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新婚之夜
手间传来微微痛意,是宴徐行握紧了她,像是在提醒她一样。
谢颜收回心神,低声道:“爹,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她有很多话想要和谢庭说,以后莫要熬夜看公文了,也不要脾气上来就和人吵架对峙,天冷了记得加衣裳,尤其是要按时用饭食,别等到饿坏了才想起来随便吃两口。
可惜这些话像是堵在了心口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庭慈爱的眼神在谢颜的身上停留许久,在移向宴徐行的时候,他的情绪瞬间变的复杂,既想着要和善几分,又实在懒得见到他的这张讨人厌的脸。
“我把唯一的女儿交给你了。”谢庭正色道:“若是你待她不好,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找你算帐。”
“大喜的日子,岳父大人说话还是这般不客气。”宴徐行眉眼轻挑,态度端正,“放心,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谢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女儿道:“去吧,爹爹送你出门。”
谢颜强忍着酸涩,和宴徐行拜别父亲,相偕转身往屋外走去。
通向门外的走廊全部染上了红色,灯笼高悬、红纱漫天,谢颜通过团扇的侧面,余光一瞥,便能看见许多熟悉的人影站在两旁看着他们。
谢家村来的人最多,李叔一家、谢家大房、还有杵着拐杖的村长也来了,仇县令以及多日不见的阿江也齐聚于此。
谢颜甚至还看见那个和父亲同甘共苦过的少年六儿在人群里欣喜张望着。
真好啊,原来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她已经认识了这么多人。
也许是谢颜有些心不在焉,接下来的婚仪走的飞快,上轿、拦门、撒豆谷、跨马鞍,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直到她进门拜完堂,坐在床榻上的时候,她已经累的没有力气了,整个人也有些浑浑噩噩的。
怎么就成婚了呢?是婚事太急了,所以没有真实的感觉吗?
“姑娘,你是不是饿了?”季夏瞅准机会,低声道:“那个,屋里现在没人,咱们要不要先垫两口?”
谢颜抬眸望去,果然见新房里已经不见人影,连方才闹的厉害的宴筝也不见了,只能隐约听见前院还人声鼎沸、锣鼓阵阵。
也怪她方才羞涩的厉害,连人何时离开都不知道。
“咱们姑爷心疼姑娘。”季夏一边送来热茶,一边笑道:“应当是怕姑娘累到了,才不让人闹姑娘的。”
谢颜接过杯子,抿了口热茶,清甜的热茶润泽着喉咙,舒服极了,她捧着茶盏,面不改色地问道:“这话你信吗?”
季夏:“…… ”
她虽然也不信宴度支是会疼人的性子,但姑娘你也不用说的这般直白啊,好歹是以后要共度一生的人。
“必是他觉得太吵了,所以才不许人闹腾的。”谢颜正色道。
方才在念“却扇诗”的时候,虽然宴徐行表情无异,但她能感觉到宴徐行有些不耐烦,能忍着走完婚仪,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莫要说他,便是自己也觉得有些幸苦,成婚当真不是一件简单之事,规矩也忒多了。
“谁能想到纳兰公子能这般闹腾。”季夏嘀咕道:“也不知他从哪里找的人,都是会瞎起哄的。”
那些人不怕生、脸皮厚,凑仔一起差点儿将新房翻了天,要不是纳兰擎发了话,将人撵了出去,恐怕宴徐行能当场杀人。
谢颜道:“好在仪式都走完了,先去沐浴更衣吧。”
“好。”季夏答应一声,“隔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前院恐怕会闹上许久,姑爷恐怕一时间回不来,姑娘早些休息也是好的。”
谢颜闻言,脸色一僵,方才光觉得累了,差点儿忘了今日新婚,也就是说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宴徐行是要回来的……
虽然她知道新婚之夜会发生些亲密之事,可那些她只是在话本子里看到过几句简单描述,到现在也没人告诉她具体会怎样。
想起话本子那些私密羞怯的闺房之事,谢颜整个人都不好了。
“姑娘?”季夏同样懵懂无知。
“额,先去沐浴吧。”谢颜僵硬地站起身,由季夏扶去了里面,现在想太多也没用,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和宴徐行的婚事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也许他今晚根本不会回来。
身上的婚服厚重繁琐,脸上的脂粉也是厚厚的一层,谢颜从来没有穿成这样,只觉得难受极了。
“姑娘,你先进去,我叫人去厨房拿些吃的过来。”季夏隔着屏风,贴心道:“干净的衣服和帕子我都放在里面上了。”
“好。”谢颜答应一声,她确实有些饿了。
季夏的声音在外面响了片刻,渐渐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又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还有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应该是饭食拿回来了,想不到宴家的下人也这般不爱讲规矩,要是放在旁的人家,只怕都要悄摸着做,生怕被人发现。
冬日的热水凉的飞快,不适合泡太久,屋子里升了地龙,还有炭火一直烧着,便是沐浴完也不觉得太冷。
谢颜本想着换上中衣,再披上外套,但不知为何,手在嫁衣和季夏准备的衣服之间之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披上了那身嫁衣。
“季夏,快过来帮我拧一下头发。”谢颜一边从屏风后走出,一边半垂着头用干帕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谢颜的头发不厚,但很长,发梢还带着点弯卷,打理起来十分麻烦。
有人影来到她的身侧,随即一双大手接过帕子,细心地替她擦拭了起来。
温暖的手掌隔着帕子在她的发间摩擦,力道有些重,像是在按摩一般,谢颜舒服地闭上眼睛。
之前她就觉得季夏的力道太浅了,她总是担心会弄疼她,可现在这个力道就刚刚好啊?而且这个高度也很舒服,恰好在她的头顶……
高度?谢颜猛地睁开眼,哪里来的高度?季夏比她要矮上半个头,平时需要坐下才能碰触到她的发顶。
“回过神了?”宴徐行慵懒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宴度支,你怎么会在这里?”谢颜僵硬着身子,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莫动。”宴徐行的手掌扶稳她的脑袋,强势地将她固定住,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替她擦干头发,“若是本使没记错,今日是咱们的大喜之日,本使不在这里,要在哪里?”
谢颜语塞,顿了顿道:“我的意思是,宴度支不在前院招待宾客,怎么现在便回来了?”
“那些人无趣的紧,自会有无趣的人招待。”宴徐行随口答道:“本使可没那个耐心陪他们。”
他将一缕青丝握在手中,用帕子裹住,缓缓地拧干水分后放到她的胸前,低下头在她的耳边呢喃道:“再说了,人生四大喜之一的洞房花烛夜,本使怎能错过呢?”
谢颜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连忙闪身躲开,挥手道:“好了好了,头发已经干了,不用擦了。”
宴徐行微微挑眉,随手将帕子丢到一旁,眼睛却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半分。
谢颜见他摄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眼神慌乱的四处打转,在瞥见桌子上的饭食时,她灵机一动,连忙坐下招呼道:“那个,累了一天了,好饿啊,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
借口过于拙劣,以至于宴徐行连拆穿她的想法都没有,他轻移两步,掀开衣袍坐在了谢颜的身侧。
谢颜先是讨好地给他盛了一碗汤,又乖巧地自己盛了一碗,拿着汤勺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宴徐行并没有动那碗汤,而是手撑着脸,看着她闪眼神乱飘,又是假装认真喝汤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谢颜可不这样想,她的脸差点儿埋在了碗里,宴徐行这厮怎么会这么快回来,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他呢!
虽说两人已经成婚了,虽说大多数夫妻都是新婚才熟悉的,但是,但是谢颜还是觉得很尴尬啊。
尤其是宴徐行一直在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煎熬,心里似乎有一个小人在疯狂尖叫,意图发泄中心中无处躲藏的不安和羞赧。
“你,能不能别盯着我了。”谢颜实在受不了宴徐行的眼神,决定摊牌,她猛地抬起眼,与他四目相对。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宴徐行今日的样子有些不一样,红衣加身、面容如玉,俊秀的脸上不似之前的冷漠和疏离,反倒是浸了几分柔和。
“怎么?本使长的这般俊俏,叫你看花眼了?”察觉到谢颜惊讶的眼神,宴徐行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问道。
“咳咳!”谢颜假装咳嗽两声,飞快移开眼,“宴度支一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上京城谁人不知?”
要不是那副好颜色,上京城的姑娘们怎会倾心于他,还要非他不嫁呢?
说起来若是自己和他成婚的消息传到了上京城,那她岂不是要被所有的姑娘惦记?
这可不是一件美事,那些姑娘们恐怕能撕了她!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宴徐行一眼便猜透了她的想法,“那些世家大族可看不上本使这种奸佞小人,不想着本使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怎么会与本使结亲?”
谢颜认真道:“可是以你宴徐行的手段,只要看上了哪家姑娘,便是机关算尽也要娶回去。”
她不就是一个好例子吗?
宴徐行微怔,坐直了身子,意味深长道:“是啊,本使想要的,便是用尽法子也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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