉如霜这才快步走来，摸摸鼻尖神情不自然：“那什么，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知道。”宁清窈无心解释，直入主题，“拜托你的事情，已经好了吗？”
“好了。”玉如霜立即道，“没人看见，我想你妹妹也看不出来。”
宁清窈轻轻“嗯”一声，觉察出她的不自在，就道：“回去休息吧，这两天再多盯盯宁雅沁，辛苦了。”
“嗐，和我客气什么，何况你才是老板呢。”
“是啊……”
宁清窈笑笑，神情恢复如常：“等事情都结束了，我请你吃大餐。”
“好呀。”
两人将事情彻底揭过去，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
翌日清晨起来，绵绵秋雨依旧在下着，一连几日，都不曾停歇。
安瑾烦躁得踱步，帕子不住甩来甩去，听着雨声只觉愈发烦闷，如此等多久，她总算是看见宁雅沁回来，火急火燎地将人扯进房间里来，急切询问：“怎么样怎么样，那王四松口了吗？”
宋疆信上说，那王四已经没什么用了，凭她们母女的本事是没办法把人放跑的，不如将心思花在别的事情上，比如……将那江家手艺送给乱党。
但她们需要想办法从王四口中问出线人的线索
他相信，这样庞大的组织，一定是层层向上递送消息，王四肯定有线人。
只要这武器图纸到了对方手里，就能问罪宁州生，想办法罚他一个勾结乱党、或是玩忽职守送出重要情报的罪名，只要安瑾母女做成了，那后面的事，宋疆都会安排妥当。
安瑾便怂恿着宁雅沁去弄到了图纸，又催着她去套王四消息，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宁雅沁气呼呼地坐下来，满脸不快：“他虽然不说难听话骂我了，可也不配合啊，我看这差事做不成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别啊！”安瑾急道，“你想想，若是你问出了其他线人的线索，那可就帮你父亲大忙了！你父亲一定很高兴的，这可是大功一件！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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