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白头时
在桐花州歇脚的两日并不安宁,当地前来拜望韩王殿下的官员络绎不绝,哪怕凌寒并不见他们,官员们还是每日要来请见,把驿馆的门堵得严严实实的。
“你故意晾着人干什么?”顾凤寻没瞧出凌寒抱的是什么心思,按例来说,凌寒是应该见一见这些官员的,哪怕他嫌烦,少见几个也是必须的。
凌寒轻哼一声,道:“暗中早见过了。”
他亲往边境迎接顾凤寻,怎么可能不见一见这边境第一州的封疆之吏——太守关凌之,以及镇守边关的镇将——平南将军陆威,顺带一提,陆威是陆芙蓉的叔父。
顾凤寻见他话里有未尽之意,便也不追问,转头叫了范九斤暗里去打听。
范九斤出去溜了一圈,回来便对顾凤寻挤眉弄眼的笑,道:“东主可知这桐花州出名的是什么?”
顾凤寻看着他,不语。
范九斤见东主无意搭他的花腔,也就不卖关子了,道:“桐花美人。”
桐花州之所以叫做桐花州,是因为这里生长着一种别处没有白桐树,此树之皮为良药,树身为良材,果实能炼油,可谓全身是宝,然而最为人所乐道的,是其花,纯白若雪,大片大片的盛放时,远远望去,积雪堆云,圣洁高雅,所以每年三四月间,桐花盛放之时,往来赏花的达官贵人多不胜数。桐花州的女子,其闺名之中,也多有桐字,大街上唤一声桐娘子,十个里头怕是回头者占其六七,若是有生得美貌者,名中又带个桐字,好事者便多以桐花美人称之。
范九斤解释了一下桐花美人的由来,然后又冲顾凤寻挤挤眼睛,道:“桐花州每年都有一项盛事,三四月间赏花之时,评出花中魁首,东主可知去年的花中魁首是谁?哈哈,正是关太守的长女,关凤桐。据说此女出生时,院中的桐花树上,落下一只形如鸾凤的彩色大鸟,于是关太守便将此女取名凤桐,既应了她出生时的景象,又有凤栖梧桐之意。”
顾凤寻嗤笑了一声,道:“看来关太守对这个女儿,期望极深啊。”
怪不得凌寒话不说实,这是又碰上想给他塞女人的。不过也难怪,西楚皇室就剩下他一根独苗,又到现在还没有嫡子出生,盯着他的人可不就多么。
不过顾凤寻也没资格笑话关太守,他可也是给凌寒塞女人的那么多人中的一个。倒是凌寒的态度,让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真要强行说点什么,大概也还是只有“任性”二字吧。
“可不是。”范九斤附和着,又顺带着扒了一段他探听来的秘闻,“这位关太守能耐大着呢,他有个妹妹,早些年就选入宫中当女官,西楚皇没有立后,后宫里连个嫔妃也没有,只有先皇的几名太妃,被他奉养在凌霄宫内,后宫事务也基本上是这几名太妃轮流管着,后来太妃们一个个故去,只剩下一位刘太妃,也年事已高,没有精力管事了,因这位关女官一直侍奉在刘太妃身边,被刘太妃视为左膀右臂,西楚皇就封了她为凌霄宫尚宫,由她代替刘太妃掌管后宫事宜。三年前,关尚宫就以思念侄女为名,将关凤桐领着在刘太妃面前过了眼,又在西楚皇跟前挂了号,和韩王妃也是姐姐妹妹的十分亲热。”
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关凤桐差不多就是内定的韩王侧妃了。
要不是第二天凌寒就决定启程,顾凤寻都想找个机会见见这位桐花美人,韩王妃,谢太后,关凤桐,这就三个了,他几乎可以想见,凌寒登上西楚皇的宝座之后,后宫之中会有多热闹。
然而凌寒跑得太快,顾凤寻也只能道一声可惜,桐花州内,更是留下了一地的惋惜,很多没能见到凌寒的官员心里不知道有多扼腕叹息,不过最扼腕的还是关太守,他还想用送女儿入宫探望姑母的借口,让关凤桐和凌寒一路同行回返西京,搏个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知他这里还没准备好,那边堂堂的韩王殿下就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西京就在那里,关太守扼腕了一阵就安下心来,继续打点女儿入京事宜,总归韩王殿下回了西京,就再也跑不了了,他不急。
凌寒这一跑,之后就不大乐意在驿馆停留太久,往往是一宿之后就立刻上路,杜绝地方官员给他送礼送女人的所有可能。
“何必如此,莫非西京便没有人给你塞女人了?”顾凤寻觉得凌寒大可不必这样防范,只要他一日是西楚韩王,这样的事情就绝不可避免,等他成了西楚皇,三年一选秀,再不愁没有女人替他绵延子嗣的,凌寒要是不生个十几二十的子嗣出来,现在这位西楚皇就是死了只怕也是不甘心的。
三年前就替凌寒挑选好了韩王侧妃,西楚皇也是够操心了,像关凤桐这样内定的女子绝对不止她一个。
凌寒郁闷的看着顾凤寻,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幸灾乐祸?”
他没指望顾凤寻会有吃味的情绪,像顾凤寻这样的人,看得太明白,想得太通透,就不会被这些无谓的事情而干扰情绪,尤其是死过一次,重新活过来的顾凤寻,身上的人味儿弱了很多,又因为心疾的桎梏,只能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世上的一切喜怒悲欢,却唯有不喜,不怒,不悲,不欢,明明知道他的心思,却还做出给他塞女人的事情,可谓无情,但凌寒连想计较一下的心思都生不出。
好吧,他理解顾凤寻的心情与行为,那么反过来,顾凤寻能理解他吗?就算不能理解,这样的幸灾乐祸好吗?凌寒真心是越想越心塞。
“是你想得太多。”顾凤寻拍拍他的肩膀,“你是西楚韩王,是未来的西楚皇,你的心思,本就不该放在这些儿女之事上头,别人送你女人,你看得顺眼,就留下放在屋里给你生儿育女,看不顺眼,转手就送人,心里喜欢了,就宠着些,不喜欢了,给个名份供着,这么点子事,何至于让你闪闪避避。”
凌寒被噎得有些无语,反手抓住顾凤寻的胳膊,道:“你该知道我都是为了谁。”
他的一心一意,莫非表现得还不够明白?他不是秦皇赵昊,所以,他不会辜负顾凤寻,但现实是,顾凤寻并不相信他能坚守这份一心一意。
顾凤寻心中微震,半晌,方轻轻挥开凌寒的手,笑道:“为了谁都不打紧,眼下,并不是儿女情长之时。”
凌寒立刻追问道:“那么何时才该儿女情长?”
顾凤寻看了看他,眼他清俊的眉眼中满含期待,于是悠然道:“在你少年时,又或白头后。”
年少轻狂,自然能肆意的去追求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不用去想后果,不用去想未来,只紧紧抓着当下,将每一天都过得热烈而又美好。所以顾凤寻喜欢皎皎如明月的少年,因为只有在那时候,感情才是最真挚的。
凌寒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再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他的少年,准确的说,是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结束在当年的惨案里,再不会懂得年少轻狂肆意放纵是怎样的痛快淋漓,也不会拥有纯粹而热烈的情感,他若要想情长,便需等待日久,让那份掺着杂质的感情,慢慢的沉淀,待到白头之时,不是感情被消磨光了,那就是杂质被消磨光了。
若是前者,自然没什么可说的,若是后者……顾凤寻倒是十分期待,杂质滤尽的感情,一定如陈年的美酒,浓厚香醇,只是,他并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么长的命,来等待这份感情。
如果注定走不到最后,那么何必开始,他已经带着对赵昊的怨憎重活了一世,并不想再带着对凌寒的怨憎又死一回。不如放手,像现在这样,并肩前行,却又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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