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2节 第一次与第一胎

　　临出发前，方圆给方淑娟打了电话：“淑娟，我去给你送火车票。我到学校里去接你吧，然后我找一处饭店，咱好好聊聊。”方淑娟说：“你不用来接我了。我现在请一会儿假，就在68中再往北走，差不多一站路吧，有一家店名叫山东锅贴铺，挺不错的，我去吃了好几回，又实惠味道还好。我在那里等你。”

        　　吃锅贴？在方圆的印象里，没吃过几回锅贴，但是知道这其实就是适合打工一族充饥的面食，与包子铺、饺子馆没有多少区别。方淑娟请吃饭，竟然在一家锅贴铺！方圆说：“还是我去接你吧。我带你到一家有点规模有点特色的饭店去吃，好不好？就去金谷大酒店吧。”方淑娟说：“去金谷大酒店，我可请不起哟！我们学校今年元旦前的教师聚餐，就是在金谷，标准是一个人60元呢！那一桌10个人600元呢！方圆，只有我们两个人，还用得着这样浪费吗？”方圆说：“淑娟，我请你吧。”方淑娟说：“我是诚心诚意请你。这家锅贴铺真不错，除了可以吃锅贴，也可以点菜，也可以配粥，很不错的。”方圆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掉架，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方圆说不清楚。但方圆太了解方淑娟是一个节俭的人，便不再勉强：“淑娟，你在锅贴店等我吧。”

        　　20分钟后，方圆就赶到了锅贴店，刚刚下车，就看到一个身形消瘦的面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女子站在锅贴店门口，充着他微笑。方圆把车关闭车门，把钥匙放到手包里，迎上前去。方淑娟说：“你来了？”方圆说：“我来了。”仿佛就是熟悉的家人一般，没有什么客套话，没有什么握手或拥抱的仪式，平淡中透着亲切，随意中却似乎又饱含着深情。

        　　方淑娟与方圆走到一处靠窗的位子坐好，服务员立刻热情地走了过来，冲着方圆说：“老板，请问您吃点啥？”服务员在过来的时候，被站在柜台后的老板嘱咐过：进来的两位，男的开价值五、六十万的奥迪来的，好好招待。这服务员的态度自然分外热情。

        　　方圆接过菜谱，正要说话。方淑娟说：“我来点吧，这家店我来的次数多，对这店里的特色还是比较熟悉的。”方圆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分外地理解方淑娟的心思，在开车前来的时候内心里那种掉架的思想，在这一刻也消失无踪。方圆把菜谱递给方淑娟，微笑着说：“你点吧。”方淑娟说：“服务员，豆沙锅贴、三鲜锅贴、虾仁锅贴、蛎黄锅贴、山菜锅贴、笋丝锅贴、牛肉锅贴，各来一两；来两碗冰糖山药粥；再点四个风味小菜：辣椒呛土豆丝，麻油炸豆腐，五香熏鱼、脆口榨菜丝。”

        　　呵！方圆感叹方淑娟居家过日子，可真是一把好手。这些饭菜，大约刚刚好。说便宜吧，估计四、五十元得花；说贵吧，什么土豆丝、榨菜丝都上来了。

        　　服务员问：“要点什么酒呢？”方淑娟说：“他开着车呢，不要酒了，谢谢。”服务员说：“好的，马上上菜。锅贴还需要等20分钟。”方淑娟说：“知道。”一切都轻车熟路。

        　　方圆忽然发现，自己与方淑娟之间已经在短短几个月没有见面之后，在思想观念、生活态度上，都有了显著的区别。方圆说：“淑娟，要不我们喝点酒？”方淑娟说：“你开车呢！”方圆说：“我可以让我司机过来拉我。”方淑娟说：“方圆，你变了。”

        　　方圆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是啊，我变了很多。”方淑娟说：“当然，我知道，你也有没有变的地方。你的自信，比以前更强烈了；你的上进心，仍然挂在你的脸上。”方圆说：“谢谢。淑娟你没有变，一点没有变。”方淑娟说：“我也在变。以前，我还比较胖一点，现在也很瘦了；以前我只是教导员，副教导主任，现在已经全面主持教导处工作。当然，我的心也在变，原来曾经坚定地认为，自己这一生非某人不嫁，哪怕一直到老；现在，我已经27岁了，我知道，再等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只会更加让我蹉跎美好人生。”

        　　方圆听懂了方淑娟话里的言外之意，心里有几分惭愧：“淑娟，对不起。”方淑娟说：“这不怪你。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有，你也同样拥有。”方圆说：“那我真心祝你早日找到幸福。”方淑娟面容平静，脸带微笑：“谢谢。”

        　　冰糖山药粥端过来了，四样小菜也端过来了。方淑娟岔开了话题：“方圆，尝尝我给点的粥，好喝不？”方圆用汤匙舀了一勺，尝了尝，果然味道不错，甜中带一点滑软。方圆说：“好喝呢！”方淑娟笑了：“这冰糖润肺，这山药益气固肠，微补肾阳，对当老师的、对男人喝，都很好。”方圆说：“是吗？”方圆拿起碗来，又喝了几口，赞叹道：“真好喝的粥啊！”方淑娟说：“其实我会熬这冰糖山药粥，做起来也不麻烦，就是时间稍微长一点。曾经我想过，将来一定给老公熬冰糖山药粥喝，让他每一天都呼吸有力、健康有力。”方圆的心里升腾起一丝遗憾：“你将来的老公可真幸福啊！”

        　　方淑娟笑着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不过，我确实有这样的准备了。女人经不起拖时间，拖着拖着，就老了。都说女人三十豆腐渣，我现在看，已经差不多快成豆腐渣了。”方圆说：“怎么会呢？淑娟是内秀的女人，是有内涵的女人，现在是越来越有魅力了。”方淑娟说：“还是叫我女孩吧。我还不是女人呢！”

        　　啊，又是一个处女啊！方圆猛然想起了汪泉，内心的许多想法交织在一起，让方圆不敢再多想。方圆似乎也感受到了方淑娟在暗示着什么。方圆说：“祝贺你。”方淑娟面容又平静如水：“唉，有什么可祝贺的，没有人要。当初如果有人要，我就是当个女人也会心甘情愿。”

        　　又是语带双关啊！方圆想起了在准备省课的日子，方淑娟是怎样在劳累的工作之后，还帮他洗衣服、整理房间；方圆想起了赴杭江参加比赛前，方淑娟给买的衣服、腰带；方圆也想起了那一次在厕所，方淑娟的脸贴在了他的那里；方圆甚至还回忆起，在那个夜晚，飘然落地的睡衣一切都成为往事，往事如烟，往事如风，往事虽然看起来缥渺，但还是有些东西，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清晰地呈现在你的脑海里。

        　　方圆说：“得到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失去的，不一定是不好的。只是当一切都成为往事，也就成为埋在心底永远的遗憾了。”方淑娟说：“谢谢你，方圆。有你这些话，我就知足了。来，尝尝我点的小菜。”

        　　方圆一样一样地品尝，果然清爽可口。辣椒呛土豆丝，脆而微辣，让人吃了这口还想再吃一口；脆口榨菜丝，也是类似的感觉。方淑娟说：“怎么样？好吃吗？”方圆说：“好吃。”方淑娟说：“比你经常吃的那些大鱼大虾，味道如何？”方圆说：“好。”方淑娟说：“这是真的吗？”方圆说：“是真的。”方淑娟说：“你的话，让我想起了现在很流行的一句话。”方圆奇怪，好奇地问：“什么话？”方淑娟说：“以前是家穷，没有办法才去吃野菜，野菜很苦很难吃；现在人富裕了，兴高采烈地去吃农家宴，去吃野菜，虽然苦，却有中药的疗效。方圆，你天天吃大鱼大肉，偶尔吃一顿这样的小菜，也算是一种调剂吧。”方圆感叹：方淑娟看问题看得一针见血啊！方圆说：“今天你点的菜真好。”方淑娟说：“谢谢。”

        　　锅贴端上来了。方淑娟说：“每一两锅贴，都有3个。我点了其中的6种我认为比较好吃的，每一样，你吃两个，我吃一个，好不好？”方圆说：“这样太少了吧？你够吗？要不我们再点一些？”方淑娟说：“6两锅贴，你吃4两，我吃2两，再加上粥和这些菜，应该够。如果不够，我们再点，这样就不会浪费。”方圆现在是非常非常服气方淑娟了：这绝对是居家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啊！

        　　粥喝完了，锅贴也吃完了，小菜也全部消灭了。方淑娟问：“方圆，饱了没有？”方圆说：“饱了，非常饱。”方淑娟说：“你跟我不用客气。如果没有吃饱，我再去要。”方圆说：“不用了，不用了。正像你说的，够吃正好，剩下就是浪费。”方淑娟很开心：“就是应该这样嘛！勤俭是我们的传家宝呢！”

        　　方淑娟给方圆倒了一杯茶水，看着方圆的脸，久久不愿意离开。唉，如果能够嫁给他，那该有多好啊！年轻、上进、有为，自己心目中好男人的标准，他都占上了。只可惜，他已经与孔双华结婚；如果自己嫁给方圆，那该有多好！

        　　方圆说：“淑娟，火车票我带来了，现在给你吧。”方淑娟说：“好。”方圆把火车票从手包里取出来，交到方淑娟的手中。方淑娟说：“我给你钱。”方圆说：“我怎么能要钱呢？你就是给我，我也不要。”方淑娟说：“我应该给钱的。我知道，这一次票是非常难买的，我排了两天的队，最后的结果就告诉我，硬卧已经卖完了。你看看，你现在不就买来了吗？不公平啊！方圆你找人，肯定也花了不少钱吧？”方圆说：“我也没有花钱，是一位大哥送的。”方淑娟说：“大哥送的？”方圆点点头。方淑娟说：“不管怎么说，我也应该给你车票钱。”方圆说：“如果你给我车票钱，那么这一顿饭就算是我请客吧。”方淑娟说：“是我请客，不是你请客。”方圆说：“总要给我一次机会嘛！”终于，方淑娟不再强求一定给方圆火车票钱了。

        　　方圆说：“淑娟，我还给你送一份年货，就在我车的后备厢里。”方淑娟说：“你这是干什么？”方圆说：“过年了，一是感谢你过去以来一直对我工作的支持，对我生活的关照。二是也不知道给你父母家捎点什么，就送份年货过年吧。”方淑娟说：“别给我了。给别人吧。我实在是拿不了，就是有人接我，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把这么多东西都搬上火车，都搬下火车。谢谢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没有办法拿回去。”方圆说：“以前我坐火车回家时，如果东西多，就办理托运，很便宜的。你也可以把年货提前托运出去，到了坐车的时候，再轻松地回去。”方淑娟说：“那就谢谢你了。”方圆说：“我下午一半点要到市委宾馆报到参加市政协会。事不宜迟，我现在就送你到火车站，把年货托运一下吧。”方淑娟不再拒绝，说：“既然你要送我去火车站，那么我学校里要带的东西也不少，一起办托运了吧。”方圆说：“好。”

        　　结了帐，方圆拉着方淑娟返回东州68中。方圆要开车进去，方淑娟死活不让：“你别进去了。我就带一点东西，很快就下来了。你在路边等等我就行。别下来了，下来后会有很多闲言碎语。”方圆说：“好。”

        　　方淑娟很快就再次走出学校大门，她把东西都放到了车的后排座上，再一次上了轿车。方淑娟说：“这是我校发的年货，我也发愁怎么带回家。搭你一回便车，我一起办托运吧。”方圆说：“好。”

        　　方圆陪着方淑娟来到火车站，办理了托运手续。再一次回到车里，方淑娟说：“真没有想到，你送给我那么多的东西啊！”方圆说：“送这些也不算多啊！”方淑娟忽然流下泪来：“方圆，我今天真地很感动。”方圆说：“别哭，淑娟。”方淑娟却再也无法止住心酸的泪水，轻声地啜泣起来。方圆扯了几张面巾纸，递给方淑娟，安慰道：“不是好好的，怎么哭啦？”方淑娟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跟自己作思想斗争。每一次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都是你伸手帮了我，你不仅是雪中送炭，也时常锦上添花。方圆，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如果你对我不好一点，或许我就永远忘记你，再也不会想起你；而你越是这样对我好，就让我心里更加牵挂你，依赖你。方圆，我该怎么办啊？”

        　　方圆沉默了。方圆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两个人坐在车里，一个人沉吟不语，另一个人在轻声呜咽。忽然，方淑娟坐直了身体，眼睛直视方圆：“方圆，本来今天我已经作了一个决定，因为你的好，我心又软了。我刚才忽然有一个想法，我要说出来，你不要笑话我，更不能认为我傻得不透顶。”

        　　方圆有些心虚，不知道方淑娟智慧的头脑里又想出什么新想法，但嘴上还是客气地说：“我什么时候笑话过你？淑娟，你的意见我从来都很重视。”

        　　方淑娟说：“我决定，在寒假过后，我要找个男人谈恋爱了，这个男人不是你。”方圆的心咯噔一下，往下沉了沉。方淑娟说：“我是处女。网上流行一句话，说现在的女人，把第一次留给初恋的男朋友，把第一胎留给丈夫。我要把这句话改一改，我要把第一次给我未来的丈夫，让我的丈夫知道我是纯洁的，干净的。”

        　　方圆忽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似乎是有几分不舍，却又无可奈何。方圆违心地说：“我支持你。”

        　　方淑娟说：“但是我决定，把第一胎留给你，请你一定答应我。”

        　　方圆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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