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宁宅祸患
除了东厢房的银票和衣物,宁清窈一件都没带走,带着玉如霜和春羽走出宁府。
又下雨了。
原本还算不错的晴天,乌云聚散堆叠,慢慢遮去日头,上空一片阴霾,“吧嗒吧嗒”雨滴大颗大颗落下……
“对不起啊姑娘!我……我没有把伞带出来……”春羽满是愧疚,看向附近的店铺,却没有卖伞的。
他们从前用的马车,也是宁宅的,如今被赶出来,什么都没准备。
玉如霜豪迈地脱下那件红色外裳, 盖在宁清窈头顶上,顺势揉了揉她脑袋:“喂,宁清窈,你怎么就摊上这种人家呢?晦气!没关系!日后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你、我、春羽,一定会……”她穷尽脑汁想出安慰之语,“一定会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那是师父临死前送给她的最后一件宝贵衣裳,先前被宁清窈不慎踩一脚都会炸毛,如今却给对方淋雨。
宁清窈站在雨里露出笑容,明眸里瞳孔黑亮,像水洗过后熠熠生辉的宝石:“好啊,我们三个,总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她不能选择家庭,却能抉择未来。
宁清窈在雨中露出一抹自我鼓励的笑容。
就在此时
一辆低奢内敛的墨黑鎏金图腾马车,缓缓停下。
车窗被一柄折扇缓缓推开,露出一只骨节分明极其好看的手。
宁清窈看见了谢昀冷淡英俊的侧脸,他声音也很淡:“上车。”
玉如霜和春羽被姜毅喊上另外一辆马车。
宁清窈站在雨中,雨水淌过她发髻,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一双眼睛也仿佛含着水,被雨水淋着的脸颊越显冷白且楚楚可怜。
谢昀心思一动,跳下马车,将清瘦的美人拦腰一抱。
他穿着冰冷顺滑的墨黑锻袍,怀抱也仿佛带着一股寒凉之气,被猝不及防抱起的宁清窈还没来得及反抗,下意识抓住他袖袍,上了马车,车窗与车门自动落锁。
谢昀昂藏七尺,身姿伟岸高大,腰身精瘦,在他怀中宁清窈小小一团。
被淋湿的宁清窈浑身微微发抖,他便褪去外衣裹在她身上,大掌覆在她腰后,用内力替她烘烤衣裳与湿发。
马车里,谁也不说话。
宁清窈想逃离男人的怀抱,却也习惯了男人的怀抱,就像罂粟,有害却无法立刻戒断。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羽睫轻轻颤下来,覆住眸中的深思。
谢昀却轻柔地攫住她下巴,挑了起来,逼那双水盈盈的美眸与自己对视。
如此美色。
“要命。”
谢昀喉结微滚,掐着她腰低声咒骂一句,低头吻了下去。
宁清窈推攘他,却被他熟练地挑逗着,他实在是太了解她身体,比她自己都要了解一些。
他在她的禁忌地带游走,在她的敏感地带戏谑挑衅。
宁清窈反抗不过,软了身子,瘫在他怀中。
予他索取,一半沉沦一半清醒,一半迷茫一半堕落。
“阿窈,多久没来见本王了?”衣襟松垮的谢昀,看着怀中温软如玉的宁清窈,替她将轻含在嘴角处的发丝勾到耳后。
宁清窈并不回答,别开脸去,问道:“摄政王纾解够了吗?”
谢昀眸色微沉,摩挲她腰的大掌微微用力,语气也淡了几分:“倘若本王说没有呢?”
宁清窈垂眸,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谢昀攫住她下巴,将她的脸掰过来:“为什么你总与我闹脾气?是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闻言,宁清窈却笑了,但她的笑很冷,让人看了心寒。
“要什么给什么,天下女子谁有你这个待遇?”谢昀声音冷淡,将她推开,动作矜贵地兀自整理衣襟,扣上最后一颗盘扣,“做人要知足,宁清窈。”
她还不够知足吗?无名无分地做他掌中雀这么多年,任他索取,听他差遣,成为他的美人刀,她前世的整个人生都是围着他转、听他号令。
最后她得到了什么?
得到被人陷害,草草一卷破席裹了尸首,扔到乱葬岗,仍虫蚁鸟兽叼食。
宁清窈攥紧拳头,指尖掐进掌心滚落血珠,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那些回忆,将她拉进了一种极端的痛苦。
她紧咬牙齿,微微打颤。
谢昀不理解她,冰冷如水的俊眸朝她看来,摇了摇头:“世上女子贪欲太多,要了荣宠又要名分,要了名分又要权利,要了权利又要深情。”
宁清窈抬袖掩面而泣。
谢昀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从你跟着本王那一天开始,就应该明白,本王不会沉溺小情小爱。本王不知你要什么,只知道,你在无理取闹。”
宁清窈哭的更厉害,泪水滚落如珠,大颗大颗涌出眼角,哭的绝望,却死死咬牙不发出任何声音。
谢昀以一种失望的目光,淡漠地看着她:“你这半年,越来越不听话了。”
马车停在花颜楼门口,宁清窈几乎是疯了似的跌跌撞撞跑下去。
摔门而出。
头也不回。
宁清窈跑进花颜楼后院的屋子,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双臂抱紧自己,脊背死死抵着门缓缓蹲下,撕心裂肺地疼着,却用力咬着唇,不敢发出哭声。
若说放弃,是积攒点滴失望后的抉择,那么她想
她攒够了失望,也终于可以,完完全全放弃。
心,彻底死了。
如沉香般,烧成灰烬,再也燃不起任何火花。
马车上,谢昀看着跑出去的女子,姜毅小心翼翼观察他脸色,问道:“王爷,是否需要属下将马车停在花颜楼?”
“不用。”谢昀收回目光,“是本王太纵着她了。”
纵到愈发无理取闹、哭哭啼啼。
晾一晾,过些日子就懂事了。
……
大概是历经的事情太多,已经重活过一世的人,便不再像从前那样拿得起放不下。
任何事情在发生顿悟之间,都是迷茫的。
可现在,她彻底想明白了。
大哭过一场的宁清窈,擦干泪水,抬起头那刻,通红的眼底是一片决绝。
这抹决绝与从前都不一样。
宁清窈坐在梳妆镜前,拿起螺子黛描眉,勾了眼尾,掩去哭过的痕迹,打开门时,短暂的雷阵雨过去,已经雨过天晴。
春羽与玉如霜微微一愣,随即看向忽然开门的宁清窈。
“你没事吧?”玉如霜问。
“我没事。”宁清窈走下台阶,目光冰冷如霜,“我要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玉如霜好奇地追着问。
宁清窈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寒笑:“一件,大事。”
宁宅,今夜,会遭遇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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