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遗诏
夜幕沉沉之下,掩埋太多平静湖面下的暗潮,各方势力的谋算,最后都匿在将明的天色里,渐渐寻不见痕迹。
这几日来往于花颜楼和宁府两点一线的宁清窈,却于这些事浑然不知,但她也能感觉到京城的紧张局势,亦知晓皇帝怕是当真没多少时日了。
相比于前世,皇帝已经是偷生了一段时间,想来是谢文澈此前剿匪没有被算计、安然无恙的缘故,才让谢耀宸宽心少废心力,延长了寿命。
但……寿数天定,从此刻起,无论他哪一刻驾崩,都是可能的。
宁清窈坐在马车内,耳听着市井喧嚣,胡思乱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间便到了花颜楼前。
待她走进楼内顶层房间,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谢昀。
这几日,他仗着换伤药的借口,每日都要来花颜楼打搅,让宁清窈给他上药换纱布。
许是那日谢昀和姜毅的话影响到了她,宁清窈虽没什么和软态度,却也没有强硬拒绝,只在两人之间朦朦胧胧继续隔着层纱,保持了微妙关系。
谢昀正站在一幅画前细赏,闻听脚步声回首,朝她挑挑眉慵懒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宁清窈不动声色地踱步进去,淡淡道:“王爷是将我这里,当成医馆了吗?”
“你这里,比医馆好用。”
谢昀踱回桌前,随意捻起茶盖把玩,翘起薄唇朝她道:“毕竟……我看着你时,这伤口便不觉得疼了,医馆可没这效果。”
宁清窈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取出药箱冷硬道:“若王爷想好好上药,最好是闭上嘴巴,不要再胡说八道。”
“好~”
谢昀将茶盖放下,随意笑着坐下,熟稔地解自己衣带:“我不多说便是。”
他露出受伤的臂膀,宁清窈将绷带解开,发现那伤口已经是结疤了,虽看着仍深邃恐怖,但至少是在好好愈合。
仔细擦拭了药水,宁清窈重新包扎仔细,便道:“好了,王爷穿好衣裳便离开吧。”
谢昀不紧不慢地系着衣带,却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指间微微翻转,一枚做成项链样式的玉佩出现在他掌心,白玉雕刻精细,底端镂空,在阳光下通透清冷,看着很是清爽。
他朝宁清窈递送过来:“渐已入夏,将凉玉佩戴在衣襟里,可纳凉消暑。”
宁清窈看也没看,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道:“王爷自行留着吧。”
谢昀轻笑一声,起身朝她走近两步:“我是特意为你寻来的,尺寸都是按照你的来的。”
“尺寸?”
宁清窈瞥一眼那玉佩:“这东西,还有什么特定尺寸?”
“当然。”
谢昀将玉佩缓慢举起,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项链线条,轻轻比量在宁清窈身前,笑意和眼眸同样深邃:“这玉佩……恰好是在你心口的位置,你贴身佩着,每每感觉到心头凉爽时,便能想起我。”
那玉佩半悬在空中,在宁清窈脖颈和胸膛极近的位置,轻荡间,便能轻轻触碰到宁清窈的心口。
一下下轻微的碰撞,撩拨着她的情愫,让宁清窈心跳跟着失序。
她不动声色拂开玉佩,淡眸抬起看向谢昀:“王爷,请自重。”
谢昀勾着唇角,顺势将玉佩接在掌心,再次朝她递过去。
宁清窈避开,没有接下,仍旧是那句话:“你该走了。”
谢昀却不肯走,固执地站在她面前,保持着递送玉佩的姿势。
两人僵持片刻,直至门外传来掌柜的声音:“东家,新货的所需库存已经算出来了,您要来过目吗?”
“……我马上来。”
微妙气氛被打破,宁清窈收回目光越过谢昀,抬步朝门外走去。
谢昀没有回头,只听着她脚步渐渐远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仍是没有立即离开,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宁清窈没有再驱赶,却也没再回到楼上。
正午时分,皇后亲自前来送饭,没有给宁清窈解释机会,便拉着她回到顶楼房间,不期然间便和谢昀对上视线,眸中闪过丝惊讶。
“这是……?”
宁清窈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强作镇定道:“他就是来坐坐。”
未免皇后担心,她并没有透露那夜的袭击。
谢昀知晓她的心思,配合笑道:“嗯,我闲的。”
话音落下,看着宁清窈瞪过来的目光,只做出无辜的表情,全然不怕。
两人间些许微妙古怪的气氛,皇后自然有所察觉,眸光微晃间,她已经流露出些许温柔笑意,道:“既然难得碰见,那王爷便一同用饭吧。”
谢昀微怔一下,立即笑着应下:“好啊。”
“娘!”
皇后拍拍宁清窈的手,柔声道:“王爷都已经在此处了,恰逢午时,总不好驱逐客人吧?传出去了,要说你我太过无礼,毫无待客之道了。”
话语间,她自顾上前,让婢女将食盒一一放在桌上,自然地招呼宁清窈和谢昀,仍如在丽城时那般。
一股奇异之感涌上心头,恍惚之间,宁清窈好像在谢昀身上,再次看见云念的身影。
“阿窈?”
在皇后再一次唤她时,她终于收敛心绪,上前落座。
席间,皇后不动声色观察着她的神情,故意用丽城时的习惯来试探,甚至故意叫错两次“云念”,来看宁清窈的反应。
宁清窈虽无大的表情起伏,但皇后明显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至少……宁清窈没有反感和抗拒。
皇后心中有了数,知晓她这是已经动摇,但因过往种种事情,她心中仍有隔阂,这才无法接受。
他们……还需要一个契机,需要一个能让两人戳破窗户纸的机会。
皇后在试探后,也不急着此刻就刺激他们,打算回再仔细想想,暂且压下了心头思绪。
饭后,皇后便准备离开花颜楼,宁清窈送着她出门,叹气道:“娘,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有分寸,请您不要再操心了。”
刚才席上的那番试探,宁清窈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皇后笑笑,轻抚她的发丝道:“什么都瞒不过阿窈,放心吧,娘亲是有分寸的人,绝不会做让你不愉快的事情。”
不等宁清窈回答,便又轻轻推她道:“好了,快回去吧,记得晚上早点回来,别让我担心。”
看着她乘坐马车离去,宁清窈眸光渐渐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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