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笼络
宁清窈缓慢推门,向内探看一眼,昏暗的铺子很是狭窄逼仄,屋内点着烛灯,隐约照出柜台后的人影,是一个佝偻着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听见动静抬头,上下打量她几眼,波澜不惊地道:“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怎会踏足我这贱地?”
宁清窈轻轻一笑,放心推门而入,踱上前道:“听闻,若是想在身上留下点刺纹,您这里的手艺便是最好的,不知我这有钱人家小姐的生意,您接不接?”
“哦?”
男人又打量她几眼,也笑了:“小姐要纹在哪里?你可看好,我是男子。”
宁清窈颔首,将衣袖往上撩起些许,给他看手腕处特意留下的一点疤痕:“我想刺一只蝴蝶,遮掩住伤疤。”
“哦,那倒是可以。”男人点点头,掌着烛灯走出来,将其放在店内唯一的桌子上,示意道,“客人先在这里坐,我去后面拿些东西回来。”
又递给她纸笔:“若你有心仪的图案,可以画在这里,我尽量还原。”
“好,有劳了。”
宁清窈执笔,目送他转去帘子后,便在纸上勾勾画画。
一只简洁灵动的蝴蝶栩栩如生勾勒而出,玉如霜仔细端详着,拍掌道:“好看,你说我要不要也纹一个啊?”
宁清窈浅淡一笑,将纸放在旁,道:“那你可想好,要纹什么、纹在哪里吗?我听闻这图案纹上去,便很难再洗掉了,你要做好这图案一辈子跟着你的准备。”
“一辈子啊……”
玉如霜沉吟片刻,还是摇摇头:“那算了,我只是心血来潮而已,说不定以后就后悔了。”
宁清窈轻“嗯”一声,不再多言。
两人静静等待片刻,却始终不见那中年男人回来,宁清窈眸中闪过丝疑惑和警惕,对玉如霜道:“去看看。”
玉如霜点头,一袭红衣霎时逼近帘子,刚想入内,便见帘子掀开,一道墨袍身影缓慢走出,单手负在身后,朝宁清窈轻轻翘起薄唇:
“纹身?”
“……”
宁清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眉眼沉闷,只有冷漠。
谢昀并不恼,缓慢踱出来,在她身侧坐下,道:“你胆子大,敢来这种地方纹。”
“你来做什么?”宁清窈冷声问。
“听闻你在这里,过来看看。”谢昀淡淡说着,挽起衣袖,“既然你想纹,我帮你。”
话音落下,姜毅便从帘子里走出,将一应工具端出来,放在桌子上,随后便扯一把玉如霜,硬是拉着她离开。
宁清窈漠然看着他。
谢昀恍若未觉,深邃眸光在纸上瞥一眼,挑眉道:“蝴蝶?”
不等宁清窈回答,便温柔拉过她手腕,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伤疤,低低道:“这伤,是你特意留下来的吧?蝴蝶……破茧重生,倒也不错。”
宁清窈眼睫微颤,只觉被他抚过的地方在微微灼烫。
她没想到,谢昀能看穿她的心思。
将她的手轻轻放在桌面上,在下面垫了枕垫,谢昀便清洗双手,拿起枚细针,道:“可能会有些疼,我尽量轻些。”
宁清窈看着他的动作,终于吐出句话:“你会?”
“会。”
谢昀随意勾勒一下唇角,朝她看一眼道:“放心,比你找的人手艺好。”
他轻轻揉捏宁清窈手腕周围,让她放松下来,温热指尖所到之处,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是在麻痹着痛觉。
随后,他才染着浅淡的粉墨汁,轻轻刺在宁清窈腕上。
许是他最开始按揉了的原因,针刺下去并没有想象中的疼,只是有些微痒痛,都在忍受范围内。
她看了看手腕,又抬起眸,看向正认真刺身的人。
谢昀微俯着身凑近她的腕,俊逸眉眼在灯光下柔和又专注,深眸中满是认真和小心翼翼,每一步动作都慎之又慎,像是在勾画稀世名作般。
不知怎么,宁清窈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在林间,陈浔给她上药的画面,同样是珍而重之的模样,只是……
她眼眸里闪过丝自嘲,轻轻垂首,任由发丝遮掩住眼眸,掩饰住情绪。
珍惜这样的字眼放在谢昀身上,实在有些违和。
烛火在时间流逝中悄然融化,烛滴已经乘满了灯座。
谢昀终于停手,小心捧起她的腕端详,确认无误后,才道:“好了。”
宁清窈将腕收回,一朵浅淡粉嫩的蝴蝶惟妙惟肖,既不过分惹眼,又能在垂眸间看得清晰,正是她想要的模样。
“记住,三天内不要碰水。”谢昀叮嘱道,“若是三天里有发肿发炎的迹象,记得及时看大夫,不要强撑。”
宁清窈随意“嗯”一声,看着蝴蝶周围是一片红,放下袖子遮掩住,淡淡道:“多谢。”
谢昀微怔,心里涌起股莫名的情绪。
宁清窈恨了他太久,久到他已经习惯,如今乍然听她道谢,竟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心头软成一片,话语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不用谢,我很高兴,能帮你刺这只意义非凡的蝴蝶。”
如此一来,往后余生,只要宁清窈看见这蝴蝶,便会想起他。
至少他也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些并不坏的回忆。
气氛忽然沉默,流溢着不自然的气息,不知要如何消解。
谢昀轻咳一声,深眸注视着她道:“你可有其他要做的事?我陪你?”
宁清窈摇头,疏离起身。
“那我送你。”谢昀立即道,“此处鱼龙混杂,难免……”
“有如霜陪着我。”宁清窈打断他的话,冷淡道,“不必王爷作伴,告辞了。”
看着她决然转身的背影,谢昀伸出手想挽留,却未能说出什么话,也不敢强行去拉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在黑暗里轻轻叹了口气。
乘坐马车回府,宁清窈才下马车入门,便听门口的小厮道:“公主,您回来了,方才宫里送来好些礼物呢,还是分三批的。”
“三批?”宁清窈眉梢微动,神情却很淡,“都是哪三批?”
“分别是瑞喜宫,慈宁宫……哦,还有德妃娘娘那里的。”小厮笑着道,“尤其是瑞喜宫的礼,可是丰厚呢,小人都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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