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五月的丽市，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反复无常。
明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相隔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玉兰高中，放学的铃声在校园内响起。
高三的教学楼三楼教室内，徐道生坐在靠窗的位置，干净清秀的脸蛋此刻分外的憔悴，深深的黑眼眶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分外萎靡不振。
昏昏沉沉的脑子让他难以集中精神，眼神都变得有些游离。
他轻声喃喃着，似是在叹息：
“今天……一定要和那家伙说清楚！”
为了做出这个决定，他昨天几乎一晚上没睡着，今天上课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黑眼圈沉得吓人。
“在这样下去，若是哪个恐怖片导演让我去出演丧尸，我恐怕连化妆都不用就能本色出演。”
徐道生苦笑着自语。
不过一切，很快就会在今天结束了。
他强打起精神，拿起课桌上的眼镜给自己戴上，眼镜并没有度数，只是戴上眼镜能够稍微遮挡一下他眼睛里的沉沉死气，虽然戴上眼镜会让他看起来有点古板。
他抬头环顾了一下教室内。
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多数人都去参加各自的社团活动，丰富自己多姿多彩的高中生活。
徐道生并没有加入什么社团，他一直都是归家部的铁杆成员，属于一放学就找不到人影的那种。
他想回家了，但是今天……情况有些特殊。
徐道生站起来，透过教室的窗户看到教学楼底下，一个绑着高马尾的女孩正站在教学楼入口的位置，打着一把伞、手里也拿着一把伞。
周围的学生们从她身边川流而过，彼此与同伴们嬉笑打闹着，欢快的气氛与女孩这边的清冷显得格格不入。
这不禁让人想到了一位伟大的文人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人类的悲欢是不想通的，我只是觉得吵闹”。
女孩小脸冰冷，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是不时举起伞抬头看一眼徐道生所在的教室。
这一眼，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女孩仰着头看着教室里的他，而他站在教室的窗边低头看着教学楼底下举着伞站在雨中的女孩。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喧闹的世界刹那间安静地仅剩下了两人。
直到……
她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冷冰冰模样，和站在教室窗边的徐道生对视着，只是左手却抬起到白皙的脸颊边，伸出食指和中指，朝他比划了个"V"字型的可爱剪刀手。
有点反差萌的可爱。
但也让徐道生一阵头大。
“道生，还不走么？”
一个男生从教室外头进来，看到徐道生还站在教室的窗户边上，好奇地走了过来：“你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
徐道生声音很是疲倦，身子似是不经意地挡了挡窗户的位置。
但是那个男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顺着窗边往下看了一眼，顿时露出很受伤的表情：“有的人天天都有女朋友放学来接，有的人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拉过。”
“老许，你小时候没牵过你妈的手么？”徐道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许明盛，是徐道生在无趣的高中生活中，勉强称得上是朋友的友人。
不知为何，许明盛仿佛遭受到了更沉重的打击，整个人都萎靡了，无力地吐槽着：“你这家伙啊，性格真是恶劣……”
显然，这份安慰似乎并没有起到效果。
“不过我要纠正你一点……”徐道生朝窗户那边瞥了一眼，看向站在楼下教学楼门口的女孩，“我，从来都没有和谁交往过。”
……
当徐道生背着挎包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之前那个撑着伞站在雨中等候的女孩迈着轻快的碎步，朝着他这边走来。
等到她步入外廊，把手上的折叠伞贴在肩上，仰着头看着徐道生。
徐道生个子比较高，足有一米八，而对面的女孩只有一米六不到的个头，站在他身边时显得格外地娇小。
未施粉黛的脸蛋却白皙无暇，微微上抿的嘴角就像是只小猫儿一样，纤细的身材却并不显干瘦。
长得也是人畜无害，甚至从外表上看是个很软萌的妹子，就连喝冰阔落都要男朋友帮忙拧瓶盖的那种小女生。
可如果小看她的话，那可就遭了秧了，看似拧不开瓶盖的小女孩说不定下一秒能够拧开你的天灵盖。
唯一让人残念的，就是她这张漂亮的小脸蛋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个娃娃一样。
徐道生很想伸出手来，用食指勾住她的唇角往上提，给这张可爱的脸蛋添上一个符合她气质的可爱笑脸。
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杨珂。
即便是认识了很多年，但是直到现在，徐道生也是搞不太懂她，毕竟从她的脸上也读不出什么情绪来。
生气也好，开心也好，都是如此。
明明小时候那会，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杨珂看了徐道生一会，小眉头微微蹙起，凑到他跟前来，为他整了整内折的衣领，又用小手替他抚平衣角，这才舒展了眉头。
熟练自然地就像是已婚多年的家庭妇女一样。
“走吧，回家吧。”
她把手上拿着的那把折叠伞递给徐道生，自顾自地率先走出了教学楼的外廊，走进了雨帘之中。
这让在她身后欲言又止了一番的徐道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撑开伞跟着杨珂离开了学校。
……
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的。
只是雨势小了很多，天空中乌云散去了些，周围的光线也变得充盈了起来。
徐道生和杨珂一前一后地走在青江的林荫小道上，这条路是他俩回家的近路。
他俩住在小平口镇那边，离玉兰高中还是挺远的，平常坐公交的话都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只是今天不知道杨珂来了什么兴致，想要走路回家，在青江畔走一走。
明明今天下着大雨，如果是往常的时候，徐道生肯定想着早点回家省得被雨水打湿了衣服，另外长时间的睡眠不足也让他整个人很疲惫，只想快点回家。
可今天不一样，他打算和杨珂聊点事情。
两人走在有些水洼的青石道上，一前一后谁都没有说话。
徐道生撑着伞，哪怕是离得远远的都能够感受到他的疲惫与颓废。
他轻抬眼皮，沉沉死气的眼神看着走在自己前边的杨珂，轻轻摩挲了一下右手的手指。
自己和杨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徐道生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在幼稚园的时候。
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幼稚园的记忆已经显得遥远，大多数人都记不清在那个年纪发生的事情。
但是对于徐道生来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一件事，一件足以成为他人生转折点的事——
十二三年前的一个下午，一个刚上幼稚园的小姑娘认认真真得对一个正在沙坑里玩沙子的小男孩说道：“道生哥哥，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不好的话，我就揍你！”
她没开玩笑，她真下得去手。
徐道生痛恨当时的自己那么没有男子汉气概，居然哭着妥协了。
这原本只是孩子间的玩笑话，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两人升学去不同的学校而终止。
但事实上，并没有。
该说杨珂专情也好，说她轴也罢，她从小到大居然没有变过一丁点心思，就认定了徐道生。
好巧不巧，两人从幼稚园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到了高中虽然因为文理分科分开了，但是两个人还是同一个学校。
徐道生很想说“国家尚未富强，怎谈儿女情长”，又想说“高中生不可以早恋！”，可偏偏两家人似乎都很是乐见其成。
尤其是杨珂那个小哥，一看到他就拿他俩打趣。
就连他妈都三天两头问“小柯这两天怎么不来家里呀，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当身边人都以为他俩是一对的情况下，徐道生悲哀得发现他的意见似乎都不重要了。
他才十八岁，不想有一个“老夫老妻”模式的对象啊，他也想要拉拉手都脸红的初恋呀！
徐道生人长得高大帅气，其实学校里并不乏喜欢他的小姑娘。
可从来没有女孩子向他告白过。
有一次，他无意间看到了杨珂正在和一个试图往他书桌底下塞粉丝色小信封的同班女生“说教”的样子。
一拳，仅仅只用了一拳，打在鞋柜上，直接让铁质的侧边柜门打得向内凹陷。
谁也不知道这小小的身躯为什么能够爆发出这样的威力。
从结果上来看，这样的说教（物理意义）是极有说服力的，从此之后别说是给徐道生递情书，班上的女孩子见到他甚至会像是见了鬼一样的逃走，即便是年轻一点的女老师都会在和他说话的时候竭力保持着距离。
如果说这些事，徐道生还能忍受，但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他实在是难以忍受——那是一周前，他在一次向杨珂借学习笔记的时候，无意间在她包里翻到了一本笔记本。
那本笔记本与其说是日记，倒不如说是《徐道生养成计划》。
笔记上详细地为徐道生规划了未来的道路，目前已经写到他四十岁的事情了，如果按照笔记上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的话，那么四十岁的时候，他要么是年入百万的企业高层管理，要么就是厅局级正职的公务猿。
很难形容当时看着笔记上内容的徐道生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背后一个劲儿地冒冷汗。
自从看过那本笔记后，徐道生一直在回避着杨珂，直到今天他下定了决心，要和杨珂好好谈谈。
他，要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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